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们一起做
卫童知道是自己的哭声惊动了她们，她想见见两个女孩，她还不如两个五六岁的小孩。
“你们好。”她推门走进去。
没有回声，卫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四下搜寻了一下，没看到一个人影，“你们别躲着了，我不会把你们说出去的，我只想和你们说说话。”她打开灯。
他们边说边走进十号楼。
“你要相信我，还是尽快把他们扔了吧，否则，我们的这个孩子还保不住，前几次的预感又出现了。”温阿姨说。
“又胡说，你越是疑神疑鬼越容易出事。”严叔叔生气地说。
“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我经常听到咱家里有小孩说话，而且，我那几次流产，真的不是意外。”
“好了，我承认我前几次没照顾好你，这次，我宁可不上班，也陪着你，还会出什么事？她们毕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只是不想让她们那么小就躺在乱坟岗子里，把她们留在身边，能看到她们。”
“可我总觉得她们没死，她们恨我怀着她们时不小心，我的意外流产都和她们有关系，我那次下楼时，已经很小心了，我感觉是被人在后面狠狠地推了一把。我趴在楼梯上回头看时，那个大一点的布娃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了，前两次，我出现意外时，身边都有一个布娃娃。”温阿姨的声音在发颤。
“那两个布娃娃本是为她们买的，可她们没见到，你说，是她们附在布娃娃身上，来害你，所以，我把两个布娃娃远远地扔了。”
“可你没听卫童说吗？她看到我们家有五六岁的小孩，是不是那两个布娃娃又回来了？我总觉得，它们就在我们周围。”
“怎么会呢？我把它们扔到四五十里外的学校附近了，应该早有孩子把它们捡去了。”严叔叔说。
“希望不要再出事了，”温阿姨说，“你怎么没锁门？”
“可能忘了。”严叔叔说。
随后是开门的声音，灯亮了，可接着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和温阿姨的惨叫声。
卫童跑到楼梯拐弯处去看。
门开着，严叔叔正从地上爬起来，温阿姨还趴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红色的血液从她的下体流了出来，像一条毒蛇在地板上蔓延。
在他们的脚下是那两个布娃娃，他们是在进门时，被布娃娃绊倒了。
“去把她们扔了！扔了！”温阿姨发出惨利的叫声，然后就不动了。
严叔叔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半天，发疯地把两个布娃娃扔出门外，然后冲进了那间背阴的卧室。
卫童听到，严叔叔野兽般吼叫着，“我只想把你们留在身边，只想这样爱你们，可你们为什么害你的弟弟妹妹？”接着，卧室里传来，瓶子破裂的声音，一股刺鼻的气味传了出来。
小区的一些人来了，卫童的爸爸也来了，又过了一段时间，120来了，温阿姨被抬上车。卫童看到她的脸白得像纸，也许她活不了了。
严叔叔木然地跟着上了车。
第二天，严叔叔回来了，他开始收拾屋子，把两个小小的尸体远远地找了个地方埋了，埋得很深很深。他想把两个布娃娃烧掉，可他只找到了那个小一点的。
燃烧的布娃娃发出吱吱的怪声，严叔叔不停地呕吐着，呕吐得满脸都是泪水。
又过了几天，温阿姨回来了，她好像老了许多，因为她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卫童的妈妈精心地照料着一周多的儿子，她有时会听到卫童的卧室里传来说话声，进去看时，却只有卫童一个人。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卧室里多了个布娃娃，布娃娃有着粗粗的睫毛，很好看。卫童说，是同学送给她的节日礼物。妈妈并没说什么，她突然想起，前几天是卫童的生日，她竟然忘了。
渐渐地，妈妈发现，卫童喜欢打扮了，睫毛膏抹得很多，睫毛粗粗黑黑的，穿戴也越来越讲究了，小区的人都说卫童打扮得像个漂亮的布娃娃。
爸爸开始还对着卫童说教，说卫童这个岁数应该把心放在学习上，不该过分注重穿戴，可后来，他不再说了，因为卫童更加懂事了，她经常抢着看护弟弟，有时抱着越来越重的弟弟下楼去玩，有时抱着弟弟在阳台上晒太阳……
“你是个笨蛋！”一个小孩冷笑着。
卫童没敢停留，逃似的开门跑了出去。她正想跑出十号楼的时候，看到严叔叔正扶着温阿姨往这里走。她没敢出去，径直上了二楼，躲在楼梯上，等严叔叔他们进家后，她再走。
卫童吓呆了，可她再看时，她们并没笑，也没吐泡泡，他们一动不动地在瓶子里漂着。卫童不相信那是幻觉，她毕竟听到两个女孩在说话，屋里却没人，那么说话只有泡在溶液的小孩尸体。
卫童惊恐万状，她急匆匆地从卧室里退了出来。
她跑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她回身看去，她在模模糊糊的光线里看到了那两个布娃娃似的小孩，她们站在卧室的门口两旁，卫童刚才竟没发觉。
“我们不要争，我们常年在这里面，记性越来不好了，我们还是想一想吧，第一次是我做的，我在客厅绊了妈妈一脚，随后，她的身体就开始往外流血了。”
“第二次是我做的，她要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我把椅子挪开了，她那次叫得声音很大，就像有我们时，她倒地时一样。”
“第三次是我，她在下楼梯的时候，我在后面推了一把，她一下就趴在楼梯上，那声音很闷。”
她还是没看到两个布娃娃似的小孩，只看到摆在书桌上的两个大大的瓶子，每个瓶子的溶液里都有个光溜溜的小孩，和弟弟刚抱回来时差不多大。
漂浮在瓶子里的小孩突然动了一下，溶液里冒出几个气泡，她们就像两个会吐泡的鱼，紧接着，她们睁开了眼，朝卫童冷冷地笑了笑。
卫童知道，她们说的是自己，她感到很难过，正如她们所说的，她失去了一切，她恨弟弟，把本属于她的爱抢去，她恨爸爸妈妈，把给了她十年的爱都拿走。她啜泣出声。
卧室的说话声突然停止了，静寂一片。
“那这次真的该我了，可我怕做不好，妈妈越来越小心了，还有爸爸扶着。”
“那我们一起做。”
“不，我记得该你做了。”
“你记错了，我记得该你了。”
“那好吧，可我还是担心，爸爸妈妈会不会生气呀？他们已经把我们扔了一次，要不是遇见同小区的那个女孩，我们还找不到家呢。”
“我们这么做只是告诉他们，他们只能爱我们，不能再把爱分给弟弟妹妹，我们如果不去做，有了弟弟或妹妹，他们一定会把我们舍了的，你看到那个女孩了嘛？她有了弟弟，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只能一个人坐车回家，只能黑着灯望着窗外。”
“嗯，姐姐，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和那个女孩一样。”
“姐姐，妈妈又快生了，我们怎么办呢？”一个声音在问。
“和以前一样。”另一个声音答道。
“姐姐，这次该你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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