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天道无常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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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老板脸上的肉抖动了两下:“说得比屁还轻巧,我他妈知道您什么时候病好?您一辈子不好,我让您白住一辈子?”

争吵声引出了不少房客,但大家只是看着,没有人说话。

蓝凯走上前说:“老板,过份了吧,不就是欠你点房租吗?”

蓝凯认识了这个1.85米的小伙子,他就是曾一辉。

曾一辉是山东人,已在北京漂了三年,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有一份不错的收入。可他家里太穷,自己上学就欠了一屁股债,下面还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弟妹,他既要帮助家里还债,还要供弟妹上学,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减少自己的生活成本,所以,自打住进这家地下室,就没挪过窝。

坐在简易的床板上,蓝凯不好意思地说了自己找工作的经过。

曾一辉比蓝凯大四岁,见蓝凯不仅是一副懵懵撞撞的样子,而且还放不下研究生的架子,就说:“不管你将来干什么,就是当老板,那也是将来的事,现在,不要挑肥捡瘦了,你先得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

也许是这番话的作用,也许是窘迫所致,蓝凯放下研究生的架子找了第一份工作。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让人忍俊不禁的街头小事,让俩人成了好朋友。

那日蓝凯下班回地下室,天热,在路边小亭买矿泉水,就听到旁边不远处有人争执,那带山东味的普通话,让他一下子想到曾一辉,不由过去拨开人群,果然是曾一辉。

“我没有撒尿,你凭什么罚款。”曾一辉脸涨得通红。原来他下午去一家客户那里回访,快结束时接到公司电话,要他到另外一家客户那儿取资料,他怕人家下班,就急急忙忙赶,走到半道突然尿急,问了几个人没找到厕所,实在憋不住了,看看周围没什么人,躲到墙角准备就地解决,谁知刚拉开拉链,一个带红袖章的老大妈就冒了出来,开口就罚50元。

“您打算撒尿的,这只是犯罪中止,罚您50是客气的。”带红袖章的大妈一手拽着曾一辉,一手抖着罚款单。

“这……”曾一辉又窘又急,一时不知该怎么辩解。

“大妈,您怎么知道人家是撒尿?”蓝凯脸上一本正经,心里却是恶作剧地一笑。

“大伙瞧瞧,那拉链都拉开了。不撒尿是干什么?”带红袖章的大妈一脸鄙夷又一脸理直气壮。

“人家自己的东西,掏出来看看不行吗?”蓝凯一本正经的脸上增加了点萌。

“可他……他躲到墙角……”带红袖章的大妈愣了一下。

“那东西不能在人前看啊。”蓝凯萌萌的脸上一副认真的样子。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笑声。

趁着带红袖章大妈琢磨的功夫,蓝凯拉着曾一辉就跑。跑了200多米,俩人不由大笑起来。这一笑,曾一辉再也憋不住了,一股热流顺着裤管下来了。蓝凯怕曾一辉发窘,把一瓶矿泉水浇到了自己裤子上。

一年以后,蓝凯筹建凯信公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曾一辉。

曾一辉虽然和蓝凯很投缘,但家在农村,有着较重的家庭负担,不能不考虑经济收入,蓝凯开出的条件是三年内给他原公司同等待遇,三年后给他5%的公司股份,聘期不少于三年。

曾一辉算了算账,三年后弟妹都毕业了,就算蓝凯的公司发生意外,自己的担子也轻了许多,一个人怎么都能混下去。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曾一辉有着山东人的实在,要么不答应,一旦答应了就实心实意地干。在这近二年的时间里,经常做项目到深夜。原准备这个国庆节回老家的,蓝凯为了躲避与老爸碰面,接了个利用长假升级的项目,他又留了下来。

晚上10点多的时候,蓝凯听到了敲门声。他以为是曾一辉忘记带钥匙了,开门一看,竟是刘嘉维,他向她后面看了看,并不见曾一辉。

“不要看了,你的室友正在剧院呼呼大睡。”刘嘉维嘲讽地说。

“你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剧院了?”蓝凯让进刘嘉维。

“你不去早说啊,为什么把票给别人?”刘嘉维一屁股坐在椅子里,转了半圈。

“你说找不到人,正好曾哥有空。”蓝凯自知有些理亏,但此刻却不能不装傻了。

“你?”刘嘉维面对蓝凯一脸无辜的样子,哭笑不得。俗话说装睡的人喊不醒,装傻的人说不清。

“来我这儿也不早说,没东西招待你,喝杯白开吧。”蓝凯给刘嘉维倒了一杯水。

刘嘉维把水推到一边。

蓝凯在刘嘉维对面坐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挡住刘嘉维的热情。他曾经两次在她面前说女友在美国,是她没听进去,还是没把自己在美国的女友放在眼里?他有心向刘嘉维挑明俩人之间的不可能,可又苦于不知道如何挑明,就象是人家没说“请客”,你如何去说“谢谢”;人家没说“对不起”,你从何说“没关系”。

其实,蓝凯哪里知道女孩子一旦动了情,在感情上的细腻。刘嘉维爱上蓝凯后,开始非常有心地了解蓝凯的情况,她从蓝凯闲侃中,知道了在美国的那个女孩叫凌思思,又从蓝凯的日常电话中,知道了蓝凯有一个关系很密切的凌叔叔,凌姓本身就很少,一联想就对上号了,曾一度很失落。有一次她去歌厅,无意中看到蓝凯,当然蓝凯并没有看到她。她在他的包厢门口听了20分钟,发现他唱的竟是一首老歌《往事只能回味》,而且反复唱了几遍,当听到“你就要变心,象时光难倒回”的歌词时,她似乎明白了一切。此后,在一次帮蓝凯查异常话费时,她有心地查了蓝凯半年的通话记录,发现蓝凯与美国方面没有任何联系,这一发现让她不由心花怒放,推定凌思思只是前女友,开始了对蓝凯的围追。

