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天下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快也没了，因为这马蹄声是冲这自己这边来的。如果是边军示警，那应该是直奔宫城，各部都在宫城之内，尚书省和兵部都有人当值，紧急军情要交给他们处理。可如今却奔着自己这群人来了，难道是今晚某家权贵出了问题，今上要下杀手？因此这些人彼此之间很有默契的拉开了距离，互相在审视之间就隐隐的带来戒备。也不怪这些人如此，据杨钰所知，权贵之间的清洗基本都发生晚上宵禁期间。无它晚上闲杂人等少，便于动手和事后的处置。因此京城百姓常在一觉醒来发现城中的某家权贵消失了，只是这些时都发生在大楚立国之处和前朝文帝。大楚立国之初人心不齐，因此常有权贵被清洗，前朝文帝则是主动对权贵出手。立国之初的事且不提，但前朝则是殷鉴不远。作为权贵子弟对这些肯定是熟知的，虽然今上继位至今对门阀大族还是比较友好的，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今上的伪装，楚家皇帝的凶狠这些人是最清楚的。

事情突发还没有人离开，到了此时更加没人敢离开了。无论何事，有第一手的信息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是这些勉强留下的人脸色人都不太好，杨钰借着灯光看见好几个人嘴里念念有词。晚宴上表现的很是稳重的魏明也包括在内，这些人念叨的声音很低杨钰听不清楚，不过想来就是祈求不要是自家倒霉，看来这些人已经认定是有人要出事了。这一群人中杨钰算是最轻松的，首先他不认为杨家会被清洗，因为这一段时间杨钰从各方面了解到的信息看，杨家算是这大楚除了帝氏宇文之外实力最为强大的门阀。从长安城内到地方郡县刻着杨氏烙印的人比比皆是，要对这样的大阀动手，没有十年以上的谋划是不行的。再者杨钰认为自己一个事实上被杨家抛弃的嫡子是牵连不到的，有这样的想法只能说明杨钰对这时代门阀斗争的残酷性没有了解。由于以上的理由杨钰是这人群中最轻松的一个，他甚至在最初考虑要不要先行离开，只是看周围人严峻的神情感觉到事情不简单。虽然杨钰不打算在这世界为官，但有机会近距离甘茶这世界到曾的政治角力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马蹄声依旧越来越响，这下真正确定就是朝着自己这群人来的，这一事实将一些人仅存的幻想打破，声音越近，某些人脸上苍白的神色就越加严重。响亮的马蹄声犹如一柄重锤，不断敲击着在场的年轻人的心。

只是领头的宦官却笑意满面的走向宇文觉，“老奴今日可是为了觉皇子你来的”

街角到此的距离不远，这疾驰的马转眼就到了富贵楼前。当先的是一名宦官，后面跟着的是五名铁甲玄衣的士兵。

“是宫卫”有人小声说。

看来事情不小啊，杨钰在心中暗想。这宫卫是楚帝最为依仗的一只军队，有非大事不出的传统。

这几个人喝酒时闲聊的话题也和这宴席之中其他的权贵子弟不同，不只是弓马美人。甚至在杨钰看来更接近文人一些，不过毕竟是权贵子弟，自然不会在宴会上作诗或者用一些生僻的典故做谈资。但这些人对诗词也是真的喜欢，或许是照顾杨钰，最开始做为话题的便是杨钰的诗。首先是各人表示自己的看法，接着由魏明做总结。理所当然，杨钰在这里又收到了一大堆的赞誉。如果杨钰本人不在可能就会有不好的话语，一首诗让所有人都认同是不可能的，从这里看来这些人也染上了文人之间相互吹捧的毛病。

诗词只算个热场的话题，下面的话题就有趣多了。总的来说就是四个字，奇闻异事。神仙鬼怪，狐妖传奇等等。这个说城南的柳树将要成精惹得上天落雷、那个说北边有个樵夫在山里见了仙人、还有人说某处的大宅闹鬼。不仅在这里谈，这些人的家世为他们提供足够的闲钱和时间，让他们去一一查验这些传说。其中最令杨钰佩服的是说闹鬼的那位，为了亲眼见到鬼，这位独自在那所废弃的宅子里待了三个晚上。虽然最终发现这些都是假的，但依旧不影响这些人的热情。在这样的聚会上交流各种奇事，讨论其中哪些最有可能是真的。

