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沙传说

其实不管苏雾山也好，还是鹂惗也罢，他们谁都知道圣城方面对黎南帝国的重要性，自从百年前铁家堡的械造传统沦丧后，圣城可以说是唯一能为苏氏王族提供先进的精钢弩器和稀有火器的大供应商了，而且圣城西港的商业贸易在整个东极大陆也占有很大的比重，一旦惹怒了圣城的械家氏族，让他们终止了对帝国的械器供应，就连玄皇也是很头疼的事情，这也是圣安托里奥斯是黎南帝国唯一一个自治城邦的主要原因。

“臣妾这就吩咐下去，陛下还想吃点东西吗。”鹂惗轻声问道。

苏雾山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你退下吧，把笏儿叫来，孤想跟他谈谈。”

“你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去看看陛下。”鹂惗双手交合体态端庄的走过苏秦的身边，苏秦就跟着她慢慢走着。

“现在玄皇病了，他是将联盟政府的大权交给在下打理，但在下必须要仰仗殿下的扶持……”苏秦低声暗语道，说话带着一种神秘感。

“这样的话也敢在这种地方说，真是越老越糊涂了。”鹂惗低声暗骂，瞟了一眼长廊两侧森严的守卫。

“唔。”苏秦呈现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双手交叉在袖口之中，却丝毫不以为意。

鹂惗走在前面，拖沓着华丽的金色长裙裙摆，苏秦跟在其后，两人来到了长廊尽头的旋转楼梯前，鹂惗站住脚回身问道：“消息来了没有，圣城那边，阴骸到底是怎么死的？事发都快十二个时辰了，连点基本的消息都没有吗？镰鼬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镰鼬虽属于联盟政府麾下，但一直是玄皇直接部署的部门，联盟政府干涉不到您应该知道吧。不过圣城的长老林照一直跟我们有联系，凶案现场是执政官亲卫莱昂发现的，凶手有两个人，一个是兹恩尔德人，另一个来头可不小……”苏秦沉稳的开口，说到这里他故意干咳了两声卖卖关子，“铁家堡私生子，铁心。”

听到之后，鹂惗表现出一种惊讶的神情，她咧嘴一笑，右手扶住金色的楼梯扶手，“你是说……铁秋生的儿子？”

“正是，那铁心今年刚满十六岁，违抗了玄皇圣谕私自前往圣城偷学械造术，不知为何参与这场谋杀。”苏秦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就在苏秦说完那句话之后，不知不觉，一种奇怪的笑容占据了鹂惗?米克罗洛斯那张白皙无暇的脸，她嘴角抽笑，忘乎所以，碧绿色的瞳孔中忽的生出了一种难以发现的凶光。

“这罪当万死的铁家，终于被我捉到把柄了！苍天有眼！你通知林照，圣城方面让他尽管准备就好，等圣城那些老家伙准允了，我就能以玄皇的名义下达通缉令，铁秋生死了之后……我要让他惟一的儿子成为米家的阶下囚！成为我米家的奴隶！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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鹂惗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她知道她走的时候，顾凛一定是盯着她看的。拐过玄皇寝室所在的长廊后，就看到了在那里等待多时的苏秦，这个宣誓致死效忠玄皇的苏家长者，他年轻的时候放弃了郡王爵位，只要求在屠戮者联盟政府中有一官半职，帮助玄皇治理国家，他的年龄比苏雾山还大，但精神状态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殿下。”苏秦身穿联盟的白金袖袍，留着灰白的五络胡，慈眉善目，眉心有一个奇怪如群蛇纠缠的青色印记，据说那是他年轻时入狱被烙上了刺青，后来用杂乱的纹身遮住了丑陋的印记。

玄皇寝室的门重重的关上，鹂惗?米克罗洛斯出门之后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如一尊巨大雕像般的玄皇金身侍卫顾凛，这个面目狰狞如野兽一般的男人，身穿黄金硬甲和白色棉麻衬里，一白一黑两把长剑别在玄铁腰带左右两侧，黑色的披风拖到地面上，黑白分明的装扮下，那张丑陋凶恶的脸无论看到谁都表现出一种趾高气扬。鹂惗最讨厌的人之一就是这个傲慢无礼的金身侍卫，这个昆吾遗族的后人。

