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巫夫

感觉他尚未修剪的指尖掐得我有些疼，却没有心情去责备他，我依旧仰望漆黑的顶部轻唤不止，“红

熏，红熏，是不是你？你说话啊！”

蓦然，我们听到微弱的风声入耳，呼啦呼啦，正由远及近朝我们落了下来。

“为什么？你告诉我谁将你伤成这样的？”秦锐颤抖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令我心伤的闭上了双眼，虽然我早已知道魅一旦了结心愿，便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因为它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一个人执念太深而留在世间挥之不去的印记。

既然是印记，一阵风便能吹散，什么痕迹都无法残留！

但之前她与秦锐相认后并没有怎么样，我以为她的修为已经高到能够将自己定在这个世界的地步，便没有往深层次去想。

“不用在乎这些，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黎红熏虚弱的咳了两声，“我很满足。”

“不！我不要你死，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好不好……。”秦锐终于哭了，如同小孩子伏在黎红熏怀里哭得不能停止。

“你真傻，缘来缘去都是自然规律，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你不用为我难过。”

“我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告诉我，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活下来好不好？哪怕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好不好？只要你能留下来，我求求你！”

听到秦锐失声的傻话，我倍感心酸，却无能为力。

短暂的沉默后，黎红熏说，“今生能与你十日相伴，已是上天的恩赐，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忘记我，好吗？”

“不！”

我听到秦锐撕心裂肺的喊声，不由自主扭头看去，却见黎红熏的手心正覆在秦锐的额头上，努力仰起头想要做些什么，可惜她的手腕已被秦锐的双手紧紧抓住，用力将她扯向一旁，他有些变形的容颜此刻看起来十分可怕。

“让我……让我帮你抹去记忆好吗？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感到痛苦。”黎红熏盯着他，声音带着哀求的味道。

我知道魅是没有眼泪的，但看到她那样欲哭无泪的模样只觉更加残忍。

女人都是水做的，如果能让她哭出来，或许就没有那么心痛！

可惜，秦锐努力移开她的手，拼死也不肯让她抹去自己的记忆，见他如此固执，黎红熏一个没忍住偏过头，朝着地面吐了大口的鲜血，满地殷红的血渍刺痛我的双眼，也刺穿了秦锐的心，他疯了般质问她，“你告诉我，是不是凌凯做的？是不是他伤了你？”

“不可能！”我一愣，立刻上前反驳。

秦锐怒极，抬头瞪着我低吼，“云雅，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何地？在这个古墓里面，除了你和我就只有凌凯那个王八蛋，他的目的你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红熏之前明明是跟他在一起的，此刻怎会伤成这样？她虽然不说，难道我们想不到吗？我不是你，装聋作哑欺骗自己，如果红熏真是被凌凯所伤，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浑身一颤，我不敢相信他的话，但内心仿佛有道声音告诉我，他的话就是真相，否则谁能解释黎红熏是被谁所伤？古墓内外都有结界，等闲无人可自由出入。况且之前的确是黎红熏和凌凯在一起，如今凌凯安然无恙，她却奄奄一息，答案根本无可厚非。

无力的瘫软在地，我一句话也反驳不出，却听黎红熏说，“云……雅，我告诉过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你只要相信自己就好！”然后，她再次哀求秦锐，“让我帮你好不好？锐，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只希望你能……快乐的活着！”

她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凌凯是伤她的凶手，但从她的言语之间不难猜出，秦锐没有说错，就算不是凌凯杀了她，但也跟他有着莫大关联，否则红熏不会这样说，她不会！

我心痛如绞，秦锐也如同疯癫般将她用力抱入怀中，使她的脸紧紧贴住自己的胸膛喊，“你听见了吗？听见心碎的声音吗？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如果没有你，我……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可知道，当越哥唤醒我前世的记忆之后，我有多痛多悔？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死也不肯伤你至此！只要你能幸福，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我也愿意！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苟活！绝不！”

听他说得认真，红熏也不敢再说什么，两人静静的抱在一起，但我看出她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随时都可能消失在秦锐的怀里，一时间，巨大的悲伤充斥心头，我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痴痴的看着他们，看着一对经历八百年时光仍然相爱如初的恋人紧紧相拥，彼此不离不弃，怎么也不肯放开双手。

而我的内心深处，也有什么东西嗡一声断裂，微弱的声音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冰冷的身心随之更加冰冷，我抬起头，望着古墓上方的黑暗，明白自己从此再也不会见到光明，因为我很清楚，那断裂的东西名叫……缘分！

