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鼎

三个少女有说有笑地从辛图身边经达，见到他寒酸尴尬的模样，都停止了闲聊，捂着嘴低声嬉笑。那个酒窝少女在辛图身旁停下脚步，笑道：“你是谁，从哪儿来？”

“我叫楚辛图，刚刚随四大宗主来的。”

“楚辛图？”那女孩笑道，“辛辛苦苦，所为何图？”

“让他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女子嫩声嫩气的声音。

那接引少女回身向辛图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躬身退到一旁。

辛图迈步进入门坎，定睛向里细瞧。只见室内已掌起烛火，四大宗主分列两侧坐在木椅之上，正前方中间摆放一张条型几案，案后端坐一位美貌女子，年纪约摸三四十岁，两名丫环模样的女孩在她身后垂手而立。烛光闪烁，映得那女子脸上阴晴不定。

辛图暗想：这女子估计就是掌门夫人了。怎么这么巧，无妄山有个尊主夫人，这里又有个掌门夫人，更巧的是，魔尊闭关，这个掌门岳无言也闭关，都是由夫人出面管事！

正自胡思乱想，只听司马九道：“还不见过掌门夫人？”

“噢!”辛图应了一声，学着大人的模样，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见过掌门夫人。”

“你叫楚辛图？”

“是。”

“听司马宗主说，抢回混沌螺，是你立了功？”

“我……没有啊！”辛图不解。

掌门夫人看了司马九一眼，司马九笑道：“这孩子误打误撞，帮了咱们的大忙自己却还不知道。”转头对辛图道：“你捉那老鼠时，老鼠窜上了褚云斋的身上……”

“谁是褚云斋啊？”

司马九笑了笑，道：“就是后来被我们杀死的那个人。”

“那可是你们杀的，跟我没关系啊！”

司马九笑道：“若是没有你——确切地说，若是没有那老鼠，他就不会把混沌螺扔掉，若是他不扔掉混沌螺，我们就杀不了他。你说说，你是不是立了一功呢！”

辛图头一次经历别人要把功劳强加给自己的事。仔细观察各人脸色，看不出是在作假。同时又觉得，四大宗主之中，这个白白胖胖的司马宗主似乎对自己很是友好，这才忸怩道：“我——我也是无心的。”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我玄土门是会给你记上一功的！只是——听说你还跟魔界有些瓜葛，倒底是怎么回事？”掌门夫人的语气颇有些傲慢，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嫩了。

司马九道：“孩子，你如实说来，不用害怕。”

“是——是他们把我捉去的！”辛图吱唔道。

“他们为什么要捉你？”

“……”

“他们是要你找治病的药引么？”司马九在一旁有些着急。

“是。”

“他们怎么知道你会治病？你又是跟谁学的医术？他们要你给谁治病……”掌门夫人把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地问出来，显得很没耐心。

辛图本来就不善撒谎，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果细说清楚，结果恐怕只会更糟，被逼问得急了，只是低着头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室内静悄悄地，都等着辛图答话。

……

“看来你是不肯说了。罢了，跟魔界有染的人，我们玄土门是不能留的，我看，还是免除后患为好。”

司马九急道：“夫人，这孩子明显不是魔界中人，他不说，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这孩子毕竟于我们玄土门有恩……”

“那你说如何处置？”

“我看不如等掌门出关，让掌门来定夺，如何？”

掌门夫人冷哼一声，道：“你东宗的势力越来越大，眼里只认掌门，便没有我了么！”

司马九将脸一沉，站起身来高声道：“夫人哪里话来，我司马九向来以玄土门大局为重，夫人是知道的，掌门师兄也是知道的。你如此说话，司马九可担当不起！”

掌门夫人见司马九有些发怒，也心有忌惮，沉吟了一下，扭头问道：“三位宗主，你们的意思呢？”

窦天行道：“我看就依司马师兄之言，先将他交给杂务房带着吧，每天做些杂务，不让他学到修真法门就是了，待掌门师兄出关，再行处置！”

尚宫寒和葛心游也点头表示赞同。

掌门夫人懒懒地道：“好吧！既然你们四大宗主都这么说，便暂且将他交给何总管带着。小环，你带这小孩儿去何总管那儿吧，今天晚了，明天你叫何总管到我这里来一趟，我要当面跟他交待！”

掌门夫人身后的一名丫环应了一声，示意辛图随她出去。适才一番对话，让辛图意识到掌门夫人对自己很不友好，但事已至此，只得跟随丫环出门，耳中又听掌门夫人道：“大家都下去吧！噢对了，葛宗主你留一下，我还有事情问你。”

辛图跟着那叫小环的丫环，从正殿大门出去，向西行走，穿过一栋栋房舍，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套大宅院里。院里有三个年轻伙计正在忙碌，有抱柴的，有打水的，有扫院的。只见小环走上前，压低声音跟他们说了几句，转头对辛图道：“你跟我来！”

