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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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说话,坐在在一边卷了只烟抽了起来。

“师父您是没看见,张大爷背后背着张死人脸!”

“看我是没看见,但是伸手拿钱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回这事儿不简单,”师父狠嘬了一口烟“张老汉活人身上透着着阴气,这一家子怕是要出大事儿。”

十一月份的东北林区已经被雪下透了,路面上结着一层硬雪壳子,我和师父各蹬着一辆老二八自行车直奔镇西口张家。

镇子本来就不大,一支烟的功夫也就到了。远远就望见张家门口黑布搭的灵棚,雪地里特别扎眼。张家三兄弟住在同一个大院里,老二张原在乡里卫生所当大夫今天赶不回来,老大张彪和老三张明同在林场伐木队做伐木工。

迎出来的是大哥张彪,膀大腰圆,国字黑脸,腰上缠着白布带,神情凄惶。“古先生,里面请,劳烦您了。”

“说的哪里话,应该的,应该的。”寒暄过后,我随着师父进了屋。

屋里或坐或站都是张家的亲戚,也包括早上上门来的张家大爷。我手里攥着师父事先画好的黄纸符,心想着不管什么东西见了面先拿符咒招呼他一家伙。一边偷眼打量着张家老爷子,奇怪的是,早上还一身死气背后还挂着张脸的老人,现在却和常人无异。

“师父,”我拉了拉师父的衣角,小声道:“张老爷子背后那长脸看不见了。”

“不在他身上,也肯定没走远。”师父正襟危坐,“我感觉到这屋里头有股很重的怨气,那玩应肯定不会自己跑了的。别放松警惕。”

时间眼看就快到正午,师父站起身向屋里几位老人拱了拱手:“时候差不多了,我先带徒弟布置布置,准备给老三开坛做法事。”

“辛苦辛苦,大彪,你跟着去打打下手。”张老爷子吩咐道。

“古先生这边请。”张彪说话间就引着我和师父到了张明的灵棚。

张家虽然不算富裕,但毕竟亲戚众多,灵堂布置的还算讲究。花圈花篮,纸人纸马样样齐全。唯独有些不一样的是遗像位置供奉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张黄纸素头代替照片。一张长方形的黄纸,上书:亡过张门讳明府君型魂之位。看来这可怜的张明生前连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不予,”师父吩咐道:“开坛。”

打开法器袋,把几样法器依次取出。又跟张彪要了酒盅三个,筷子三副,白酒一壶和生米一碗。把大米倒入香炉,压实。把香炉和白烛朝西摆放。在素头方向摆下三个酒盅,倒满白酒,再在酒盅北侧各放一双筷子。

一切准备妥当,师父冲我摆摆手,示意我退到一旁。自己左手掐诀,右手并二指当剑,脚下踏罡步斗,同时口中念起《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

而我死死盯着张明棺木周围。人死之后,头七之前,魂魄会在一定范围内游荡。要是平时,师父一场法事做下来,魂魄早该返家。但是今天竟然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正在我暗自纳闷的时候,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铃铛响,紧接着西屋一声尖嚎瞬间打破了现场的肃穆。

“不予,跟我来!”师父朝我吼了一嗓子,转身就往西屋疾走。我拎起法器袋紧紧跟了上去。心说今天这事儿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张家西屋是一间简陋的土坯房,房门紧闭。师父一个箭步堵住房门,向周围探头探脑的人群拱了拱手:“各位父老,张家老三前些日子横死。魂魄不能归家,所以生出些邪性事儿也是在所难免。各位散了吧,免得被阴魂冲撞白白损了阳寿。”

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师父这套说辞只是为了哄走看热闹的人群,不然这么多人围着,没事儿也得惹出点麻烦来,何况这次本身麻烦就不小了。

镇上的人对我师父的话还是很以为然的,毕竟谁也不想为了看热闹丢了命不是。片刻功夫围观的人群作鸟兽散,门口只剩下我们师徒俩,张彪还有张老爷子。

“这屋里住的是谁?”师父见人群散去,问张彪。

“这屋不住人,可是刚才我听那声音有点像我媳妇啊。”张彪说话就要往里闯。

“你先别着急,”师父抬手拦住张彪,“里面的事儿交给我们,你们先退后。”

等张彪稳定下来,师父缓缓拉开门扇。我跟在师父身后垫脚向屋里头观望,隐约看见一个女人身形侧对着门口。再抬眼往上看,好家伙,这女人竟然长了一张老鼠脸!