“锐，能见到你……真好！”寂静的空间里，传来黎红熏微弱到随时都会断绝的声音，秦锐的思绪终被拉回，双膝一软，无力的抱着她瘫倒在地，我看着他空洞的双目慢慢聚集到黎红熏的脸上，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不可言。

但此刻是他们俩的世界，我无心打扰，只能用脊背贴着墙壁，不再看他们俩。

“红熏！”秦锐低吼一声，拼尽全力朝上纵跃，可惜他只是个普通人，能够跃起的高度十分有限，我看着他仿佛木偶般一次次的朝空中跳，似想离那红影更近一些，可惜那红影虽在坠落，速度却异常缓慢，如同被人调成了慢镜头，在我们的视野中划下一道美丽的印记。

终究，那红影轻轻落入了秦锐的怀抱，只是这段过程对我来说异常缓慢，对秦锐来说，恐怕更是终生难忘。他站在那里，痴痴望着怀中的人影，僵直的身体崩紧如箭，仿佛随时都会抱着她离弦而去。

我不由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看到黎红熏的面孔在艳色红衣的渲染下苍白如纸，她明明长的那般高挑，此刻躺在秦锐怀中却如纸般轻薄，丝毫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无法承受的重量。

我沉入无尽深渊里的情绪慢慢回到现实，无神的目光掠过他的脸，轻轻咬破自己的舌尖，感觉腥甜的液体流入口腔才重振精神，哑声问他，“那邬越可交待过你其它的应对办法？”

“那得看你如何选择，”秦锐靠着墙壁，将双臂抱在胸前挑眉看着我，似在等我的决定。

我的大脑又开始纷乱如麻，一边是天下苍生以及巫族的使命与责任，一边又是凌凯对我的诸多呵护与情意，心口处传来阵阵钝痛，连带小腹处也有些绞疼。我只好也靠向墙壁，轻轻用手按压小腹缓解不适，但心痛和头痛却没那么容易化解，只能自作自受。

秦锐和我同时对望，神色俱是一震，紧接着他用力将我推开，伸展双臂作迎接的姿势。

我退后数步才能勉强站稳，看着他已经扭曲的五官，感同身受的抬起头，望着他头顶上的黑暗中逐渐出现一片红点，接着它慢慢扩展，化成人形的模样，鲜红色的衣服无风自动，卷起周围有些诡异的气流，阴风乍起，吹得我浑身冰凉。

将指尖探到鼻下轻嗅，我感觉那是人的血液，可在这个古墓里面，目前活着的人除了凌凯、我、秦锐和那个银发老者之外，似乎只剩下……黎红熏！心中一沉，我用颤抖的声音仰头低唤，“红熏，是你吗？”

“你说什么？”秦锐的瞳孔猛然一缩，忽然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

见我不说话，但神色复杂目光纠结，秦锐没有催我，也没有逼我，只是静静的等待，什么也没有说。

一边是与我毫无关系的天下苍生，一边是爱我宠我的男人，让我出手对付他，我真的做不到，但若放任他的所作所为，等所有黑巫复活之后会将天地变成什么模样，我又实在不敢想像。

听到那里的时候，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脚底传来的阵阵寒意也让我一直颤抖不止。虽然我没有再听，不明白凌凯复活那些黑巫想干什么，但我并不是傻子，黑巫都是没有人性的异类，让他们复活能做什么？除了颠覆苍生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见我脸色惨白，浑身战栗，秦锐不得不停下脚步，叹道，“其实我来之前，越哥已经提醒我要小心凌凯了，我们怀疑他另有目的，但越哥说他尊重你的决定，只要你是相信他的，我们便会一直配合你，不管你做出什么行为，我都不会阻拦。”

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使我闭上了双眼，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软，感觉已经无力支撑的时候，便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黏黏的，且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我睁开眼睛，诧异的伸手去摸，凝目一看，竟是鲜红的血液，心头一震，急忙抬头，可惜两边的墙壁实在太高，高到目光所及根本不见顶部，也不知道上面究竟有什么，是什么东西在滴血。

“这是什么？”察觉到我的异样，秦锐上前一步看着我指尖的鲜血，神情微震，同样抬头凝望，漆黑的顶部什么也看不到，他不免有些焦虑的问我，“怎么回事？”

被秦锐拉走后许久，我一直不敢相信之前听到的谈话，但凌凯和那银发老者交谈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不绝，容不得我怀疑他不是本人。

原来他和那个银发老者进入古墓的目的是要找到历代巫族族长传承的三件法器，一把宝剑，一枚指环，一块玉佩。

只要他得到这三件宝贝，便可启动巫族最高禁术的巫灵血咒，唤醒千年前所有死于巫族内部战争中的黑巫灵魂，并重新掌控它们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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