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鉴画
画廊中，叶北声音淡淡，面色从容，仿佛只是在叙说一件无比寻常的事情罢了。
但王修内心，却已然是惊涛骇浪。
他只是猜测，看到叶北那宛若真迹的字画，再看到他那十年都不曾衰老的容颜，随口一说而已……却没想到叶北竟然会如此大方的承认了！
“十年前，你找我作画……是故意的？”王修再次问到。
叶北轻语：“你很似故人！”
事实上，在十年前，叶北途经这古镇，初次看到王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是王羲之的后人……当时完全是一时来了兴致，才让王修作画，也因此结下这缘分！
王修听到这里后，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曾经从叶北那边听过许多故事……
可从来没有听到这种辛秘，眼前这位少年，竟然和自己的老祖共同生活在一个时代过！
越想越是觉得诡异，越想越是觉得震撼，那满是皱纹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滴……！
“老祖！”
扑通！
身形颤抖。
最后那苍老的身体，竟然直接在叶北身后，扑通一声跪下。
叶北听到这声音，毫无反应……
自己活了无尽岁月。
虽然面相年轻了一些，这王修作为后辈，向自己下跪，并无不妥，自己也承受得起……
咯吱……
只是，当王修跪下的那一刻！
画廊，连接后院的小木门，被咯吱一声推开……
王古站在门口！
听到王修的呼声……
再看到眼前这反常的一幕，整个身体如遭石化！
老爷子……叫一名年轻人为老祖？还当场下跪……这老爷子总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想到这里，王古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拉住王修的胳膊，嘴里更是焦急的喊道：“老爷子，您清醒点，这是在做什么呢？您都多大岁数了？”
可是，王修一把甩开了王古，嘴里更是冷声呵斥道：“阿古，跪下！”
“老爷子？”王古愣住，完全想不明白。
王修再次低喝：“跪下……”虽然老了，但身上那强大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
扑通……
王古双腿一软，面色不断变化，最终还是跪在了地上，看着叶北，再看着王修，他脑袋完全空白……不过，当他眼角的余光，扫在地面上两张纸布后，却猛然瞪大。
“老祖！后生有一事相求……”王修跪在地上，低声哀求。
叶北则是摇头不语！
“老祖！……？”王修不甘，他原本是想要让叶北教他写字，入木三分，可没想到叶北连听都没听便是拒绝。
叶北这才开口，声音漠然：“这一字一画，已足矣！”
王修大震，眼神中，满是悔意……
是啊，刚才叶北当着自己的面，写字作画，自己却只顾着震撼，根本没有认真关注啊！
机会……一旦错过，那就永远的错过了！
“起来吧！”叶北再次开口，声音淡然冷漠：“字画赠予你，这店，归我！”
王古目光本来盯在那字和画上……
听到这话后，猛然回过神，嘴里不自觉的大喊：“我们这店虽然没生意，但是百年老字号了……而且地段在古街，价值多少你知道吗？对面古董店，曾经出百万，我们都不卖！凭借这刚写出来的赝品字画，就想唬我家老爷子？”
叶北听罢，面色毫无波澜，他向来不喜和这世俗人有太多的纠葛。
曾经王修为他作画一张……他今日还了一张。
因故人即将出现，叶北又多作了一张，换下这店面，仅次而已！
价值如何，叶北相信王修自有判断。
“闭嘴！阿古……”果不其然，王古声音才刚落，王修便是呵斥道，然后不理王古那懵然的样子，深深的对叶北磕了一个头：“老祖！您的字画无价……后生无以为报！这店的价值，肯定不值当！不若这样……只要老祖在这里一天，就让阿古服侍老祖一天？”
声音沙哑，沧桑，非常真诚。
王修这算盘是怎么打的，叶北自然是看了出来，无非就是想要给王古一个成为历史名家的资格，让其有朝一日能够名流千古。
恰好自己身边，正好缺少一位仆人，叶北并未拒绝，而是轻轻点头，算是同意。
可……
王古哪里能够不明不白的接受这种事实？
“老爷子，您这是闹哪样啊？这也太糊涂了吧！”
王古忍不住，直接从地上又站了起来，面色惨白，就差动手了。
“阿古，你先去鉴赏一番那字画再说！”王修这回倒是出奇的冷静，缓缓的站起身没有责骂，只是声音沧桑的来了这样一句。
王古满脑子的疑惑和愤怒。
深深看了眼叶北……
老爷子年纪太大了。
他不敢忤逆，担心一不小心闹出事！
他听从的戴上老花眼镜，拿起放大镜，随手将字画平铺在桌上，以自己那专业的水准，开始认真鉴赏了起来！
十分钟之后！
王古额头上冷汗不断……
眼神中，全部都是惊恐和震撼！
画廊，大门紧闭。
王古站在桌前，身体颤抖得越发的厉害。
王修站在一旁，不言不发。
叶北依旧站在一面墙前，负手而立，安静的欣赏着上面的画……
许久！
王古猛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愤怒和桀骜，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不可思议：“真迹！这《兰亭序》笔力雄厚，入木三分，苍劲有力，却又透露着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分明就是王羲之他老人家的真迹啊！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序上竟然没有任何改动涂抹的痕迹，完全是行云流水，一鼓作气而成的绝品，甚至比起被国家收藏起来的那一张序，更加完美真实！”
