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大将军

不得已，李傕只能领着残余的一千骑兵再次退回到七千步卒身后，架住曹休，不使他狂乱之中丢了性命的侍卫这才放开，拱手赔罪后退到一旁。

曹休看着满地的尸骸欲哭无泪，曹操交给自己的这三千儿郎被李傕军迎面冲击，现在还能站着的已经不足千人，而且个个带伤，几乎没有完好的，这让他如何向曹操交代？又怎么对得起曹操和曹氏宗族对她的期望？陷入自责的曹休只是木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亲卫如何呼喊也没有丝毫动静。

经由李傕这次突围，三万曹操军连番动作，已经将李傕压缩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曹操看着李傕突围失败，才松了口气，怒声说道：

不等他转身，隆隆的马蹄之声已经传到耳中，听着声势，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连忙转身一看，顿时惊得差点掉下马来！

身后数千骑兵奔驰而来，如包围圈中李傕的西凉骑兵一般打扮，前面一白髯及胸，头戴虎头吞面盔，身着虬纹黑光铠，手持一柄眉间刀，胯下西凉黄骠马，目光紧紧锁住帅旗下众人环绕的卫嘉，联结着紧随身后的数千骑兵，仅是森寒的杀意，就惊得帅旗下的众人出了一身冷汗！

好一员精通战阵的老将！就连卫嘉也不得不佩服他所选择的时机之巧妙，正是曹操军连续几次变故，来回奔走远离卫嘉帅旗，又因厮杀奔走而疲惫，不复之前初入战场时的锐气，此时杀出，既能突击斩杀护卫松懈的卫嘉，又能使得曹操军因主将被袭乃至被杀而陷入混乱，为李傕突围创造机会。

正值紧要时刻，中军帅旗若是一动，必然引起前方酣战的士卒疑惑，而且卫嘉身边都是步卒，此时即便是逃走，也逃不开奔若雷霆的骑兵追杀，卫嘉与曹仁的前军之间仅有两里之遥，但就是这两里距离，足够自一里外发动冲锋才被发现的西凉骑兵将这一千多人斩杀当场后从容而退了。

退？说实话，卫嘉的此刻已经紧张得控制不住，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打颤，迎面怒涛般席卷而来的西凉铁骑，那领头的老将仅仅盯着自己的目光中森寒的杀意，都使得卫嘉几乎有不顾一切弃阵而逃的冲动。

不！不能退！汉末时什么都缺，缺粮食，缺土地，缺技术，却唯独不缺慷慨赴死之人！汉人尚勇武，崇节气，自己今日若是一退，即便曹操能够体谅，又有何面目面对那些仅凭自己一道号令便舍生忘死浴血奋战的将士？！

既不能退，唯有向前一战！

“于禁！领兵结阵，准备抵御骑兵冲击！”

“啊？！”

于禁以为自己听错了，按他的理解，此时敌众我寡，不可力敌，应该暂避锋芒先行与曹仁汇合再做打算才是。

也不能说他怠战畏敌，此时的于禁不过是刚由鲍信手下转投曹操不久，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帐下掌握过得兵马最多也不过三千之数，所以他考虑的只是面前的得失，而不能像曹操一般考虑到全局。

“之后再与你解释，速去！”

“诺！”

虽说不理解，但军令还是要遵从的，卫嘉不知于禁早年经历如何，但只看他下去后调遣士卒组织防御，就可看出于禁确实是个善于统御士卒的人才，敌军发动奔袭不过里许远近，全力策马可以说是转瞬即至，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一千多留守的士卒已经在于禁的调派中勉强列出横阵，持枪肃立。

决不能将性命不明不白的就丢在了这里！卫嘉一提马缰，驱使着座下“绝影”走到阵列之后，他可从没想过竟然会被人摸到身后里许发动突袭，这时在腰间一摸，才发现没带任何兵刃，面色略带尴尬得左右一看，正有卫壁扛了那四字大旗过来。

这面旗帜虽说看得懂上面字的，会觉得啼笑皆非，但对于久随卫嘉的四百老兄弟，甚至是曹操军三万将士，却是一种精神图腾，不少人还私下认为，正是这面四字大旗，才保证了曹操军几场大战的辉煌胜利。

