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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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季充耳不闻,倒是言岩跳起来给他一个爆栗,骂他不争气:“秦少爷你不知道梁王是个什么主儿吗?平时不好好看案卷,净拿些弱智问题烦大人。”

看到言岩如此激动,邢叔无奈扶额。而唐芝芝默默地把爪子伸向案卷内页,悄悄翻开。其实秦少耶的这个问题,她也想问,于是继续埋头钻入案卷。

案卷前页附上的人物性格背景真是事无巨细。

朱季不知何时走到唐芝芝的身后,俯下身,刚洗完身上的皂角香飘到唐芝芝的牛鼻子里。他的眼睛专注地扫视案卷,随后自然而然伸出手,越过唐芝芝的肩膀,修长的手指敲定一排字:“就是这儿。”

***

杏花阁。

锦衣卫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站在大厅里的齐妈妈拿出手帕擦擦冷汗,她现在万分后悔前两日没去拜菩萨。三日前刚把她的杏花阁强行歇业,全部人等被请到阴森森的北镇抚司喝茶,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以为结束了,不曾想今晚的生意刚回到正轨,又把这帮俊阎王给招来了。

杏花阁的姑娘们个个心慌慌地从楼上下来,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见到大厅里,满满当当的黑衣莲花纹时,吓得腿发软。

朱季坐着平视齐妈妈,直奔主题:“齐琼花,你们这儿有叫芸娘的吗?”

齐妈妈料到自己会被点名,早就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只不过听到这个长得最俊,品级最高的锦衣卫的声音后,意外觉得踏实,于是平息了慌张,还算有条不紊地跪下答话:“回大人,我们这没有叫芸娘的姑娘。”

齐妈妈挤出尴尬的笑容,脸上饱满的肥肉将眼睛怼成了一条缝。但是渐渐地笑容凝固,眼珠左右滚动,声音如蚊子般又颤抖着问道:“大人说的,难道是芸巧姑娘?”

朱季反问她:“芸巧是谁?”

***

杏花阁的门口,人满为患。

因为有锦衣卫把守,人们很自觉地离杏花阁几尺远,远远观望。唐芝芝被朱季勒令乖乖待在门口,好奇心迸发的她自然不会蹲在小角落等。于是挤在一圈圈看客里面,使劲伸长脖子往杏花阁里探看。

方才在案卷库里,朱季提到梁王说遗落现场的丝帕的确是他掉的,而丝帕属于名叫芸娘的,凑巧的是,迷住玄玥山庄单文青的女子也叫芸娘。既然丝帕香气为杏花阁特有,那么这个杏花阁的芸娘与两个涉案男子有关联,太古怪了。

人群里有不少刚刚从杏花阁里被赶出来的男客,朝杏花阁指指点点,满脸不悦。其中一个两颊通红的放荡男客,想来是喝大了,才不顾形象地放声大骂:“这他|娘邪乎的杏花阁,老子再也不来了,还不如去对面阳华酒楼叫俩姑娘。”

此人边吼着,边挤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往对面晃去。唐芝芝被他挤兑开,顺眼瞧向对面的阳华酒楼,正好看见酒楼门口有一辆挂着白灯笼的马车停下,从上面走下来的女子衣着缟素,面目憔悴,迈着小碎步盈盈走进酒楼。

唐芝芝格外注意她的原因在于,她看出女子的脸上是刻意抹了层白|粉才显得苍白憔悴,连带女子眼下的黑眼圈也是人为抹的。唐芝芝暗戳戳想到: 难不成这是现在凡间的时兴妆容?

这时身后的八卦群众又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聊开了,而这回指指点点的对象变成了进到阳华酒楼的素服女子。

一个大老爷们首先挑起:“那不是槐王妃吗?也会来这种巷子,真稀奇。”

旁边有个骚气的男客闻声转过头,接话:“什么稀奇,我在这都见过好几回了,要我说她也不是个干净的人。”

男客言语放荡难听,不仅唐芝芝皱起了眉,更有个小伙子立马反驳:“阳华酒楼也算是京城有名的正经地方 ,怎么槐王妃就不能来了,还有你凭什么如此侮辱一个女人。”

“小娃子,你以为槐王妃还是当年那个倾城白莲花啊,谁不知道三年前尚书府被抄没时,她被梁王的人糟蹋得不成样儿了。”

“你你你空口白舌!”

“好了好了,别争了。”

身后忽然就吵开了,唐芝芝悄悄地退到角落里蹲着,心里回味方才的话。梁王和槐王妃,有过节?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 凶手不是怂巴巴的梁王

从梁王的经历来看,虽然长年不得皇帝宠爱,好歹有个强大的母族后盾,可偏偏出了逆案,致使变成了失宠又失势的王爷,所以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什么的最适合运用在他身上,故而他是凶手的概率还真不小。

案卷库里静默了一会儿,邢叔忽然想到了什么,蹙眉问朱季:“大人现在所剩时间不多,如果凶手不是梁王,那我们应当再从何处下手查起?”