就在蓝凯准备斟词酌句向刘嘉维挑明时,曾一辉回来了。原来,刘嘉维离开后,旁边有个人悄悄捅了他两下,有些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你女朋友气走了”。

看到刘嘉维,曾一辉一脸的尴尬,他自嘲地伸了个懒腰:“对不起大美女,哥这两天太累了。”

看到曾一辉回来,刘嘉维一跺脚走了。

“小妮子看上的是你。”曾一辉有几分落寞。

“没有的事。”蓝凯摇头否认。

“哥也算个人物,但只要你在,哥就什么都不是了。”曾一辉扳过蓝凯的肩膀,感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别损我。你也是的,今天多好的机会,亏你睡得着。”

“哥为了升级的项目,三天只睡了10个多小时,那音乐一响,就象是摧眠曲,哥抗得住吗?”

“真是可惜了,你以为这样的机会天天有啊。”蓝凯笑起来。

“小凯,你就一点不动心?刘嘉维可是难得的好女孩,家境好,人漂亮,对你还一心一意。”曾一辉认真地说。

蓝凯耸耸肩。不能否认,刘嘉维确实算是个好女孩,不仅容貌出众,性格豪爽,心地也很善良,是那种敢爱敢恨加几分侠气的女孩。只是,他现在无论面对多优秀的女孩,都打不起精神。

蓝凯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凌方仪的,心里不禁有些诧异,按照郑义所说的安排,今天郑义和新娘去欧州度蜜月,而郑义老爸郑品叔叔陪锦江去的战友到恩施大峡谷。凌叔叔今晚应该还在许都,这么晚来电话会是什么事?

1.85米的小伙子说:“没看他这两天病着,事不能做绝了。”

“看您面儿我再让他一个星期,到时候再不交房租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地下室老板说完极不情愿地端着肚子走了。

地下室老板说话的分贝降了几分:“这不管您的事……”

1.85米的小伙子把一脸菜色的小伙子推进房间。

地下室老板嘟囔着:“我也要吃饭不是,都象他这样欠房租,我要去喝西北风了。”

而另一家竟在一个住宅小区,如果不是几个箭头指路,蓝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家公司面试很刁钻,效率也高,面试完就把合同放在了蓝凯面前。但当蓝凯看到合同中“试用期6个月”、“试用期每月1000元生活补贴”时,不由想到学校在毕业生就业辅导时,提醒广大毕业生防范的一种陷阱,就是打着招聘的幌子,廉价使用IT人才。这种公司用人永远是6个月试用期。他纠结了一会儿,抽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周,蓝凯一边游玩,一边等名基的通知,直到第八天接到名基未录用的电话。他开始盘点自己身上的钱,有史以来第一次数了二遍。一周吃饭、游玩花了1416元,房费每天是158元,就是上午立即结账,也要1264元,还剩1140元。这1140元必须撑到领取第一笔工资。他开始有点心慌,立即收拾行李去前台结了账。

离开了宾馆,蓝凯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家每天20元的地下室。

地下室老板怪叫一声:“呵呵,还有打抱不平的,那您做做好事,替他交,今天不算,220块。”

就在蓝凯窘迫之时,一个至少有1.85米的小伙子从楼梯上下来,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走到地下室老板面前,拉开他紧抓着小伙子的手:“来这里住的人都不容易,你再宽限几日?”

那个胖得肚子上好放茶壶的地下室老板,正向外赶一个一脸菜色的小伙子:“您给我滚,我他妈不能让您白住。”

小伙子哀求说:“您再等几天,我病好了就去找工作。”

地下室是在60年代防空洞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有400来平米。除公用部分外,分隔成12个房间,每间约20平米,放着五张双层床,住着10个人,地面潮湿,空气污浊。刚踏进去的一瞬间,他几乎想立即逃出来。摸摸兜里的钱,忍住了。

躺在有些硌背的床板上,想着与父亲的决裂,蓝凯暗暗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两家公司一家也没落实。

第一家是颇具规模的名基公司,对一般高校毕业生招聘2人,定了6人面试,一周的期限,前三天就物色到位了,蓝凯是最后一天去的,人家已经是走走样子了。

然而大学生找工作的黄金季节已过,若大的北京城,要想找到满意的工作已经很难。开始蓝凯有些傲气,觉得自己好歹是研究生毕业,起点应该高一些,一般打杂的工作不想做,但应了一句“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一路找下来,工作总是一个不如一个,到后来连打杂的活也没有了。

到了第四周的周末,蓝凯狼狈而焦虑地从外面回到地下室,他兜里只剩下100多块了,而工作还没有着落。

在走廊里,碰上地下室老板和房客吵架。

音乐会的票,蓝凯让室友曾一辉去了。

曾一辉是蓝凯到北京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住地下室时认识的。

三年前,蓝凯带着梦想到北京时天色已近傍晚,他先找了家经济型宾馆住下,打算第二天分别去两家发出面谈邀请函的公司,在两家公司中选取一家,然后再在公司附近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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