辛图随她绕过东侧厢房，来到里面一间堂屋。一个落腮胡须的大汉正站在窗前，迎着光线端详手中的一件器皿，见小环进来，赶忙放下器皿，笑道：“小环姑娘，你可是稀客啊，今儿怎么有空闲了？”

小环一指身后的辛图，道：“何总管，这是新来的伙计，叫楚辛图，夫人让我给您带来。”那何总管上下打量辛图一会儿，问道：“多大啦？”

“十二。”

“打算入门的么？”

小环接过话道：“何总管，他不是入门来的。夫人请您明天去她那里一趟，具体原委夫人会交待给您的！”

“哦！”何总管又看了一眼辛图，转头又对小环笑道：“小环姑娘，你这么久没来，在这里玩一会吧，我叫人给你拿些甜糕来！”

“多谢何总管，小环还要回夫人那里复命，这就告辞了！”说着转身出了大门。何总管忙不迭地追了出去，口中道：“小环姑娘，你告诉夫人，她要的那美容瘦身的药酒我已按照配方，泡了两大坛，估摸着困到开春儿就能喝了……”声音越来越小，显是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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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道：“掌门夫人有请，跟我来。”

辛图随着那接引的少女进入正殿，又从侧门向里，沿着回廊左拐右拐了好长一段路，来到一个四合院里，径直走到门口停住。那接引少女躬身道：“启禀掌门夫人，辛图到了。”

那酒窝少女又微笑着看了辛图一眼，转身与同伴走开。

这时，正殿里出来一名年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女来，叫道：“哪个是楚辛图？”

辛图忙应了一声。

司马九提着辛图，飞越过那段百丈高的悬崖峭壁后，路途才恢复了常态。五个人在一眼望不到顶的石砌台阶上拾级而上，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他自从出生就只在小槐村居住，哪里见识过这等宏伟场面，只觉得到处都很新鲜，两只眼睛左顾右盼，一刻也不闲着。两侧的石礅石柱之上雕龙刻凤，台阶、空场包括回廊扶手等处的积雪早已被人打雪得干干净净，可想而知这里的分工之细，管理之严。

台阶并不是一直到顶，中间穿插着好几处宽阔的平台。当来到一处大型平台时，辛图回头向山下望去，山川树木都显得分外渺小，云遮雾绕煞是好看。

又越过一层台阶，众人已来到山巅处的一排宫殿门前。正殿高耸的横梁之上悬挂着一块黑色的巨幅牌额，上面用篆书刻着四个金漆大字——方天圣域。

辛图一愣，正不知如何作答，旁边一个少女道：“是新入门的吧？”

辛图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另一个少女笑道：“有什么好问的，师姊快走吧，你不怕夫人责罚，我们可怕得紧呢！”

旁边两个少女立刻惊讶得用手遮住了嘴巴，其中一个道：“好厉害啊，师姊，你是怎么修炼的，快教教我们吧！”另一个道：“黄师姊比咱们大八岁，听说她前些天才筑基成功，是五品青莲，当时好多人羡慕得不得了，没想到啊师姊，你比她还要厉害！”

酒窝少女有些羞涩地道：“我这算什么，苏师兄才是真的厉害呢，人家筑的可是八品金莲台，凝的是金丹，现在都修到了出窍境，整个玄土门一万多人，能找出几个象他这样的人才来？”

司马九对辛图道：“到了。你先原地等候，不要乱走，一会儿会有人过来传你！”说罢四人进入门内，朝里一拐，不见了身影。

可能是到了晚饭时间，殿前来来往往的人倒真不少。有与辛图同龄的，有十六七岁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从正殿偏殿的门中进进出出，个个都身着干净的黄色衣衫。辛图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破旧衣衫，缩了缩从开邦鞋里探出的脚趾。

整个山势颇为奇特，山体与地面接触的两侧，近百丈高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身赋修为的人才能攀越，再加上有山门阵法相护，常人根本无法上山。也正因如此，使这玄土门虽然座落于人界，其实已然与人界隔绝开来，宛如人间仙境，不受打扰。

日迫西山，天色将暮。

三个容颜光鲜的黄衣少女从正殿门口出来，年纪约摸有十五六岁，一边走路一边低声聊天，叽叽喳喳甚是热闹。

只听一人说道：“师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筑基境，快说说，你筑的是几品基？”

一个模样俊俏、脸带酒窝儿的少女低声道：“是六品粉莲台！”

华鬘山，绵延二百里，峰峦叠障，灵气缭绕。

玄土门，人界五大修真门派中人数最多、势力最众的一支，就坐落在这里。

门中建筑古朴，地域开阔。山上苍松翠柏，竹林茂密；山下亭台楼阁，溪水蜿蜒，景致煞是好看。主峰山巅处殿堂林立，乃是玄土门的至高核心——方天圣域，由掌门及家眷、亲随弟子居住。方天圣域的周围分布着四座山峰，地势相对低矮，却与主峰山体相联，穿过大片丛林相隔的山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大片建筑，风格迥异，分别由四大宗主及所辖弟子居住。整个玄土门以方天圣域为核心，以四大宗派为辅助，呈众星拱月之势，极具恢宏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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