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一层，卑职倒是想到了。可……可那小贩也不见了！姚三清这糊涂蛋，甚至没注意那小贩是何模样，做何生意的；倒是张远细心，说那是个卖糖炒栗子的中年商贩，面生得很，应当不是均州城的人……”
“哦？不是城里的？”
“嗯。这些日，咱均州城生意好做，是来了不少外地的商贩。”
正烦恼间，忽然门子来报：“大人，衙门外有名青衣人求见。”
汤知县正没好气，不耐烦的道：“不见！叫他走！”
门子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急匆匆地跑进来，双手捧着一块黄澄澄的腰牌，递到汤知县面前：“大人，这是那人让我交给您的。”
汤知县接过腰牌看了一眼，忽然骇得跳起，一边快步跑出，一边整理衣冠，迎上那人见礼道：“下官不知百户大人亲临，死罪！死罪！”
青衣人答礼道：“不知者不罪！汤大人，走，到内堂说话去。”
汤知县惶惑得带着青衣人进了内堂，献茶毕，屏退左右，恭声问：“不知百户大人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青衣人沉声道：“汤大人，本官此次前来，是想了解一下：昨日少林僧人被杀一案，可已查明？”
汤知县遽然心惊，暗忖道：怪了！此案居然惊动了北镇抚司！……却不知这张大人，此行究竟是何目的？且要小心应付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道：“案发之后，倒是立刻在凶案现场抓住了两名疑犯。按理说，凶手应当就是他们……可此案尚有颇多疑点，尚待进一步的调查和核实。”
“哦？”那张大人有点吃惊，“不知尚有哪些疑点？”
汤知县将此案的疑点一一列举，并详细的阐述了，一边说，一边悄悄得观察着他的面色，但见他不动声色，只是凝神细听，不时点头。
待汤知县讲完，张大人问：“接下来，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理此案？”
汤知县苦笑道：“碰上这种疑案，下官也是一筹莫展。还请大人多多指点。”
张大人摆手道：“唉！你就告诉本官，准备如何处理此案罢……好让本官参详参详。”
汤知县正色道：“说到嫌疑，还是现场抓住的那两名疑犯最大，所以，还得继续关押着他们，并继续审讯。下官还准备，在凶案现场附近进一步的查访，看能否还能找到目击者。同时，再多派人手，在均州城来个大搜查，凡有嫌疑之人，一律抓起来再说……”
汤知县一边讲，一边留意着张大人的神情，见他面色微变，心下一动，试探道：“大人，不知下官此意妥否？尚请大人定夺。”
张大人正色道：“大人客气啦！……让本官再考虑考虑，再行答复罢。……这个案子的情况，本官都清楚了，就这样，告辞啦！”
张大人小心翼翼地回到客栈，径直上了楼，敲门进了一间客房，来到青袍人身旁，轻声道：“大人……”
青袍人怒，轻叱道：“不长记性！还这么叫！”
张大人诚惶诚恐，颤声道：“我错了！……请大……老爷责罚！”
青袍人摆摆手：“算啦。以后给我记住了。……说吧，情况如何？”
张大人将刚才在衙门里与汤知县对话的内容详细的说了。
青袍人静静的听着，目中慢慢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待他讲完，面色凝重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跺了几圈，吩咐道：“你这样：速去通知那汤知县：一，不用继续查下去了。二，将扣押的那两个人，暂行放掉。三，不允许那二人离开均州城；只有等到案子了结之后，才准离开！”
待那张大人走后，青袍人喃喃自语：“倒真小瞧了这小小的均州衙门！不发现得早，再让那姓汤的乱搞下去，说不定真查到老子头上来了哩！”
一名鬓发微霜，目光明亮的紫衣中年汉子推门而入，反手关上房门，微笑道：“出了什么意外麼？”
青袍人笑道：“没什么，一点小麻烦而已。我们呐，倒是低估那汤知县啦，真没想到，他竟然看出这么多的破绽来！……谁说下层官吏无英才？——这就是！……嗯，这个人，我记住啦！”
“呵呵，您又想收为己用吧！”