而六皇子和七皇子间的纠葛,在案卷里竟然也条条清楚得列着。两人年纪就相差半岁,在子嗣伶仃的皇宫里,两人一块玩耍一块学习,形影不离,感情深厚。直到四年前‘成家逆案’,槐王的岳丈葛尚书被诬陷导致抄家,不久后诬陷葛尚书的幕后主使,也就是梁王的舅舅成佑被揪出,使得整个国公府成家和其亲近的党羽一一倒台。

经此,槐王更得皇帝宠信,而其儒雅宽厚的贤名广受四方称颂; 而梁王虽然依旧有个一品诰命的母妃,也依然是个亲王,但却成了空壳王爷,越来越纵情声色犬马间。可以说,成家逆案实则为分水岭,不仅形势大变,而且让槐王和梁王便再也没了往来。

大致将整个案件涉及人物的背景了解个通透,这一度让唐芝芝很想加入锦衣卫的队伍,好愉快地吃瓜看八卦。

“其次是玄玥山庄,单夫人交给我们的信件乃梁王写给单文青,一封是向他抱怨辱骂槐王,还有一封是吩咐单文青令人在祭天当日通知大人钟灵山有异,梁王认下第一封信,但失口否认第二封,而我们派人查验字迹得出的结果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一直抱臂躺靠在椅背上的言岩,懒洋洋地提出疑问:“会不会是梁王故意这么说,想要洗刷罪名。毕竟是铁证如山,若是他承认有心害人,否认动手杀人,正好是一招欲擒故纵,逃脱嫌疑。”

秦少耶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他觉得邢叔和言岩讲的都很有道理。

死者六皇子槐王,温文儒雅,性子沉静,这一点唐芝芝在钟灵山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关于六皇子的身世,他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卿妃所生,而这位卿妃也是个稀奇的人物,只是个寻常官宦家的女儿,与皇帝宫外结识后直接成了二品宫妃,恩宠盛极一时。可惜的是,拗不过天数让红颜薄命,卿妃生育下槐王便撒手人寰,于是皇帝将尽所有恩宠转到卿妃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身上,亲自抚养他长大。

嫌疑者七皇子梁王,长相俊美却风流成性,京城无人不晓这个醉心花柳的王爷。与槐王的身世截然不同的是,梁王乃一品贵妃晟娘娘所出,而晟贵妃的母族正是原先响当当的护国公府。为何是原先,是因为如今护国公府嫡系几乎殆尽,整个庞大的脉络渐渐式微。

朱季的语气舒缓而有力,使人不由得被吸引从而信服,唐芝芝看着他,内心暗暗感慨,这种摄人心魂的气质真是越来越像白黎君了。

秦少耶又一次醍醐灌醒点点头,转念间挠挠脑袋,茫然地问道:“大人,那我们最开始发现的丝帕呢,不是出自杏花阁吗,总不会是梁王一个大男人留下的吧。”

埋头半柱香时间,终于把厚厚的案卷翻完,唐芝芝脑瓜疼的同时心有所思。按照案卷上掌握的证据和推测节点——为争储君之位,毫无胜算的梁王破罐子破摔,与岳父单文青勾结欲杀害槐王。先是在朝歌子里投放砒|霜,作为皇族祭天当日,晨起必饮的酒,槐王必然饮下; 而后邀约槐王于钟灵山演乐,同时派出玄玥山庄的人引来锦衣卫,等待毒发,梁王便安然离去。

乍一眼来龙去脉条理清晰,感觉整出案子的起承转合跃然纸上。可唐芝芝想不通,梁王搞死槐王就算了,何必大费周章,又是邀约弹琴,又是通知锦衣卫,难道凡间皇子这么吃饱撑了没事干吗?

他显然难以置信,从前见多了诏狱里案犯的手段,如今这个梁王太像是在装无知装怂包。

坐在他身边的邢叔认真思索了许久,辞色严肃,试图理顺思路:“大人的意思是倘若梁王是真凶,那么有太多矛盾无法解释。首先是梁王的供词,今日大人亲审后梁王承认自己去过钟灵山,见到槐王溢血,甚至承认有心害槐王,但是坚决否认自己在酒里下毒以及指使玄玥山庄惊动锦衣卫。”

朱季见唐芝芝翻阅完毕后,一副苦哈哈思索的模样,既欣慰又不忍心。于是,面对各有困惑的四人,细细分析开来。

“此案到现在,关键在于留存的几个疑点。就如邢叔所理解,其一梁王承认他去过钟灵山,说是因为槐王府上递来口信,邀他在年中祭天前了结些兄弟间的嫌隙,那么是谁人送的口信?

其二单夫人呈现的两封书信,字迹的确相同,但实际上两封信的口吻不尽相同,那么第二封信是谁人仿造?至于我为何相信梁王所言不假,以及相信凶手另有其人,是单凭我对梁王从小自大的了解,他想不出这样缜密的筹划,也不会做这种犯险的事。”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锦衣卫的庆功宴席直到酉时才结束,人群散去或查案或当值,案卷库里五人挑灯围坐。

刚才一顿饭期间,唐芝芝沉浸在震惊懵圈当中无法自拔,直到朱季把她,以及邢叔言岩秦少耶叫到案卷库,告诉他们,凶手另有其人之时,才将唐芝芝从一个震惊拎到另一个震惊中。

秦少耶打破沉寂,不解地问道:“难道梁王真的是冤枉的,不是在装病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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