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无奈地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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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杀我?可能是,可是,梦月后背的皮是他拿去的,这可是真的。”鬼剪王不知道钟意为什么替杀害梦月的凶手辩白。

“他是迫不得已,因为当时周围有很多日本人在盯着他,他去您老那里,只是想告诉您,梦月已经遇害了,让你通知那些不知道真相的同志尽快离开北平。”钟意对鬼剪王说。

“嗯,还真是这样,看来他不是杀害梦月的凶手。”鬼剪王想了想当年的经历,点头说。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却没有告发我,说明你已经明白,中统让你做的并不完全正确。你当年故意在深懂剪纸技能的伯父面前露出右手食指的老茧,以及我前天去你家时,你习惯性的捻动手指,其实那并不是你习惯性的动作,而是你故意让我去注意你的手指。你那天晚上用梦月的身影把我引到了伯父家里,让我与伯父见面,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今天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让伯父认出你吗?”

“难道我傻吗?我为什么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我想告诉你一切,怎么不直接和你说,何必这么大费周折?”凌志龙说。

“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不想成为中统的叛徒,但你更不想让梦月背负着叛徒的骂名。你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故意露出破绽。我来到北平时,你就认出了我,这个计划就开始了。第一晚上,你就用伯父的剪纸手法给我送去的字形剪纸,就是在告诉我,你也懂得鬼剪王的剪纸手法。还有,你说你听到街上有人说,永野敏夫是死于恶鬼索命。试想,哪个老百姓敢守着中统的人议论纷纷呢?曲文渊叛徒的身份及恶鬼索命的事,很快就在百姓中传扬开,这些都是你故意传出去的,这样就会躲过中统的耳目,也在给我传递信息。”钟意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我还有很多事不知道,我们能面对面谈这些了,我也希望你真心相告,你既然保护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出卖你。”

“你很聪明,也很懂情理,我现在才知道当年梦园为什么始终婉拒我的追求,是因为她的身边有你。当年,梦园也在日本宪兵队总部潜伏,她是你们的人,也是中统的联络员,可我当时不知道,只知道她是我追求的那种女孩。虽然被她婉拒了很多次,我还是没放弃追求,有她的存在,我潜伏的紧张感就会减轻些。但是,一切都在1943年的夏末改变了……”凌志龙声音开始哽咽,“曾天宇被捕叛变了,他当时是北平中统的高层领导,他知道很多中统的潜伏人员,其中就有我和曲文渊、姚雪鹤。他刚被捕,上峰就知道了,我们这些人本该立即撤离,但中统的徐恩曾处长却给我们发来了密电,不让我们离开北平,以假叛变的方式继续潜伏。但是,要想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就必须付出代价。徐恩曾说,已查出有******的人以中统的身份在北平潜伏,可以借日本人之手除掉这个人。当时中统的人都是由一个懂剪纸的人进行联络,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是妙手张的儿子,我也懂得剪纸,我早已发现,在中统用绿色剪纸进行联系的时候,还有人用红色的剪纸联系,我知道了你们剪纸所代表的含义,我断定这个联络员就是以中统身份潜伏的****人员。”

“于是,在你被捕前,你先把你的家人转移走,在你被捕后,为了取得日本人的信任,你分别用中统和我们的剪纸联系方式将中统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员和我们的人引到了明月酒楼,实施一箭双雕的计策。”钟意对中统这种利用日本人除掉****潜伏人员作法很是气愤。

“你说的没错,可我并不知道联络员就是梦园。当梦园看到那些联络信号的时候,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不顾个人的危险,拿了许多表示危险的剪纸跑到月明酒楼附近撒放。很多人看到信号后逃过一劫,而事先已经到了的几个人和梦园都被捕了。按照原来的计划,姚雪鹤和曲文渊都以假投降的方式,躲过了酷刑。而梦园几个人受尽了日本人的残害,其他几个人先后被杀害,因为梦园是个女孩,而且始终潜伏在日本人的高层,所以日本人想尽了办法,想让她投降,而梦园宁死不屈。当知道梦园就是****的联络员后,我懊悔不已,本想通过地道把她救出来……”

“也就是说,梦月当年就关押在战犯管理所永野敏夫所在的13号囚室,你的家与战犯管理所只有一墙之隔。那么,永野敏夫被割皮死去,就是你从地道中进入13号囚室下的手。”钟意解开了心中的疑团。

