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匠

在他眼里，我是一个杀人凶手这是无疑的了，而且杀的还是他的亲儿子，我的亲爹。\r

我也顾不上个爷爷解释了，因为我知道我欠李文杰一个更大的解释，而且他打得我这一巴掌也一点不冤屈我。\r

我沉默的捂着脸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李文杰会一抬手就灭了我的小命——好歹也是因为我才让他差点死在我爹手里的。\r

他把纸拿在手上过了两眼，然后很认真仔细的把纸叠好了揣进了兜里，连声答应着：“好，好，我一定一件不落的找来。”\r

爷爷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满是厌恶和憎恨。完了，刚刚稍有缓和的关系彻底回到原点了。不，应该说是比原点还糟糕的程度。\r

他临走的时候喊上了奶奶，我想他一定是怕我这个没心肝的畜生到时候发狂再捅死我奶奶。\r

“铁柱。”李文杰待他俩走后才张开口唤我过去。\r

“我——”\r

“行了，上一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要问你的，你要如是回答我。”\r

“那——那我爹——”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喊他这个称呼代替以往称他的“喂”，可惜他却没有听到。\r

李文杰看我这紧张又害怕的样子反倒轻松了起来，他故意抻着我，先是站起身扭了扭腰又扭了扭屁股，彻底活动开了筋骨以后这才告诉我说：“你小子得亏没去拎把菜刀进来，放心吧，铜钱宝剑只摄魂不杀人，更何况你这毛头小娃一点修为都没有都别说摄魂了，顶多就是插疼了你爹那身子骨，他死不了的。”\r

我还没完全听懂，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也是幸亏你小子有点种，不然我这条小命可就没准死在你爹手里了。”\r

后来我也问过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天我爹突然发狂的原因，他卷过道门书经伸手就冲我的脑袋拍下来，边嚷嚷边拍打我：“你当道长我傻了吧唧是么，是不是我符纸烧出来的味道我还能闻不出来么！”他说他之所以当时没拆穿我一来是怕惊吓到我毛头小娃的心，怕给我留下什么阴影，二来也是想看看如果不强行干涉天理运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r

也就是说，他没有制止我完全就是想做个实验，看看如果我爹喝了这杯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从而也就能推断出我爹被我娘进化成什么样子了。\r

“对，你现在开始就给我坐在这儿回想你和你爹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附近有池塘或者水洼之类的带湿的地方。”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把我按在炕沿儿上，然后自己去他的布袋子里找东西。\r

“水洼……池塘……”我努力的想着。\r

“对，或者你们村子周边带湿的地方。”\r

听他这么一说，我恨不得把村子周边方圆十里的路都在脑子里过一遍。\r

这村子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因为不招爷爷奶奶的待见，所以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外的村子里混时间的，这个村子什么样儿我都是清清楚楚的。\r

要说我爹常去的带水的地方……那也就是——\r

“猪草！”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似的想起来一个符合李文杰说的的地方。\r

“猪草？”李文杰皱皱眉头。\r

城里的孩子是不知道的，猪草是长在乡下的水塘边的一种植物，其实也是中医学里的一味药名为臭耳根，也叫折耳根，有着清热去火解毒的功效。在我们农村多是用于喂猪的，但是现在的猪都喂饲料不喂猪草了，反而很多人为了下火会去采摘，菜市也会有买，味道是十分苦的。\r

我爹虽然因为智商残余像个孩子似的贪玩，他最喜欢带着我去村外的一个小小的浅浅的水塘边儿玩儿，然后带着我打很多的猪草回来喂猪吃。\r

李文杰来讨水的那一天，我和我爹就正是刚刚从村外的那处小池塘边儿打了猪草回来的。\r

“你爹经常去那么？”\r

“嗯，一个礼拜要去上三四回，有的时候家里猪圈里还是满的他都要去的。”我认真的回答着他的问题，“而且每次我爹总是很高兴的去那里，一呆就是很长时间。”\r

“嗯，我知道了。”李文杰得到了答案，他点了点头。\r

“你儿子也许会死，但是不是被铁柱捅的，要是再不抓紧时间铁柱爹恐怕真的就没了命了。”李文杰向爷爷讨来了纸笔，工工整整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然后交给爷爷，很客气的说道：“麻烦您帮我找来这几样东西，一个都不要少，明天对付铁柱娘要用的。”\r

一听说是为了对付我娘的，我爷爷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此时的他也顾不得我给了他儿子两刀的事儿了。\r

仅此而已。\r

“道长这娃捅了人了是不是叫警察来的好……”爷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想法和李文杰说了。\r

在他心里我已经是跑不了的杀人犯了，更何况杀的还是他的亲儿子，他一定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咯。\r

我一下子怔住了，原来杀人的感觉是这样的……\r

这一刀下去，不知道是插的他疼了还是插中了要害之处，我爹松开了掐着李文杰脖子的手，这也让李文杰得以有时间喘息几下。\r

此刻的我爹转过身来凶恶的目光冲我投来。\r

在我眼里，李文杰显然是比我爷爷要厉害的多的，眼巴前儿这个情形里谁轻谁重在我心里的权衡可是十分明白的，毕竟生活在人家的屋檐底下，察言观色是我这个爷爷不亲奶奶不爱的娃子所生存下来的必备技能。\r

我以为李文杰会大骂我一顿于是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甚至把一个七岁孩子所具有的理所当然的犟嘴和打死也不承认的决心搬出来准备迎接李文杰的狂风暴雨了，可是却没有，他只是坐下来休息了片刻，把气喘匀以后请爷爷帮他找来点东西。\r

最多也就拿刀抹过鸡脖子的他们吓得捂着嘴不敢喊出声然后瘫软在地上。\r

“你——你这个畜生！你发狂得什么病哟！”要不咋说我爷爷是经历过大事儿的人，他第一个回过神儿来，然后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就抬手狠狠的抽了我一个大嘴巴子：“小小年纪你就敢杀人长大了还不是蹲牢饭哟！”他的巴掌恶狠狠的落在我的身上，我咧着嘴愣是忍住没喊一声疼。\r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我爹的眼神，总感觉从他透露出来的杀气之中有一丝柔情，尤其是他看向我的那一刹那。\r

他的眉头紧紧的锁着，很痛苦的样子。\r

眼下这种情况十分紧急的，我是断不能让李文杰死的，毕竟现在只有他才能救整个村子的命了。\r

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连忙拔出铜钱宝剑然后对着我爹的后背插进去了第二刀，在肉和皮分离的那一刻，我仿佛还能听到那个肌肉组织被切断的声音。\r

我想也许是我爹脑海中有两个他在打架吧，一个告诉他说杀了我，而另一个在阻止他。\r

我不知道所谓的父爱的力量有多伟大，也不知道他挣扎的时候到底有多痛苦，我只知道当他夺门而出的那一刻身上还在不断的往外淌着着血，我清楚的看见他扭曲了的脸以及我爷爷奶奶趴在门框上崩溃的表情。\r

我爷爷和我奶原本是被这屋叮咣的声音吵醒的想要来看看发生了啥事，可是当他们从那屋赶来的时候正正好好是亲眼看到了我把铜钱剑插进我爹身体里的一幕。\r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辈子我竟然会有勇气去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我爹……\r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一剑捅进去以后我爹不但没有死，而且更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掐住李文杰的手锁的更加牢固了。\r

李文杰已经被钳的喘不过气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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