“顾凛，注意看好陛下。”鹂惗拉长了声音，以一种更加傲慢的态度仰头说道。

高大如铁墙般的金身侍卫只是低眉瞥了鹂惗一眼，然后发出了一种极其阴沉的声音，就像是雨天的闷雷，“誓死为玄皇陛下效劳，殿下，大司命在那边等候。”

“陛下您醒了。”鹂惗脸上的表情忽变，从刚那种深不可测的虚幻转眼变得和蔼可亲，她轻轻走到苏雾山的床榻边坐下，“您感觉好些了吗，臣妾马上让御医进来。”

玄皇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拉住鹂惗白璧无瑕的手，摇了摇头，“跟我说说最近的事。”这个已经过了天命之年的男人已经老了，曾经历经风霜后也依旧雄姿英发的脸上多了很多皱纹，长久以来的病痛让他脸上曾经的容光焕发消失殆尽，黑色长发间也出现了很多杂乱的银丝。

“陛下想要问朝政的事吗？臣妾这就让人去联盟把大司命叫来。”鹂惗轻声说。

“可……六皇子现在正在猎场训练呢，现在把他召来恐怕太傅会不高兴。”鹂惗眉头一皱，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

“那就把温沼那老家伙一并找来！！”苏雾山拍着床大声呵斥，铁灰色的眸子里写着愤怒。

“臣妾不知……”鹂惗仍旧低着头，但她马上又开口说道：“真是……太出人预料了，凶一件一件的发生……”

鹂惗说完之后，苏雾山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他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开口，“阴骸是圣安托里奥斯械家氏族的魁首，他的死会带来很大的麻烦，海茵格斯先不说，老西门一定会这件事在械造产品供应上大动干戈，且先不管谁是凶手，吩咐苏秦，让联盟政府代表孤去跟圣城方面交涉，尽量满足械家的一切要求，至于查找凶手的事情，就交给圣城自己去办好了，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尽量去满足械家。”

“孤要听你说。”苏雾山自己起身，靠到了床头。

鹂惗帮玄皇拿了一个靠枕，让他坐的舒服一点，犹豫了半分后低眉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旱灾的事情开始解决了，灾民大量南迁，在无限山以南得到了封家金子柜的救济，灾民造反的事情也平息，赈灾粮款也下放到各个灾区城主手中，陛下放心，按照您之前的吩咐，联盟政府吩咐各地抵抗军没有追究造反的事，不管是贵族还是普通百姓，谁都有日子难过的时候，这是陛下您说过的，臣妾都记得。”

忽然，鹂惗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那股喘息中间停留的间隙很长，似乎对方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吞吐出肺里的空气，她闻声回头，看向了身后的沉香龙纹榻。

“你……一直在这儿吗？”老迈的声音从鹂惗身后奢华的床榻上传出，像是个垂死之人发出的声音，那人躺在床上，一双死灰般的眼睛注视着窗边的鹂惗。

苏雾山铁灰色的双眼盯着鹂惗，足足看了有三秒钟，这三秒钟鹂惗一直没有抬头，她的手也一直被苏雾山抓着，三秒钟后，苏雾山咳了一声，然后闭了闭眼睛，“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件事。”

鹂惗低着头，心念一转，然后才开口说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陛下，臣妾刚刚从大司命那里听到消息，但臣妾考虑到陛下还未痊愈，所以……”她还未说完，就又看到了苏雾山的眼神，然后马上无奈的说道：“赤神保佑，圣安托里奥斯执政官阴骸去了，在长老高地被人谋杀，据说凶手是兹恩尔德人。”

“镇南王雨燎原，平西王铁秋生，先后遇害，现在阴骸也死了。”苏雾山淡淡的说，“究竟是何人所为。”

盟都，皇城摘星楼，王之高地。

残阳的余光刻在落地窗的金漆框上，折射出罕见的血金色光，这股透过白色窗纱光聚集在鹂惗?米克罗洛斯的碧绿色眼瞳中，透露出来的是缥缈和虚幻，这个袅娜娉婷的美人正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桌前，双手交合望着窗外，那头黑色透着些许酒红的长发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微光，一张白净的脸完美无瑕，早就为人母的还保持着妙龄少女的蒲柳之姿，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眉宇之间却又隐藏着些许威严的气势。

她是黎南帝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尽管她的年龄与玄皇苏雾山相差三十四岁，但她仍旧是世人眼中备受玄皇宠爱的皇后，在掌权之前是，掌权之后亦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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