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隐风流

“尹老前辈没死！”二人几乎无视了几名弟子，目光直接投向尹常丰。

“来者何人？”

“深夜到我衡悦门有何贵干？”

“以陆季衔的心计，完全可以随便找个人来演一演，毕竟我们没有亲眼确认刑台上的人啊。”

“要真是这样，那岂不……”

二人正着急，门外又坦坦荡荡大步跨进来一个人，几人定睛一看，竟是武林盟主傅隐。傅隐一见尹常丰还活着，也是吃了一惊，待尹常丰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向傅隐告知，傅隐心中已然有数。若说衡悦门勾结魔教，傅隐到底还是有几分质疑的，否则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他们大可暗中向魔教求援，何必躲在自己的庇佑之下，如同丧家之犬。

“果然我没猜错。”傅隐眯缝着眼睛，神情有些复杂，“尹老门主，此事我定当为衡悦门讨回公道，只是以免打草惊蛇，你暂且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一切听从盟主安排。”尹常丰事先得知几个徒弟无处可去，一直由傅隐收留，很是感激，此时也原意配合。

傅隐环顾四周，见衡悦门残破得确实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况且尹常丰年纪大了，又怕受不起风雨周折，若是到时还需要他出面做个证，首先必须保证他活着，便说道：“如今这衡悦门毕竟不是以前，不如随后我派人秘密将你送到月昃宫去，你暂时在那休养些时日，待到需要你出面时，我定然请你出来。”又转而向其余人吩咐道，“此事万不可声张，葬礼一切照常。”说罢，便走了出去。

尹常丰服从安排，被人接到月昃宫的一处小别院，那里环境清幽，有花草；有果树；有奇石；有流水。傅隐也允许他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四处走动走动。尹常丰闲下来养养花，逗逗鸟，把玩几块璞玉，倒是生活得格外舒心。

杜越诚与师弟们为了掩人耳目，用稻草做一个人，与尹常丰旧时的衣物一同焚烧，并在衡悦门附近的山头上寻了处平整的地方，将烧过的灰烬装进坛子，埋了进去，为尹常丰做了一个假坟墓。

自认为骗过了大家的陆季衔父子此时也算松了口气，次日一早便准备大吃一顿，以此庆祝乾坤谷平安度过此劫。

“爹，这次多亏了您提前有所准备。”

“哎~也多亏你想出这个主意啊。”

父子俩有说有笑，相互吹捧着。

“只是还有一个人，若是不除，日后必成大患。”陆季衔夹一口菜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眉梢又带上几分忧郁。

“父亲是说……”陆坤略一思索，“将这消息泄露出去的人？”

“嗯。”陆季衔放下酒杯，点了点头，“会是谁呢？”

“按理说，目前为止，除了乾坤谷的人，知道这件事的都已经死了。”陆坤则不以为然，“我觉得应该是尹常丰和那小子把消息散布出去的。”

“倒也有这个可能，”陆季衔有些不放心，“但此事还是谨慎些为好，你且多留心些，查查乾坤谷内部会不会有人走漏了风声。”

“父亲放心便是，孩儿定当小心。”

“快吃吧，一会儿与我一同去塔楼看看授魂珠。”

晌午，陆坤陪同陆季衔进入塔楼，踏上一层一层木楼梯向楼顶走去。授魂珠静静地陈放在中央，隐约泛着暗红色的微光，与之前相比，竟显得几分妖娆，却又透出凛凛的寒气，让人止不住颤栗。

陆季衔走过去，捧着授魂珠举到窗前，一只手把窗子掀开，让一缕阳光照射进来。迎着阳光看去，珠子里面似乎有丝丝缕缕棉絮状的东西，如浓云一般翻涌着，搅动着，片刻也不停息。

陆季衔不禁大笑道：“都说这授魂珠留不得，可我总觉得这珠子当真是个宝贝。”

“只是那些愚人不晓得罢了，父亲何故理会他们。”陆坤顺着陆季衡的话茬接下去，“现在父亲独自拥有了这宝贝，岂不更好？”

“只可惜少了一角。”陆季衔望着授魂珠残缺的一角，微微叹息。

“孩儿定会想办法将这一角为您补回来。”陆坤说得信誓旦旦。

陆季衔拍了拍陆坤的肩膀，笑道：“坤儿长大了！”

陆坤顿了顿，抬头问道：“爹，那假的授魂珠，您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是颗普通的珠子，加些磷粉罢了。”陆季衔提起此事似乎更加得意，“其实他们若是仔细端详，或许会察觉异样，然而傅隐那个老蠢货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陆坤大笑附和着。