“上什么路上路,你个完蛋玩应,就不会说点吉利的?”师父抬起腿就要踹我。

“出发出发,”我忙改口。

“得嘞,”我赶忙从西屋拎出师父的法器口袋。说是法器,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物件儿,无非就是香烛纸符以及一大罐子劣质朱砂。唯一一件比较特殊的是前年从屠户手里买的一把杀猪用的尖刀。师父说这叫杀生刃,杀过生的凶器上带煞气,恶鬼也惧三分。掂了两下手里的尖刀,我底气也壮了。刚才恐惧感早就被我抛到了脑后,现在一心想的都是要试试这些年学的本事。

“到了地方机灵着点,不管看见什么,别给我一惊一乍的,有点出息。”师父顿了顿,“这张老爷子身上明显是召了厉害东西,万一咱爷俩招架不住,别逞能,先保住命再说。”

“都听您的,都听您的。”我应和着,“时候也不早了,咱上路吧。”

“俺们家小三子命苦啊。”来人是张老三的大爷,“爹妈去的早,十几岁就上山干活。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老爷子说着就呜咽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老爷子您节哀。”师父赶忙上前安慰张大爷。“有什么要我老古帮忙的,直管开口。”

“古先生,还得劳烦您上家里走一趟,给我们家小三子做场法事超度超度,活着的时候没享过福,人到那边可不能再让孩子受了委屈。”张大爷边说边抹泪,“酬劳方面,古先生放心,我们来张家绝不会亏待您。”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在了师父手里。

“那这事儿咱得管呐。”我呼啦从凳子上站起来,带着那么一股子除魔卫道的正气,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特伟岸。

师父瞪了我一眼,紧接着叹了口气:“唉,咱们不管也就没人管了。带足了家伙,准备跟我上张家。”

“不是什么不是!”师父不由分说又结结实实给我屁股蛋子一脚。

“我是真给吓蒙圈了,头一回见着这么吓人的茬子。”我赔笑解释着。

师父双手接信封,愣了几秒才收起信封:“老爷子放心,事情包在我老古身上。正午之前我就带徒弟上门准备。”

张大爷道了声谢就要转身出门,这一转身不要紧,眼前的景象顿时吓得我冷汗直冒。张大爷后背上分明挂着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这张脸就像是被压路机碾过一样,只能依稀辩清楚五官,最惊悚的是那双眼睛瞪得溜圆,抽筋儿了一样四处打量着。

师傅说我生下来就是吃这碗饭的,吃阴间饭,赚活人钱。

东北的十一月,又是一个寒冷彻骨的早上,有生意上门了。镇西口张家老三张明前些日子在伐木,被山上滚下来的圆木撵死了。

虽说这么多年不论孤魂还是新鬼我都见过不少,可这么凶恶的主还是头一次见。嗓子眼儿一梗就要喊出声。师父在一旁见我神色不对,一把抓住我后脖颈子,用力一拧。我这才醒过神儿,顺势坐在炕沿上假模假式的翻起书来。

等张大爷走远了,师父抡起大手就给了我一个大脖溜子,差点给我溜桌子底下去。“你小子他娘的不要命啦?”

“不是,师父,我”

我叫石不予,师父捡来的孩子。我和师父生活的地方,是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的一个小镇,占地不大,交通不便,人口自然稀少。这里的人家大多靠山吃山。砍伐山林,出售木材是主要的经济来源。

深山老林里自古怪事就多,这里也就不得不说说我师父了。我师父姓古,是个先生,不过不是教书先生,而是阴阳先生。平时给人操持白事,偶尔也会帮人驱邪拔秽。那个年代,山里人对神明鬼怪之说仍然颇多敬畏,师父和我的日子过得谈不上富裕,却也还滋润。

而我呢,在师父做法事的时候,充当他的眼睛。别误会,我师父耳聪目明,并不是盲人。正所谓“刚过投胎路,回首望冥途”。人生来本有三只眼,除了一对肉眼外,还有一只慧眼,民间也叫阴阳眼,可以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脏东西”。一般人只在婴儿时期开慧眼,修术法之人会在必要的时候以术开眼,而我的慧眼已经瞪了十九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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