青袍人笑笑，将方才张大人所汇报的内容简要的告诉了他。
紫衣人听完，叹道：“咱们自以为计划周详，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破绽！”
青袍人笑道：“临时起意，事起仓促，免不了的！不过，这不打紧，无伤大局的。……我刚才已派人去县衙，命那汤知县别再查了，并放了那两名年轻人。”
“放了？”紫衣人诧异。“那两个年轻人武功不凡，何不就此设法除去？”
青袍人冷笑道：“放心罢，自有来杀他们之人！”顿了一顿，沉声道：“我的计划，原本就不是要他们死在官府之手的。”
紫衣人看了他一眼，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很少人能令他有这种感觉。
——多少年来，这种感觉，乃是别人对他的，而不是他对别人的。
“朝天堡已拿下了麼？”青袍人忽然问。
紫衣人道：“还没传来消息哩。不过，问题应当不大。”
青袍人道：“何时去岳阳楼？按计划，该要动手了。”
紫衣人道：“准备今夜就走。三日之后，对岳阳楼发起攻击。”
青袍人颔首道：“好。祝马到成功！”
何县丞黯然道：“也许，凶手早已逃出均州城了。所以，卑职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可以破解此案了。……不过，卑职还是认为，这应当是一个早已预谋好的血案，故意嫁祸给那二人的。”
汤知县默然良久，长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知道了。辛苦你啦！下去休息罢！”
汤知县转回话题：“话说回来，即便杀人元凶不是那东方震和紫石，也不能排除他们雇凶杀人的可能。你觉得呢？”
何县丞沉默不语，慢慢点了点头。
汤知县道：“目前最为关键的问题，是要抓住元凶，才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方能破解此案。”
“倒也有这种可能。不过，还有一点，能证明他们不是凶手：从亭中及亭周围留下的脚印来看，能肯定的是，乃是两个人所为，我比对过东方震和紫石的鞋子，发觉与那亭中的鞋印，与他们的并不相符；也就是说，他们并未去过那座木亭。所以，空净大师并非他们所杀……”
“既然有可能抛掉凶器，就不可能多带一双鞋，好作案后换掉麽？”
“这……”何县丞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亦不肯相信，于是摇首道：“那多累赘呀？……嗬，我还是不这么认为。”
汤知县“嗯”了一声，忽然道：“把姚三清这班头给撤了，让张远上位。你可有异议？”
“卑职正是这个意思。”
何县丞摇摇头，喟然道：“还没有。那家伙，好象是化作了青烟，凭空消失了。”
汤知县沉吟半晌，道：“若真是嫁祸，那个报案的小贩，很可能也有问题，你可找他来继续问话。”
汤知县悠悠的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既然你坚持不是他们所为，那查到元凶的踪迹了么？”
“我们顺着凶手的脚印查找，到了一处僻静的江湾后，便没了踪迹。我猜想，他们乃是乘船逃逸的。”
何县丞摇首道：“没呢。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我们仔细搜寻过林子的每个角落了，并未发现血衣、血刃之类的东西，这就排除了疑犯杀人后换装，藏凶器的可能……”
汤知县截口道：“也不能完全排除。柳林坡就在江畔，将凶器之类的东西往江中一抛，并非难事。”
“附近可有目击者？”
何县丞摇首道：“也没有。那里太僻静了，加之天色已晚，根本没人会去那种地方游荡。”
汤知县沉吟半晌，问：“找到姓木的那个家伙了麽？”
下午申末时分，何县丞带着十几名差衙回到衙门，匆匆洗了一把脸，便快步去了内堂，向汤知县汇报。
“杀害空净大师者，果然另有其人！”何县丞开门见山地道。
“哦！”汤知县眼前一亮，“可已拿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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