缪静宸与何安始终放心不下，如今这尹常丰是安全了，但仍没见到萧乐钦，便再次趁着菜农送菜的机会混进乾坤谷去。转眼等到天黑，见四下无人，悄悄潜到院子里。整座前院太过空旷，无法掩住身形，二人便只能贴着墙角，虽不见有人来巡查，但他们仍然十分小心，好不容易绕过偌大的正堂，循着小路向深处走，几番兜转，方到达刑台。

“我们先上去看看有没有萧兄的线索。”

“好。”

二人相对一点头，便迅速跃上刑台。

缪静宸围着刑台正中央石柱下的那一堆灰烬转了两圈，思索片刻，继而缓缓蹲下身来，徒手在灰炭里细细翻找，将一堆灰烬翻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才起身仔细在刑台四周搜索。

何安也一刻不闲着，直接跳下刑台来，在台子底下转悠。突然，他眼睛一亮，发现一枚闪闪发亮的指环，便上前拾起来，攥在手里摩挲，莫名觉得这指环熟悉。突然，他眉头一皱：

“阿宸，你快来看！”

缪静宸闻声赶来：“你发现了什么？”

何安将指环递到缪静宸面前：“这不是……”

缪静宸接过指环，略一打量，惊愕道：“这是……萧兄随身之物。”

“也就是说……”何安不敢置信地将目光重新转向刑台上的那堆灰烬，“萧兄弟他已经……化成了灰？”

缪静宸顿时心中一寒，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那刑台上的就是……”

“可在他们审讯时，我们确定不是萧兄弟啊。”何安皱了皱眉头。

尹常丰略一出神，立即撤开身旁的弟子：“见是见过，我这条老命还是小兄弟帮我保住的……”尹常丰将在乾坤谷中与萧乐钦如何相遇到最终分别都说与缪静宸何安二人，“小兄弟被带走之前，察觉到酒里有毒，塞到我手里一粒丹药，我将丹药提前服下，才得以活过来。”

“您是说……萧乐钦被带走了？”

“是，等我醒来就在这里了，所以也并不知道小兄弟被他们带去哪里，不过……”尹常丰忧心起来，“既然陆季衔有意置我于死地，想必小兄弟也是凶多吉少啊！”

“师父！”

“师父。”

尹常丰似乎听到弟子们的叫喊，缓缓睁开眼睛。

“你们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这位是霁风阁阁主。”何安微微一笑，语气也显得温柔，“既然尹老前辈还活着，事情似乎就更容易了呢。”

“尹老前辈，您可见过萧乐钦？”缪静宸上前一问，思索片刻又补充道，“或者……东方向阳？”

尹常丰听罢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这也怪不得你。”

夜里，有人悄悄潜了进来，弟子们纷纷挡在尹常丰身前，戒备地看着眼前二人。

“师父，您真的没死！”杜越诚兴奋地将尹常丰扶起来。

“咳咳……”尹常丰环顾四周，“我这是在哪？”

衡悦门弟子守着尹常丰的遗体，一转眼天色暗下来，一名弟子正欲出门寻些吃的，却听尹常丰不住的咳起来。弟子们心下一惊，面面相觑，片刻，全部凑到尹常丰身边。

“师父……”

“师父，”杜越诚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愧疚，“我们现在在衡悦门，我们回来了。”

“衡悦门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尹常丰也叹息着。

“都怪我没守好衡悦门，没保护好师弟们……”杜越诚将衡悦门的惨状从头至尾一一向尹常丰说明。

一听到尹常丰在牢中自尽的消息，众人皆是一惊，再没有人理会刑台上的萧乐钦，纷纷随着陆季衔向牢房奔去。傅隐本还想着从尹常丰口中进一步询问此事，如今算是死无对证了，因此他也留了个心眼儿，不排除陆季衔杀人嫁祸的嫌疑，并未完全相信陆季衔的话。

确认尹常丰已经没有鼻息，傅隐便命人将他的遗体送回衡悦门，躲在灵苑的几个衡悦门弟子闻讯赶忙返回去，在断壁残垣中打扫出一块空地搭起了灵棚，等待门主归来。二弟子杜越诚带着几个师弟身穿白衣，跪在门前。大门敞开着，门外经人简单修饰过，挂上白绸，残破却也显得肃穆。

由于陆季衔将勾结魔教的罪名嫁祸给尹常丰，大家便对衡悦门另眼相看，没有人前去探望，待刑台上的烈火也都熄灭，只剩一堆灰烬之时，就各自返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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