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鼎

“哦！”辛图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小环说我是伙计……”

“那你就跟我们一样，是杂役！”那少年象遇到了老乡一般，显得很是高兴，“我们这个大院里都是杂役，有三十多人呢。”

辛图没再说话，将自己的被褥铺好。

从今天开始，辛图就要在玄土门里生活了。

种种不可确定的命运，又会带给辛图怎样的经历呢？

天还没亮，崔小五等八名杂役就纷纷起床。辛图这一夜胡思乱想，到下半夜才眯了一会儿。众人的起床声惊醒了辛图，也赶忙穿上衣服，匆匆洗漱完毕，随众人来到院中。

此刻光线幽暗，大院里隐约站了三十几个人，排成了三排，颇为整齐。辛图不知这是要做什么，也挤到后排挨着崔小五站定，崔小五比辛图大了两岁，但两个人的个头儿却差不多一般高。一个八字胡须的瘦削男人手拿一本名册，大声点名，点到名字的人便答应一声，当中包括崔小五，点到最后却没有辛图的名字。

崔小五压低声音对辛图道：“这人叫史大超，是何总管的小舅子，心地坏得很，大家都管他叫死得早。”

只听死得早道：“人齐了。今天起得还可以，不过西厢房的慢了些，明天再慢，不许吃晚饭！好啦，开始干活儿吧。”

众人一哄而散。有的抱柴，有的生火，有的淘米，有的洗菜，还有人拿起扫帚走出大门外……

崔小五拉了一把辛图，道：“你刚来，还没分派你活计，你先跟我挑水去吧。”辛图应了一声，想去接过崔小五的扁担，但崔小五却不用，自己担起两只空木桶，示意辛图跟着他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崔小五道：“我们这杂务房有五十多人，其中有十几个大师傅，三十几个小伙计，负责整个方天圣域的杂务，共分为餐饮部、清扫部、勤杂部。象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只能给大师傅搭下手，干些粗活儿。”

辛图道：“你只负责挑水么？”

崔小五道：“是啊，我是属于勤杂部的，象我这样负责挑水的有三个人，每天要把杂务房的十二口大水缸装满。”

“一个人要挑满四缸水，那要往返几趟？”

“一里多的路程，每天要往返二十几趟呢！上午下午都要不停的挑，累得要死。”

“这三个部，哪个最好啊？”

“当然要算餐饮部了，帮大师傅搭下手，经常可以混到些好吃的，如果你想将来入门，还可以蹭到滋补灵气的药材，那些餐饮部的人经常这么干的！其次么，要算清扫部了，天降大雪时，入门弟子都有划好的分担地块，并不用清扫房的人干多少，外出清扫卫生，可以游览整个方天圣域，到处逛逛，看看风景，别提多轻闲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沿着青石板路走出很远，小路两侧房舍渐稀，天色也逐渐放亮。又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一大片茂密的竹林，竹林中间有一口径约五尺的古井，周围用石块砌起一尺多高的圆型台座，用几块大木板遮盖，木板之上长满衰草，上面落满积雪，井台四周结满了厚厚的冰榴。在石座旁边，有一个木制辘轳，显是用来提水之用。

崔小五走到辘轳旁边，揭开一块木板，露出一个手臂宽的空儿来，将手中木桶挂到辘轳绳头的钩子上，低头顺到井里。

这里的景致很是不错。皑皑的白雪压在翠绿的竹林之上，微风吹过，竹枝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辛图看了一会，扭头见崔小五正在提第二桶水，显得很是吃力的样子，忙走过去帮忙，将水桶提上来，道：“小五哥，让我来挑水吧！”

崔小五道：“那怎么行，你比我还小两岁，担不动的。”

“没关系，让我来试试！”辛图说着抢过扁担，将两端的锁链缠上几圈，用铁钩挂上两只木桶，起身就走，既稳且快。

“喂，当心，慢点！”崔小五跟在后面，口中不停吆喝。

一路不停，往返再三，辛图体内真灵运转，并不觉得吃力。崔小五一溜小跑地跟在后面，满脸的崇拜之色。

“辛图，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辛图笑了笑，道：“小五哥，你对我好，我乐意帮你。我从小力气就大，你不要跟别人讲啊，让何总管和死得早知道了，我可要多吃苦头了！”

崔小五使劲点头，一迭声地道：“放心放心，我懂。”

将近中午时分，辛图已往返十余趟，独自挑满了两缸半水。下午，崔小五过意不去，不再让辛图担水，辛图便在竹林附近玩耍，直到日迫西山崔小五叫他时，才跟随崔小五一同回去。

“辛图，刚才何总管说要找新来的伙计，是说你吧，你去他房里瞧瞧！”在院中劈柴的一个少年拄着斧头叫道。

崔小五低声道：“何总管可不好惹，你要当心点！”