当这话从王古嘴里说出来后，身体一怔，随即，他自己也愣住。
然后连连摇头……
“不对！不对……这墨水是新的！纸布也是新的，更没有盖章，他是赝品……”
继续摇头！
“字是王羲之的字！真迹！”
自言自语，嘴里嘀咕声音不断。
这一刻，王古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的颠覆了……自己以王羲之后人自居，那一身所学，竟然会被一纸字给难到，辨不出真假。
“阿古！十年前，我曾经见过老祖！今日，我再次和老祖相见……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不管这字是真是假，但是其价值，你总明白吧？”
王修见王古冷静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
王古拿着字画……
对于王修那十年之称，他是不愿意相信的。
可是……
当某些事实摆在自己面前时，不相信也得相信。
“先生，我想将这字画挂在店门口，供人鉴赏如何？若是真老祖真迹，我自愿当您仆人，供您差遣！”呼，深吸一口气，最终，王古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认真看向叶北，吐出这样一句话。
王修听罢，双眼闪过一抹温怒！
能够给叶北当仆人……这是王古百年修来的福分，竟然还用这种事情讨价还价，他都恨不得上去，敲打一下王古的木鱼脑袋。
“可！”
但好在，叶北的声音随即传来。
声音淡淡，说这话时，叶北并未转身，也未回头。
事实上，这种事情，他叶北并不在意，他活太久了，遇过的人，见过的事，数不胜数……这又算什么？根本无法让他叶北的心绪有半点波动。
恰恰相反，叶北有预感，那字画挂在门口，是与故人再遇的关键。
“那好！先生，我明日就将画挂出去……不过……”王古虽然是这样说，语气却明显的缓和了不少，可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一旁，王修身体稍颤，意识到一些问题，当即接话：“老祖！既然这店铺已经归您了，那有些事情，也必须让您知道！随着科技的进步，时代变迁，我们这画廊，已经渐渐没有生意了……对面有一家古董店！里面老板是外地来的，做事狂妄，一直想要将我们的店吞并，使用各种手段……甚至曾经还好几次雇人对我们挂在门前的画泼墨……”
说到这里时，王修很是气愤。
这店里，只有他和王古两人……后辈们，要么去了别的城市生活，要么出国了，就算是被人欺负，他们这两个老人，也毫无反击之力。
画廊能够维持下去，运气占据很大的成分。
“嗯！”
叶北听罢，轻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先生，你不担心？”王古疑惑。
“顺其自然！”叶北声音依旧淡然：“时间已晚，你们年纪大了，早点休息去吧！”
“我想把这字和画带到我房间里面，认真看看！”王古又将字画拿在手中，这回他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生怕弄坏。
叶北：“好！”
王古听罢，戴上老花眼镜，一手拿起字画，一手握住放大镜，不再啰嗦，朝着内院方向走去。
咯吱……
推开门的时候，停住脚步，回头，不忘对王修来了一句：“老爷子！您也早点休息……不把这字画研究透，我今日恐怕是睡不着了！”
“我知道！”
王修声音沧桑浑厚。
王古快步离开，急急匆匆，真的是去挑灯夜战了！
可是，从眼前这少年嘴中得到回答，王修竟然脑袋一热，神乎其神的选择了相信，但嘴里还是忍不住的再问了一句：“客官！你所言可真？”
“千真万确！”叶北声音淡淡。
眼前，这位少年，竟然真的是十年前的故人？
而且，还真的曾经和王羲之见过，甚至自家的祖先，王羲之还是他的书童？
这种话，若是旁人说出口，王修绝对不会相信，并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个年轻人很奇怪，明明那么年轻，却又给我一种苍老的感觉……”
皱眉，声音带着几分不满！
“算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老爷子有什么事，我可难辞其咎！”
这个答案，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甚至让王修感觉整个脑袋都变得天昏目眩起来……
……
“他，曾为我书童！”
停住。
王古做出决定。
“老爷子年纪太大了！我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呢？”
这已经不知道是王古来回走的多少步了，声音有些着急。
抬脚，朝着画廊后方小木门的方向走去。
站在门口，他又停住，犹豫片刻！
最终咬牙，伸手，缓缓将木门推开……
古街，号，内院。
王古还在走着……
距离老爷子让他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了……天色已经彻底昏暗，内院中空气渐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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