帝师从良

“对了，王爷，这是小姐抄废的经卷。”

苏诀接过经卷：“你家小姐的字体跟以前可有不同？”

“确实不同。”阿涂点头，“所以小姐才重新抄了一份。不知王爷要它何用？”

“她可是个永远都无法被人识破的冒牌货。”躺在床上的东方靖缓缓说道。

“你们怎么会弄成这副狼狈相啊？”

阿涂一再追问，苏诀也就把事情都告诉了她。

前阵子，苏诀派东方靖去姜国，发现姜国朝政均是由覃丞相代理，皇帝不在泠月都。

东方靖是在姜国最北部的雪山里找到顾璟桓的，同时找到的，还有沈郁那被冰封的尸体，以及出现裂纹的乾坤镜。

奈何，顾璟桓周身护卫皆是江湖高手，东方靖敌不过，要不是苏诀及时赶到，他险些命丧雪山。

“乾坤镜可知身后百年事，若不重生，如何知晓？想来，沈郁就是借乾坤镜重生的，不过，她重生成了白微瑕。”苏诀淡淡说着，又轻咳几声，“我原本就猜测白微瑕能死而复生是与乾坤镜有关，早知姜国之行如此凶险，就不必叫东方去这一趟了。”

阿涂听完，连忙替他倒茶，好意提醒道：“王爷，药师不是说过吗，这幻瞳之术虽然威力巨大但不能总用。这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苏诀握了握拳头，淡笑道：“不过就此一次而已，师父教的幻瞳之术，也需要多多练习，才能精进不是？”

他从来不怕折腾自己，只不过，这次暴露了身份，想那姜国的小皇帝也快查到这边了吧。

姜国，泠月都，帝师府。

丫鬟仆人都被请了回来，每间房中都一尘不染，院子里那棵粗壮的海棠树也开满了花。

一切都似往昔，只是帝师府中再无主人。

顾璟桓跨过门槛的时候，覃疏则正望着院中那棵海棠树发呆。

“没想到丞相也在此处。”

覃疏则闻声回头，拱了拱手：“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顾璟桓淡淡回应，亲自将祭品摆在海棠树下。

“皇上回来了，不知……”

覃疏则还没问出口就被顾璟桓打断：“她没回来。丞相，你我都清楚，沈秋纯的尸体早都化为灰烬了，我如何复活得了她！”

“那皇上使用乾坤镜又是为何？”

“你看。”顾璟桓把乾坤镜递给他，“我相信，师父还活着。”

覃疏则拂过乾坤镜上的裂痕，知道镜子已经被人使用，忙问道：“望皇上明示。”

“我把师父的尸体放在雪山冰洞，盼她重生。可三月之期过后，她依然不醒。前几日，有探子出现在雪山。朕本想布网将他生擒，没想到，竟然有人将他救走了。”

“皇上可知是何人？”

“那人用的，是幻瞳之术。”

“昆仑道门？”

“不错。看身形，应该是少主陆雪衣。”

陆雪衣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昆仑道门里最好的一把刀。眨眼之间，便可杀人。百里之内，无处寻其踪迹。

他绝不可能平白无故来姜国。

顾璟桓看覃疏则正在思索，也没再说话，过了好久，风过花落。

他拾起落花，感慨道：“丞相，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帝师府的海棠是天底下开的最好的。”

覃疏则默然，神色却有动容。

顾璟桓知道，他是因为沈秋纯之事对自己心存怨气，可现在，整个沧澜大陆上，只有覃疏则，会同他一般在意沈郁是否还活着。所以，他需要他。

他说：“丞相，师父当时重伤不治，药石无灵。朕也只能用此法换她一线生机。如今，陆雪衣来姜国，定是事出有因。我们也该从他着手查一查了。”

覃疏则虽然激动，却很清醒：“皇上，陆雪衣在江湖中向来神秘，只怕，会是徒劳一场。”

“朕的意思是，从那探子入手，去查陆雪衣。朕有十足的把握，那探子是齐国人。”

当时，东方靖被他的护卫包围，逼不得已求援之时，用的是齐国冷门的民间哨子。

顾璟桓察觉到覃疏则神情的变化，继续吩咐道：“丞相，武林大会要到了，听说今年是在齐国云中郡，还要劳烦你届时去上一趟。”

“诺。”

他如是想着，眼中溢出了些许笑意：“看来，东方调查的都没有错。你家小姐，已经不是你家小姐了。”

“王爷，这是何意？”阿涂不明。

他十三岁时，第一次以昆仑道门少主陆雪衣的身份参加武林大会，去的路上却遭到争权者的追杀。

他本就男生女相，索性扮成小姑娘，一人独行，混淆视听，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不曾想因为容貌，竟然惹上了一群江湖浪子。

彼时，沈郁不明真相，以为他是被拐出来的良善姑娘，便出手相救。还给他起了个很酸的名字，叫小初。听说是取自“豆蔻梢头二月初。”

烛影摇曳下，东方靖躺在榻上，闭着双眼，仍皱起眉头。苏诀正在翻看医术，案前置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他虽然脸色看上去白的煞人，但眉眼还是漂亮得一塌糊涂。

“王爷，出什么事儿了？”阿涂问。

“保你家小姐的命。”苏诀说着，端详起纸上的字迹。

那字迹不够娟秀，也不够凌厉，可每一笔都让人看得舒服。这是他见过的字体，七年前，武林大会上，沈郁的字体。

“小姐对刘将军十分客气，而且刘将军几次想说些叙旧的话，小姐都打断了他。最重要的，是小姐听到越人歌之后，只是单纯觉得好听，并没有当年那样的反应。”

苏诀在心底轻笑：那是当然，她又不是真的白微瑕，对苏彻亦没有爱不得，放不下，没有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自然不会懂，当年刘珣一曲越人歌中的音律对她的触动有多大。

“无碍。”苏诀轻咳几声，而后问道，“你上次说白微瑕又被太子罚了，她这两日过得可好？”

“小姐一直挺镇定的，看不出好坏。不过今日，她与刘将军碰了面，之后就神色轻松，想来心情也不错。”

白微瑕熄了灯，揉了揉肩膀，卧在榻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这时候，阿涂轻手轻脚推开了房门，将她作废的那份经文带了出去。一个人悄悄离开，行至永兴寺的另一间禅院中。

苏诀不知何时，合上了医术，一边给东方靖喂药，一边意示她继续说。

“小姐听了刘将军的笙乐，出门寻他，两人就见到了。不过王爷你放心，小姐对刘将军肯定没感觉。”

苏诀挑眉问道：“怎么说？”

白微瑕回到禅房后，重新在案前坐下，命人找来些自己旧时的书信，模仿着曾经的字体，再度抄写经文。

今日，她不过是简单的跟刘珣聊了几句，都能引起怀疑，若是在这字体上出了问题，她怕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

等她写完，夜已过半，红烛将尽，禅房里可以听见外面清晰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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