杨钰在其中原本只是作为一个看客，听着这些人讲许多在杨钰看来错漏摆出的故事也是很有趣的，至少要强于和一群人说些不明不白的话。不过这些人有时会为了某些事情起了争论，在这时相对置身事外的杨钰便被拉来作为评判的人。杨钰随口指出了几个明显逻辑上的漏洞，再加上几个前世听来的恐怖小故事，足以让这些还停留在最原始的鬼怪故事里的人震惊，于是很快杨钰就被接纳为自己人。这几个人说话的语气，方式也比原来亲近了许多。杨钰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展开这世界的交际，不过结果总是好的，杨钰在心里安慰自己。

终于自街转角处掠几个人影向着富贵楼方向疾驰而来。今晚残月，月色并不明亮，借着月光并不能确定来人的身份，只是依稀能看出约有五六人，有一人在前，其余人在后。

越来越靠近，杨钰乘着这时间再次扫视众人。大部分人脸色仍然紧张，只有少数人似乎是在来人身上看出了名堂，神情变得轻松起来，也如同杨钰一样，转入看戏模式。

宇文觉笑着问了一下这人是否喝醉了，回头找那人的随从嘱咐要路上好好照顾他家的公子。

不过质疑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很多人包括宇文觉自己都听见了越来越响亮的马蹄声。确实是马蹄声，难道是北边匈奴人犯边了？秋天马肥正是匈奴人犯边的好时机。不过这样的猜测很快被家中有军方背景的人否了，边境防守牢固，除非匈奴顷全国之力发动国战估计才能进入楚地。可如今匈奴正是新单于上位不久，正要在内部稳固自己的地位，犯边或有可能，但国战就不可能了。难道是西边吐蕃人？吐蕃人居高临下倒是有这种可能。

当一个人专心于某一件事上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对今晚宴会上的人同样如此。在最开始的不快过去后，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圈子，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很快的就到了结束的时间，宵禁依然被大楚从前秦继承了下来。若不想被宵禁堵在富贵楼就要提前准备离开了，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即使是杨钰这样居住在城外时间也是足够的。富贵楼有足够这些人居住的客房，但这些人还未加冠自然就无法在外留宿，家规对这些人的约束力是杨钰体会不到的。

“哪里，哪里。诸位都是真性情，我在这里看着也很是羡慕，可惜身体虚弱不能多饮酒。”

杨钰这里也有几个人，不过却是以李衡为中心，这些人都是在杨钰和李衡谈话时来寻李衡的。这些人都不善饮酒，算是和宇文觉那一群人的区别。这些人和杨钰一样都更喜欢三五好友对坐慢饮的感觉，所以杨钰也就渐渐的融入这一群人里面。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随着宇文觉下了楼，酒宴气氛热闹，但却没有一个人喝醉。或有几个喝的有些多，但被这凉风一吹，整个人就清醒了。

一群人站在富贵楼前的庭院中，背后的富贵楼依旧灯火通明，看来晚上留宿的客人很多。富贵楼最上三层也随着这群人离去重新封闭了起来，因此若在远处只能看见半截明亮的富贵楼。一群人大大咧咧的站在入口处互相行礼，告别。旁边的客人都识趣的躲到一边，或有些不耐的也被店家劝里回去。杨钰本以为今晚就要这样过去，却在最后有了变化。

在众人将要离去的时候，有人听到马匹飞奔的声音。长安城内不禁骑马却禁止纵马狂奔，除有紧急军情外，纵马者一律从重处罚。所以当最早听到的人迟疑的说出时，众人的反应都是一样，不信。

两人的话也就到这里了，交浅言深不论何时都是个忌讳。刚好旁边有人凑过来，算是很平和的将这个话题岔开，省得两人聊无可聊的尴尬。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酒宴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最开始杨钰的那档子事也暂时被压下，可能的影响也不会在此时爆发。至少在此时看来，整个宴席的氛围很是热闹。这里的人也随着各自的身份，喜好之类的，自然而然的分成几个大大小小的圈子。宇文觉身边自然围着最多的人，这位皇子殿下此时正和周围的人喝的兴起，索性将外套脱了，四周的人也是学着宇文觉的样子。所以此时从杨钰这里看去，只见一堆穿着中衣的年轻人大呼小叫。

“杨兄见笑了，一群人酒后失态。”说话的是魏明，魏明在今天赴宴的里人面年级是最大的，年近双十。只等过年时行了冠礼，有了长辈赐予的字之后，就可以成家立业出仕为官了。所以在这群人里面显得稳重，成熟。在看到杨钰目光不时转向宇文觉一群人时，就很有长者风度的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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