“是这样,永野敏夫就是我从地道进入13号囚室,将他引到地下室为梦园复仇的。”凌志龙承认了钟意的推断,他接着讲当年的事,“但是就在我即将救出梦园的时候,残忍的永野敏夫再也没有耐性了,他把我们几个假投降的人一起叫到了13号囚室,让我们做一件最惨无人道的事。永野敏夫拷打梦园的时候,在梦园后背上发现了一颗红痣,他是为了表达对在日本的妻子的相思之情,也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忠心,竟然让我们割去梦园后背上的皮,用梦园的皮为他妻子做一个人形剪纸……”

“畜生,一群畜生!”鬼剪王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伯父,我知道,我们就是畜生,我们和永野敏夫没有什么区别,”凌志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为了完成任务,我们不得不做,我不想让其他人玷污梦园的身体,是我动手割下了梦园后背上的皮。自始至终,梦园就没有吭一声,直到她昏死过去。那个畜生永野敏夫称赞我做的好,而姚雪鹤和曲文渊竟然用贪婪的目光盯着梦园的身体,我恨,他们都是该杀的人!”凌志龙牙齿咬得咯咯响,“梦园死了,永野敏夫也不想让她成为抗日的烈士,在梦月昏死的时候,永野敏夫让姚雪鹤、曲文渊和曾天宇架着梦园一起合影,并在报纸说,这些人都已投降,让梦园背负叛徒的骂名。”凌志龙泣不成声。

“你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做了那些事,但为了弥补对梦月犯下的错误,你要替梦月去做她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你从剪纸的手法上知道了梦月和伯父的关系,你以剪纸为名去了伯父那里,在日本人的监视下,间接告诉伯父,梦月遇害的消息,同时也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给伯父。”钟意补充道,“你不能碰伯母和梦月的尸体,只能看着我们把伯母和梦月的尸体掩埋。你对梦月是有真情的,对梦月的愧疚与思恋让你时刻活在煎熬中,你承受着潜伏的压力,又承受失去梦月的巨大痛苦。你做了梦月的人形剪纸,放到家里,以此表达对梦月的思念,时间久了,你真的把梦月的人形剪纸当作了梦月。到了晚上,你近乎到了梦游状态,几乎每晚都背负着梦月的人形剪纸散步。”

“不,不……”凌志龙痛苦地摇着头,他突然站了起来,“梦园没有死,她永远在我身边,她要看着我把那些残害她和对她不敬的畜生统统杀死,还有这个无耻的叛徒。”凌志龙手中多了一把闪光的刻刀,转向一直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开始,我认为你真的疯了,我想让你在疯癫中过完一生,去为你的叛变赎罪,但钟意的那声喊,在告诉我你是装疯,钟意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哆嗦了一下。”

跪在地上的曾天宇头不再摇晃了,突然跃起身想跑,可凌志龙没给他机会,锋利的刻刀已插进了他的太阳穴,他瘫软在草间。

“伯父,你能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吗?”凌志龙慢慢转过身。

“什么要求?你说吧。”鬼剪王冷冷地说。

“把梦园嫁给我吧。”凌志龙向后退了一步,揽住了后面那个白色的身影。

“你说什么?”鬼剪王没明白凌志龙的意思。

“别做傻事!”钟意预感到不妙,向前跨了几步。

“钟意,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和你争梦园,但她是我心中的女神,就让我们在一起吧。”嚓,凌志龙点燃了手里的火柴,梦月的人形剪纸迅速燃烧起来,凌志龙的身上也随着腾腾地冒起火苗。原来他的身上已洒满了汽油。

“钟意,你听着,我没有背叛中统,我也没有背叛梦园,是那个残忍的战争造成了一切。战争已经结束了,我已没有任何留恋的了,我要随着梦园一起去了。只有这样,中统才可能给梦园清白。我的地下室里有一个档案袋,把它交给徐恩曾,他会还梦园清白的,这是最后一个我能帮梦园完成的心愿。”变成火团的凌志龙声音很平静,“我只有这样才有脸去见身在天国的梦园。”

钟意想冲过去救人,但为时已晚,周围的荒草已被引燃了,他已没办法靠近,“凌志龙,你放心,我会去完成你的心愿的,你和梦月一样,都是英雄。”

