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隐风流

大门外，新娘子的红轿子稳稳妥妥地停下来，四个轿夫缓缓将轿子落下。喜娘立即赶上来，轻轻拨开轿帘，便由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过来挽起新娘子的手，将新娘子搀下轿来。薄丞美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娘子下了轿，一下子窜上来想要拉过穆芳丛的手，却被穆芳丛身旁的小丫鬟夺了去。

“姑爷莫要心急，待拜过了天地，我家小姐自然是你的。”小丫头俏皮地笑着。

穆芳丛竟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又是一声清脆地叫喊，薄丞美和穆芳丛并肩走上前去，等候指令一般规规矩矩站在两位老人面前。

“一拜天地——”

清脆的声音一止，薄丞美和穆芳丛仿佛接到了命令一般，同时躬身行礼，深深一拜后，又几乎同时直起身子。

随着婚礼的进行，萧乐钦附在傅婵耳边问道：“大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傅婵好似厌烦地推他一把：“你着什么急，看他们这么幸福的拜天地，你忍心打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敬茶——”

眼看着婚礼一项一项就要进行到最后，萧乐钦急得在原地打转：“人家闹婚礼都是在拜堂成亲之前，你这可好，眼看人家都结成夫妻了……”

“那是抢亲，我又不是来抢亲的！”傅婵娇哼一声，看得正热闹，也不愿理睬他。

萧乐钦皱着眉头望向缪静宸，只见缪静宸、何安也是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突然察觉到不见了栖云的踪影，几人疑惑地以目光询问彼此，傅婵则不以为然，无所谓地说道：

“放心啦，这玉澜堂她最熟悉不过，丢不了的。”

“礼成——”

半晌，那个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薄丞美搀着身旁的娇妻缓缓起身，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茶，将茶碗放在桌上，笑盈盈的示意薄丞美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候在两侧的人早就想要一睹新娘子的芳容，此时正赶上老夫人也有此意，纷纷催促道：

“快呀！快掀开！”

“快掀开看看！”

……

薄丞美似乎是过于欢喜，双手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抬起来的手停在半空，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小丫头在一旁嗤笑道：“姑爷不是一早就等不及了，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害怕起来了？”

薄丞美听闻此言，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的双手轻轻拈起红盖头的两角，猛地翻上去。霎时间，新娘子出尘的面容呈现在众人眼前，如同芙蓉出水，清丽脱俗，火红的嫁衣趁得她面容愈加娇嫩，引得宾客们连连称赞。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穆芳丛娇羞地垂下头去，抬手又自行将盖头落下来，羞涩地说道：

“小女子只给相公一个人看。”

此话俏皮又可爱，心知是新娘子害羞了，宾客们也不过分要求，哈哈笑着纷纷散去：

“走走走，吃酒去！”

“今天一定要把新郎官灌醉！”

“哎，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可别耽误了人家良辰美景好时机啊！”

“哈哈哈哈！”

……

小丫头掩口笑着，搀着穆芳丛随夫人走出正堂，将新娘子安排到事先经过一番装饰的新房里坐下，便在一旁陪着，等着薄丞美吃酒回来。

薄丞美眼巴巴地望着新娘子离去地方向，直到连背影也渐渐消失，还不舍得把目光收回来。宾客们不禁打趣道：

“这新郎官的心里，怕是只有那美娇娘喽！”

“说不定呀，魂都被新娘子勾走了！”

薄丞美回过神来，赶忙为宾客们斟上酒：“去去去！酒水堵不住你们的嘴！”

宾客们哈哈大笑，笑罢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消停片刻，薄丞美又借着酒力举起杯来：“来来来，大家静一静。今天是我薄丞美大喜之日，但此时，我本应为我师父守孝三年，不该考虑儿女私情，但师娘将玉澜堂的重任托付于我，我必须要振作起来，我薄丞美定不会辜负师娘的信任，也一定要对得起师父的在天之灵，希望大家可以理解我，也恳求师父原谅我这不孝之徒！”说着，薄丞美的眼角又湿润起来，一杯酒饮下，似乎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竟掩面呜呜地哭起来。

宾客们被气氛所感染，不禁又为聂正元之死感叹，也为薄丞美这份心意感慨。眼看氛围悲伤起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纵然惋惜，也都过去了，今日是薄堂主大喜的日子，我们不提往事，尽情喝！”

“是啊，聂老堂主在天有灵，不会怪罪的。”

紧接着，便有人随口附和。

“薄堂主切莫伤心，多想想你那美娇娘吧！”