手中没个物件的卫嘉一把抢过大旗，立在身侧，大喝道：

“狭路相逢，进则生，退则死，诸君可敢一战？！”

“战！战！战！”

时间太过紧迫，西凉铁骑已经近在咫尺，卫嘉也实在没法说得更多，将手中大旗往上一举，用力插在地上：

“只要你们还在，只要这面旗帜还在，卫嘉便绝不后退半步！”

说完翻身下马，一指怀城曹操所在，猛地一掌拍在马臀上，说声：去吧！

“绝影”嘶啸一声，甩开四蹄奔着曹操方向而去。

这时，西凉铁骑已经迎面杀到，两军狠狠的撞在一起，一时之间鲜血横飞，战马经过里许的加速，速度已经提到最高，而且这些西凉铁骑明显不畏生死，面对如林的枪阵也如同视而不见，撞入枪阵中也是毫不减速，一时间人仰马翻，被战马迎面撞上的曹操军士卒经受不住，整个枪阵被冲击力往后推出几步远。

却终究是没有被冲散，更别说西凉骑兵领头的老将所预估的崩溃了，老将目带惊奇，连续两刀砍翻面前阻拦的士卒，长声大笑道：

“好好好，没想到你这小娃儿还真有些本事，小子们！没吃饱饭吗？面前的这些家伙是在嘲笑你们软蛋啊！”

卫嘉只听得牙齿发痒，恨不得上去亲手剁了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却又没办法反驳，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只能故作不屑：

“兄弟们听到没有！连西凉人自己都知道是一伙软蛋，我中原男儿会比不上一群软蛋吗？！”

卫嘉这边的一千多士卒已经被西凉骑兵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最前线的士卒正憋着一股气抵御骑兵冲击，听了卫嘉高呼，虽然想要回答，却是有心无力，倒是一些被骑兵冲撞倒地吐血不止的士卒挣扎着大笑道：

“西凉人算个球！仗着人多也奈何不了我等，司马看好了！”

“想要伤了我家司马？从老子尸体上跨过去再说！”

这些士卒的呼喊应答之声此起彼伏，一个个边笑还边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看得卫嘉双眼湿润，差点流下泪来，恨不得亲自上去与众士卒并肩作战，但他是主帅，此时正握着曹操军士卒额精神象征，不能轻动，而且对面那老将虽然是左冲右突，但那双眼睛可是没有离开过卫嘉半分，只要卫嘉敢上去，这老将马上就会找了机会斩杀卫嘉，此时不过是曹操军士卒拼命，死命的拦在卫嘉前面，才没被他杀到面前。

强压着心中的冲动，卫嘉咬牙说道：

“众位兄弟听着了，若是我卫嘉此次有幸不死，你们的子女便送来嘉处，今后由嘉来亲自教导！”

众人听了先是一惊，然后大喜，纷纷出言感谢，更是像发了疯似的，不要命的与西凉骑兵以伤换伤，卫嘉就亲眼看到，一名士卒被西凉骑兵一枪扎在地上，仍是死死握住穿透躯体的长枪，将马上的骑兵拖下马来，垂死之际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

对面的老将心中纳闷，这被唤作司马的小子看上去年岁不大，原以为不过是得了曹操宠信，怎么有这么大的感召力，仅仅是许诺教导这些士卒的子女就能使人舍生忘死，难道中原什么时候又出了个名满天下的大儒自己却不知道？看着年岁怎么也不像啊？

卫嘉的中军大旗迎风招展，此时曹操军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战场中央的李傕身上，卫嘉为免李傕翻盘，已经将各部都派了出去，身边只有千人，由于禁统领护卫在侧。

身后突然一阵苍凉牛角号声想起，卫嘉当即大惊失色，这牛角号声，几日来听得多了，哪里还不知道有西凉军出现在身后，而且正向自己杀来！

正在曹操与众将都松了一口气，只等着垂死挣扎的李傕束手就擒，怀城一战便能圆满结束，却是异变突生！

就在卫嘉身后，原本是曹仁出现的山岗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骑兵，人数约有三千，眼看着城下的曹操军正全力围攻李傕，一顶盔掼甲立马于前的大将轻吐一口气，叹道：

