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雨烟
风萋萋……这个神秘的女子，在大婚前夜抛下深爱的恋人失踪，难道现在又出现在了这里？但是她既然已经回来了，却又为何不当面出现，反而在这杀人的月夜，唱着这首悲戚的歌？
风萋萋啊风萋萋，你究竟是什么人？
赫连相叹道：“不要看赫连府中人才济济，真正有资格掌管家业的不过只有嫡系一脉。当年，我以铁血手段为若儿抚平了家中所有的纷争，如今嫡系一脉也只余我与我二弟赫连清两家而已。虽则二弟家只有庶出的一女.......哎！”他摇首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雨烟。”
身后的侍从见赫连相走近，急忙点起灯火，顿时庭院中光芒大盛，如同白昼一般。单颜这才看见一丝弯弯曲曲的红色液体从那具身子处蔓延而出，直没入旁边的草丛。石桌上除了古琴，尚有一副杯盏，杯中留有未喝完的液体，不知何物。
单颜看向那具宛如睡着的身影，低声道：“她是中毒而死？”
赫连相道：“是，那杯中正是掺了竹叶青的酒。”
单颜问道：“那么，她是自杀？”
赫连相又道：“看起来似乎是。”
两名侍卫走上前去，将尸体扶正，只见雨烟妆容一丝不苟，面容平静，只有嘴角细细沁出一丝血迹。想必是她中毒之后倒在琴弦之上，嘴角流出的血迹顺着琴弦蜿蜒而下，因此形成了一道血痕。
单颜慢慢道：“这雨烟的性子，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赫连相淡然道：“她是二弟府中之人，我见得不多。至于为何自杀，相信明日就会有结果。只是这琴声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我不得不疑。”
单颜道：“相传，有秀才进京赶考，路遇贼人抢劫行人，他斥责并制止贼人，打抱不平。不幸，被贼人打晕。得手的贼人为了毁尸灭迹，将他推进大河。阎王爷判秀才还魂，但手下人报告尸首无影无踪。于是，安排秀才到桑树桥借尸还魂。秀才看见大桥断裂，有书生落水，心生怜悯，又把书生推上岸去。于是，秀才又未成功。单颜看这雨烟，却绝不是那秀才一般的人物……”
赫连相若有所思看向单颜，微笑道：“何意？”
单颜淡淡一笑，手抚沉香镯，摇头沉声道：“不过是痴言片语，当不得真，阿叔不必介怀。”
正说话间，倚微从角门匆匆进来，见着单颜，半跪道：“夫人，奴婢方才身上沾了些血迹，去换了一身衣裳，没料到夫人自己就出来了……”
赫连相微微点头，道：“你也乏了，回去歇息吧。”
单颜点头道：“那若大哥……”
赫连相道：“无需挂念，我已着人延请名医看护，现下血已止住，等名医一到，想必明日就可苏醒了。”
单颜点点头，随着倚微离去，身后暗卫依然若隐若现地跟随，紧跟其后。这赫连相对自己，真的不薄。
别院中灯还未熄，想必是倚微着人点上的。娟儿正在外室托腮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着实辛苦。
单颜不由道：“娟儿，起来睡去吧。这边不用伺候了。”
娟儿猛地惊醒，见是单颜，急急道：“夫人我不困，夫人熬了半夜，想必也饿了吧？我刚才让人熬了桂圆红枣羹， 这就去取来。”
不一会，只见她匆匆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食就要跨进门来。倚微刚刚服侍单颜坐好，净过手。见她进来，连忙出去接手。刚端上手，正在将转未转身之际，却被拖沓的裙角一跘，整碗汤撒了门外花坛一地，连带着她的身子也倒将下去。
单颜苦笑道：“你这丫头，毛手毛脚……”
倚微哭道：“夫人，是倚微不小心，还请夫人责罚……”
单颜笑道：“一碗汤而已，赶紧起来吧。娟儿，你扶她一把。”
倚微忙道：“夫人，我自己能起来，不用娟姐姐扶了。”
娟儿在一边手足无措的看向单颜，单颜笑道：“你们都早点歇息吧，累了一晚了，不用服侍我了，我自己可以。”
二人躬身退去，单颜淡淡扫了一眼花丛中的水渍，慢慢关门进屋。暗卫仍在附近，单颜心里顿觉安心不少，一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乏力，熄了灯，倒床上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这是一片废园，枯败的杂草在斑驳的月色中丛生。远处一点寒光忽明忽暗，走近才发现，竟是一盏孤灯。
昏黄的灯光掩映下，一个身影斜斜趴在石桌上，身下是一把琴弦。那人似乎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趴在那里，无声无息。
寒风乍起，深夜的庭院带着丝丝血腥之气。单颜不禁打了个寒颤。赫连相回身笑了笑，柔声道：“若是害怕，就回去吧。不必强求。”
单颜右手不自觉地抚向沉香镯，却撇嘴嘀咕道：“我才没有！我说了要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提步向前行去。
“单颜也不知为何，李未正在调查之中。阿颜可想去看看究竟？”赫连相猛一转身，咄咄看着单颜道。
这是试探？怀疑？单颜不得而知。她只奇怪，既然他对自己怀疑，为何还要执意留单颜在府中？
“去！为何不去！”单颜淡然起身，决然道。
单颜问道：“那这唱歌之人？”
他淡淡一笑，道：“歌声一起，已有数人追踪而去。既然没有回禀，自然是没有见到。又何必再去？这等装神弄鬼，不会就这样罢手的。”
单颜奇道：“是谁？”
赫连相慢慢道：“你再也想不到的一个人……风萋萋……”他带着回忆的神色，道：“当年，若儿与她相恋。我为了看看这女子是谁，曾暗中跟踪过几回，而有一回，她就是唱的这首歌……因若儿回来后也无人时常常哼着，故而我印象非常深刻……”
他大笑：“好！单颜赫连相果然未曾看错人！”
琴声又起。看来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一阵缥缈的歌声，似近似远，带着说不出的悲戚，让人心碎难止。
“她已死了。”苍老的声音打断单颜的思路，淡淡道。
“她为何……”单颜惊道。今夜真是一环接一环。
屋外呼哨声此起彼伏，夜行人在上空飞行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单颜听不清歌词的内容，却发现赫连相的神情貌似非常古怪。单颜奇道：“阿叔，你怎么了？”
赫连相若有所思道：“这首歌，曾经有人唱过……”
他收回青霜，背身向单颜，沉声道：“阿颜，你可知，今夜琴声是何人所奏？”
他不等单颜回答，接着道：“是雨烟……单颜二弟院中一名侍女。”
单颜暮地一惊，脑中犹自浮现出日间密林中那娇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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