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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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怎么了?”许是听出她的嗓音与往日不同,木蝴蝶也顾不上关窗了,趋步行到月佼身边,忧心忡忡地询道。

月佼徐徐睁眼,明眸中有柔而暖的波光流转,“从前我不信这世间有鬼神……”

月佼的母亲是红云谷的上一位“神女”,她的母亲“飞升”后,她在谷主与谷中信众的簇拥下,成为了新任“神女”。

那是红云神女为信众施福的金粉朱砂。

虽惊讶又疑惑,木蝴蝶还是在月佼目光的示意下,单膝缓缓落地,仰面恭顺地望着她,激动到浑身轻颤。

月佼纤润的食指沾了金粉朱砂,温柔细致地在木蝴蝶的眉间点绘出半朵盛放的“烈焰木莲”。

月佼从前不信鬼神,也不想骗人,所以她自接任“神女”之位后,从未替信众施过福。

可她知道,木蝴蝶是信的;况且,她当真从那满是腐朽气息的黑暗与绝望中回来了,不是吗?

她前世于十八岁那年死于不明不白的毒杀,不知在漫长的的黑暗中困囿绝望了多久之后,她回来了。

回到了她十六岁的时候。

回到一切都能重头捋过的时候。

既如此,无论这世间是否真有鬼神,她愿以虔诚之心为木蝴蝶行这微不足道的报答。

毕竟,在她前世死后无人问津之时,是这个姑娘时时在坟前温暖絮叨,才让她尚能与这世间保有微弱的牵连。

木蝴蝶,曾以赤忱,温柔待她。

“阿木,”月佼垂眼看着她,宝相庄严,“红云神女月佼受天之谕,祝福你长命百岁,福泽绵长,儿孙安康。”

木蝴蝶眼眶酸到发紧,有泪自眼角沁出。

她不明白一向不信此事的月佼,为何忽然对自己施此福泽,可她感受得到,月佼此刻的虔诚与恳切。

她恭敬地单手执了月佼的右手,将那柔软玉沁的手背贴在自己额角,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木蝴蝶,叩谢神女。”

****

月佼前世是被毒杀的。

什么毒?不清楚。

什么人下的毒?不知道。

为什么要对她下毒?不明白。

经过几天的静心梳理,月佼脑中仍是一团乱麻,唯一能确定的是,下毒之人,一定也在红云谷中。

也就是说,除了木蝴蝶,她谁都不能信。

此时距离被下毒还有两年,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在没有绝对的自保之力前,她得尽快想法子出谷躲避;总要先保住性命,才能有机会慢慢查证那些未知的真相。

月佼反复推敲数日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当初之所以有人敢冒着犯信众之怒的危险毒杀自己,至少说明她的“神女”身份,对下毒之人毫无威慑之力。

在她幼时的庭训里,信奉的是“君子之道”,凡事讲个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因此她前世接任“红云神女”后,从不讳言自己并不能感知“红云天神”的存在,也向谷主及护法们坦言过,自己并无什么神通之能。

或许,这就是她对对方来说毫无威慑力的根源。

既重活一世,她便绝不能重蹈覆辙将自己推上同一条死路。

不怪有人不怕她,实在是上一世的她,活得太不像个“神女”了。

眼下活命的首要,是让暗处的人对她这“神女”身份有所敬畏或忌惮。

“阿木,”月佼双手负在身后,一脸老成的凝重之色,缓缓踱到妆台镜子前,“我看起来,不像个神女,对吧?”

红云谷尚“火”,谷中人多活得灿烂热烈、肆意纵心,对恩人投桃报李,对敌人斩尽杀绝;而月佼却总是规规矩矩、心慈手软……连个杀鸡的胆子都没有。

木蝴蝶皱眉:“姑娘本身就是‘神女’,没有‘像不像’的说法。”

“不不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月佼歪头望望镜中的自己,撇嘴道,“我想做个称职的‘神女’,衣着妆容、言行举止都得像才行,不能叫别人觉得我好欺负。”

镜中人梳的是垂鬟燕尾髻,穿的是素净的月白素锦袄裙,眼神澄澈,身板端直,扑面而来的古板少女之气。

“也是,姑娘接任神女快一年了,左右护法向姑娘行拜礼时还总是敷衍,”木蝴蝶认真地想了想,“要不,姑娘试着学学您母亲那样?”