“本想寻机斩杀曹操，没想李稚然如此不济事！也罢，终究是要给太师一个说法，那卫姓主将既能号令全军，想来在曹操军中地位不差，算你倒霉，便拿了你的人头充数吧！”

曹休匆匆列出枪阵，李傕的骑兵就已经冲到面前，两军猛然碰撞在一起，俨然就是之前的夏侯惇前锋军重演，但这次在李傕军亡命突击之下，曹休的三千士卒却是没能坚持住，勉强刺死冲在前列的两排骑兵后，整个阵型就被骑兵冲势给带得七零八落。

曹休霎时急红了眼，麾下儿郎被杀得血流成河，大军合围李傕，却眼见着要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自己却毫无办法，这让一心建立功勋的曹休怎么甘心？少年意气，顿时失了理智，赤红着双眼驻枪大叫：

“某乃是东郡太守曹操麾下都尉曹休是也！李傕！有胆过来杀我！”

“曹文烈太过莽撞，险些误我大事！若是放跑了李傕，岂不是功亏一篑？”

身后赶来的郭嘉却是微微一笑，曹操明里是在骂曹休，只是话语中却又为曹休开脱的意思，其实众人都看得清楚，曹休以弱冠之年，能在战场之上有这般表现已经算是不错了，统兵中规中矩，临危钢胆不惧，也没有在危急时刻弃众而逃，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只需带在身边好好调教几年，应是不输夏侯兄弟的人物。

有夏侯惇这一声大吼，原本几近溃散的曹休部士气顿时一振，舍生忘死的抵挡杀到面前的李傕骑兵，夏侯惇来得快，身后的一千士卒也是不慢，跟在夏侯惇身后一同杀入混战的两军之中，有了这股生力军的支撑，李傕眼看着就要突破的骑兵生生被拖住。

这一延误，李傕就失去了杀出重围的机会，身后夏侯渊将大军交与赵云，一马当先杀到，其后是源源不断分散了赶来的曹操军将士，前后夹击之下，失去速度的骑兵再不复之前的强势，被身边的曹操军士卒不断拉落马下刺死。

立刻被身边亲卫一把拉住，见他还要挣扎，几个亲卫暗道一声，得罪，七手八脚的扭住手脚，拿手捂了曹休的嘴，悄悄拖到一旁。

眼见着李傕就要突出重围，这时身后有一军杀到，一将持枪纵马，当先杀入李傕军，正是夏侯惇。

受曹休突然迸发的豪气激励，曹仁军右翼士卒也渐渐定下心神，拿起手中长枪，与曹休并列站在第一线上：

“曹都尉尚且不惜生死，我等自然愿以身相随！”

却是先前吃了李傕西凉铁骑的亏，战场之上就一直留意着这支骑兵，就是怕稍不留神被这支骑兵寻了空隙再来一下，夏侯惇就真个没脸见人了。

他的刻意防备没等来西凉骑兵的突袭，却是使得他最先注意到这支骑兵的动向，深恨这支西凉铁骑让自己出了个大丑，还险些全军覆没，只是稍一结合战场形势，夏侯惇就恍然大悟，李傕这时要跑！

来不及多想，与曹仁打声招呼，夏侯惇便匆匆召集了一千士卒就来救曹休，紧赶慢赶之下，来得却正是时候。

以步对骑，曹休又是急于合围，不断催促，李傕骤然发动，曹休这时想稳，却再也来不及，直面铁骑冲锋，这才感受到冲阵的骑兵集团那所向无敌的气势，隆隆的马蹄声震得曹休心神激荡，好似下一刻就要被这迎面而来的铁骑碾作肉泥！

事已至此，曹休反而是冷静下来，既然是损失已不可避免，就要让损失值得！亲自在操刀在手站到第一线上，向身后开始有些慌乱的三千士卒大喝道：

“大丈夫有死而已，可敢与我曹文烈并肩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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