“来，继续喝！”

喜宴终于又被带入正轨，薄丞美收起虚伪的眼泪，翘了翘嘴角，又是一杯酒下肚。

“各位，难道聂老堂主的死，你们就不觉得蹊跷么？”酒盏停在唇边，缪静宸斜睨着这些酒囊饭袋，冷冷问。

“不是说心疾突发，暴毙而亡嘛？”宾客们也放下杯盏，面面相觑。

“什么人！是来搅局的么？”薄丞美眯起眼睛，厉声问道。

“你们呢，可都被他骗惨了，”傅婵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洞穿一切的样子，“其实，聂老堂主是被他害死的！”

薄丞美眉头一皱，狠狠说道：“今日乃我玉澜堂办喜事，不想大动干戈，你不要血口喷人！”

傅婵也不服气，将栖云讲述的薄丞美谋害聂正元的过程清清楚楚地在众宾客面前叙述一遍，薄丞美当即变了脸色，招呼下属将几人团团围住，一口咬定是傅婵含血喷人。宾客们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又不知该相信哪一边，脸色最难看的要数西江楼楼主穆一鸣了，大概想着自己才招了这么一个乘龙快婿，一转眼就被人说成是欺师灭祖的无耻之徒，任是如何颜面上也挂不住，便不能坐视不理，一怒而起，吼道：

“你们说我这女婿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可有证据？”

“我有四方令在手，众门派听令！”不料傅婵从袖中取出四方令，高高举起，大声号令，“将薄丞美这个大逆不道之人给我拿下！”

江湖各门派中前来的宾客虽见了四方令，却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面临玉澜堂和西江楼两大势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片刻，席间交头接耳地商讨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

“还是先看形式吧。”

傅婵见众人丝毫未动，顿时来了火气：“见了四方令，你们竟敢不从？”

薄丞美心知这几人是有意当众揭他的丑事，脸色徒然一凛，嘴角扬起狠意，紧握的双拳暗自涌上一股内力，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移神幻影般向傅婵偷袭过去。众人顿时心惊，面前这少女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箭头流星般直射过来，薄丞美来不及收手，箭头穿掌而过，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四溅开来，薄丞美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心有余悸。

“孽障！”

背后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众宾客闻声回头，满座皆惊：

“聂老堂主！”

到门前，只听小厮大喊一声：“新郎新娘到——”

屋里的宾客们急忙整理好衣冠，整整齐齐地立在两侧，大堂正中案子的两旁，夫人和穆一鸣分别落座，慈爱地看着踏进门来的这一对年轻人。

“哦，是啊！”

此话一出，众人手忙脚乱地向两侧退开一条通道，薄丞美将红绸的一端递到穆芳丛手里，自己走在前面，小丫头搀着穆芳丛跟在身后，一同往正堂走。

“小姐，小心些。”踏上一层一层的石阶，小丫头低声在穆芳丛耳边嘱咐道。

薄丞美一一回礼应和着。

只听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干净、明快：

“新娘子来喽——”

薄丞美不禁有些尴尬，四下望了望，小声笑道：“娘子莫怪，你相公我这心里头实在是……急呀！”

“快！赶紧把新娘子搀进去，莫要耽搁了好时辰！”喜娘在一旁替薄丞美解围。

“呸！”晶儿啐了一口，笑道，“休听他们这些个杂碎胡说，夫人您青春永驻呢！”

说着，晶儿搀着夫人走往正堂去。

紧接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掩过了一切杂音。

薄丞美猛地一抬头，欢喜得不得了，三步并做两步大跨出门，向着门外迎了出去。一边走着，急忙回头吩咐道：“快去请老妇人来，准备拜堂！”

宾客们一见薄丞美，蜂拥一般上前来，拱手祝贺道。

“同喜同喜！”

“小的这就去！”看到薄丞美一脸的兴奋，属下也莫名跟着欢喜起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回身向内院跑去，边跑边呼，“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老夫人，新娘子来啦——”

还不待这属下跑到门前，晶儿远远的就听见了叫喊，立即开门，回眸禀告：“夫人，新娘子来了。”

夫人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叹息一声，无奈地笑着：“如今这新夫人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当真就成了老夫人了！”

几人再次回到内堂，才见薄丞美出来招呼宾客。

一袭大红的新郎官的衣裳显得格外刺眼，衬着胸前佩戴着的大红花，脸上不加修饰地洋溢出满心的欢喜。

“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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