火焰迅速蔓延着,火光映照在凌志龙带着笑容的脸上,映照在他怀里梦月人形剪纸美丽的脸庞上。

火光照亮了乱坟岗,也照亮了北平城南部的天空。

尾声

钟意让人暗中把鬼剪王送到了解放区。

他回到了重庆,亲自把从凌志龙家的地下室里找到的档案单交给了徐恩曾,他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徐处长,战争给我留下了太多的痛苦,我去了,但我和我妻子王梦园无愧于一个军人的身份,我们都没给中统,没给中国人丢脸,请您相信一个中统军人的心里话。张志龙拜别。

徐恩曾看完那封信,什么也没有说,将信和档案单放进绝密的档案柜里。

第二天,重庆的一家官方报纸头版头条刊登着这样的标题:中统北平站长张志龙和他的妻子王梦园被追任为一级抗日英烈。

1946年的春天,钟意被派到北平中统站做副站长。

他有时在晚上到城南的乱坟岗去转转,因为有很多市民说,他们看到过,一个身着黑衣戴着黑礼帽的男人和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在草间散步……

“因为你对我们的背叛,只是履行了你做中统军人的职责。当发现了错误后,你后悔不已,你在尽力完成上峰命令的情况下,也在极力弥补自己的过失,”钟意说,“你迫不得已,用非常的方式把梦月没有叛变和梦月的同志需要立即撤离的信息传达给伯父和我们,只是当时处于极度悲痛下的伯父没有看出你的意思。在日本人的监视下,你不得不对伯父开枪,你用这种方式巧妙地救了伯父。伯母并不是死在你的手里,我当时看了,伯母身上的子弹和打在剪刀把上的子弹并不一样。把永野敏夫等人的人皮剪纸埋到伯母的坟前做祭奠的是你,说明我当年掩埋伯母的尸体,你已在暗中看到了。而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梦月的坟,说明伯父掩埋梦月尸体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钟意又转身问鬼剪王,“伯父,那里是梦月的坟吗?”

“是,我就把梦月埋在那里。”鬼剪王点点头。

“妙手张家的人?是他模仿了梦月的剪纸,才让那么多人死去,他就是那个真正的叛徒?”鬼剪王又来了气。

“对我们和梦月来说,他算是个叛徒,可对中统来说,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棋子。”钟意说。

“哈,哈……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徒,还为什么替我解脱?”凌志龙一阵苦笑。

“是的,你不是一直在等着我们的到来吗?”钟意和鬼剪王又向前走了几步,和黑衣人只有几米远了。

“你比我预想的还要聪明。”黑衣人慢慢转过身来。

夜色和礼帽遮住了黑衣人的脸,钟意和鬼剪王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不,不是这样,你说错了,我就是杀人凶手,是我割去了梦园的皮。”黑衣人大声喊着,声音很凄厉。

“也许,梦月后背的皮是你割下的,但你自己就有能力做剪纸,而且你的手艺并不比伯父差多少,你应该承认这一点吧?凌志龙,不,应该叫你张志龙,你就是妙手张家的人。”钟意把他预想的一一说出来。

“谁会相信一个中统的高手会一枪打在剪刀把上,一枪打在剪刀的缝隙上?不是你失去了准头,是你的枪法太准了,你根本就没想要伯父的命,你只不过是在做给别人看,而且只有这样才能救了伯父一命。你说,我说的对吗?”

黑衣人一时语塞了,半晌没有搭话。

“就是他,就是他拿着梦月后背的皮去做剪纸的!”鬼剪王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你这个畜生,杀人犯!”鬼剪王说着,就要冲过。

“伯父,等一下,等一切清楚了,再找他算账也不晚。”钟意拦住了鬼剪王。

“你来了?”钟远和鬼剪王走了不远,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距离他们十多米的地方有三个人。

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礼帽,背对着他们,刚才说话的就是他。另一个身影几乎被黑衣人挡住了,看不分明,她和黑衣人贴得很近。第三个人只能看到头部,正跪在地上,头在不停地摇晃着,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没有死?鬼剪王。”黑衣人阴沉沉地说。

“你根本没想杀死伯父,为什么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钟意问道。

“笑话!一个想杀人的人还会心慈面软吗?只是他命大罢了。”黑衣人冷哼了一声。

荒草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摆动着,大大小小的坟堆在明亮的车灯照射下,时隐时现。

“这不是城南的乱坟岗吗?”鬼剪王说。

“就是这个地方。”钟意关掉车灯,和鬼剪王一起下了车。他们在草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面走着。钟意在微风中闻到一股汽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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