辛图点了点头，径直向何总管房子走去。刚到门口，就见一名杂役满脸喜色地退了出来，口中道：“多谢何总管，多谢何总管！”转身时险些与辛图撞了个满怀。

辛图走进房内，只见何总管正在欣赏手中的一个银手镯，显得很是喜欢，猛地见辛图进来，喝道：“臭小子，谁让你进来的？”

“不是您叫我吗？”

“噢，是了，你是昨天新来的吧？”

“是。”

“你——叫什么名字了？”

“我叫楚辛图。”

“哦，楚——辛——图。”何总管好象教书先生咬文嚼字一般，盯着辛图左看右看，好象要把目光盯到肉里。好一会儿才道：“你被分在了勤杂部，从明天起，你要负责掏茅厕，知道了吗？”

“啊？要我干这种活啊？”辛图皱眉道。

“怎么啦？你是富家公子啊？”何总管捋了一把胡子，瞪眼道：“臭小子，别惹老子生气，留你个小魔头在这儿已经是老子大发善心了！”

辛图恍然大悟：定是何总管今天去了掌门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既然如此，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

“记住，方天圣域一共有九个茅厕，你负责三个，现在已经到了冬天，除了新鲜的粪便，大多都冻住了。你要从茅厕后面下去，将冻粪铲出来，装到木桶里拎到上面，自会有人用粪车拉走。”何总管态度十分傲慢，好象对辛图的到来很是气愤，少停，又喝骂道：“你要规规矩矩的，让老子发现你不干活儿，就打烂你的屁股，不许吃饭！去吧。”

辛图转身出屋，心中生气，暗想：这何总管对自己的态度这般强横，明显不是良善之辈，如果总是刁难于我，这玄土门还怎么呆得下去，还不如趁早下山，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

崔小五本来希望何总管能让辛图做挑水的活儿，待听说分派他去掏茅厕，也感到忿忿不平，替辛图报怨了几句，失望之余也是无可奈何。

夜里，辛图辗转难眠，心潮起伏。本来跟四大宗主到玄土门来，不过是为了寻个栖身之所，并没有什么过高的奢求，可是掌门夫人明显对自己不友善，因为自己跟无妄山的事情没说清楚，甚至还想杀掉自己。现在这个何总管说起话来大呼小叫，也甚是可恶。胡里胡涂地不知想了多久，忽然从心底泛起一股牛脾气：你们不是刁难我么，不是折磨我么，我偏偏不走了，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使出什么手段，还能把我怎么样！这样一想，激发了心底里潜在的斗志，心情反倒坦然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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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不在于多少，而在于是否深刻！

辛图虽然年纪尚小，这一个月来的种种离奇经历，已经让他成熟起来了。

其实辛图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修真者到了引气境后期，每天只进食些水果即可，而到了筑基境以后，定期喝些水来充饥就行了。他现在体内灵气充盈，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修为”，几天不吃饭却也并不觉得十分饥饿。

夜里，辛图睁大双眼望着棚顶，久久不能入睡。

小槐村、浮烟山、无妄山、玄土门，各处的场景一幕闪过；娘、沉花、龙魁、逸枫、雪籍……他们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你带他去你们房里，闲着的那套行李，就给他用吧！”

叫崔小五的男孩应了一声，对辛图道：“你跟我来吧！”

崔小五拉着辛图的手，趁着月色，来到西厢房的一间屋内。室内点着一支油灯，光线很是昏暗。借着微弱的光线，辛图看见屋内有一铺通堂的大炕，炕上六个比自己年纪稍大点的少年已准备脱衣就寝。

崔小五道：“辛图，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辛图道：“小五哥，我不饿，你不用去了。”

“我不懂啊，入门和杂役有什么差别？”

那少年有些得意，道：“这你都不懂？杂役是干活儿拿工钱，不能学法术；入门的呢，是只干活儿不拿工钱，过段时间就可以去山下四大宗学习法术了！”

崔小五把辛图拉到炕上坐好，指给了他的铺位，坐下来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楚辛图。”

“崔小五——”何总管大叫。

门外应了一声，跑进来一个年纪十四五岁的男孩。

“我叫崔小五。”

辛图笑道：“我知道了。”

另几个少年也凑了过来，其中一个问道：“你是入门的，还是杂役？”

辛图在屋内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何总管回来，便将被雪浸湿的鞋子脱掉，盘膝坐在炕上。火炕烧得热乎乎的，坐上去极是舒服。此时外面天色已明显暗了下来。室内没有灯火，光线更是昏暗，辛图索性闭目调息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何总管哼着小曲走进屋内，点亮了油灯，回头见辛图盘膝坐在炕上，恼道：“臭小子，谁让你坐在炕上？快下来！”

辛图睁开眼睛，探身穿上鞋子，重又站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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