月佼以指尖轻抚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点头,一边喃喃道,“还是不够。我长得像我父亲多些,不若母亲那般天生光彩摄人,况且我这性子,啧,确实没有母亲那样凌人的妖娆气啊……”

中原武林都说红云谷是“魔教”,不常出谷的“红云神女”在添油加醋的江湖传闻中,自然也就是“魔教妖女”了。

“阿木,若我衣领子放低些,”月佼有些为难地将衣领拉开些许,露出精致的锁骨,“会不会就妖媚些?”

木蝴蝶对此只能嗤之以鼻:“姑娘,恕奴婢多嘴,这不是要不要拉低领子的问题,而是这世上没有妖女会穿夹棉袄裙。”

那略显臃肿笨拙的少女态,娇憨有余,妖媚……全无。

****

数日后。

月佼细细望着镜中那个妆容冶艳、衣衫轻薄、意态风流的妖女,极不自在地扯了扯外罩的对襟烟云轻纱。

“姑娘快住手!”木蝴蝶一把按住她的手,脆生生喝道,“这玩意儿就得敞开些穿,不能拢起来的!”

月佼面色为难,愁眉苦脸:“外衫这么透……都露肩了呀!”

“俗话说,舍不得露肩作不成妖啊!”木蝴蝶苦口婆心地规劝。

月佼咬咬牙:“行吧,我忍。”

两人又在镜前细细折腾半晌。

月佼蹙眉道,“总觉得,妖气不足。”

木蝴蝶略一沉吟,击掌笑道:“哎,若是像左护法那样,以凤仙草汁在手臂上纹个威风的图样,倒还挺能唬人的。”

“他手臂上是一只白额吊睛虎。”月佼一手叉腰,一手手掌按住额头,欲哭无泪。

就她这细胳臂细腿儿的,若真要在整只手臂纹上一只白额吊睛虎……那肯定是瘦骨嶙峋、一看就吃不饱的丧家之虎。

最重要的是,纹身很痛。

“要不,画一个?”月佼咬唇冥思。

木蝴蝶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有人敲门,便匆匆出去应了。

她与来人在门口小声交谈几句,片刻后又回来,对月佼道:“姑娘,左护法自中原带回来几个奴隶,说是‘洞天门’门主送的;谷主请姑娘去瞧瞧,看要不要挑一个留在身边使唤。”

奴隶?

月佼脑中有熟悉的场景一闪而过。

果然,重活一世,该来的都会来啊。

见她沉默,木蝴蝶低声道:“姑娘若不忍心,奴婢替姑娘回了?”

“阿木,以后不必自称奴婢,”月佼徐徐站起身来,腰身挺拔,眉目凛凛,“走吧,别让新伙伴等太久。”

她已想起来,前世她之所以到死都出不了红云谷,原因就在于,为了救一个奴隶少年,她将自己通行谷门的令牌拱手让人了。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旧事重演。

人照救,令牌……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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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弯了笑眼,轻轻将捂住自己的温暖柔荑拉下来,亲昵地握在手中:“阿木,红云神女月佼,感念你的恩德……”

在木蝴蝶讶异到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月佼回身自妆台上取过一个小巧精致的七宝银盒。

听她今日又这样说,木蝴蝶顾不得是否僭越冲撞,连忙抬手捂了她的嘴,机警的目光向窗外望了望。

她压低嗓音,焦灼地在月佼耳旁道:“这话,姑娘只能同奴婢说,在旁人面前可万万说不得!”

若叫人知道“神女自己都不信鬼神”,不必谷主发令,谷中信众们就能将她绑了扔进火堆里祭天。

活生生的。

大雨天的秋日午后,房内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可对月佼来说,此刻自窗前洒进来的幽微天光,已然炳耀如日月星辰同辉。

再不是僵身囿于狭小棺木中永无尽头的黑暗与绝望。

在红云谷,“红云神女”的地位仅次于谷主,因为“神女”持双玉通天地,受谕神明、布达至信众。

但,“月佼不信鬼神”这事,作为月佼唯一的近身侍婢,木蝴蝶一直是知道的。她虽觉得月佼这样不对,可也从不苛责诘问,更未向旁人透露过半句,只在力所能及之时尽力为月佼遮掩。

她曾在漫长黑暗中,听着这道嗓音从清丽温婉到沧桑喑哑,向她诉说她身后的人间事。

月佼闭了闭眼,敛去眸中骤然涌起的泪意,微笑着轻道,“木蝴蝶……不,今后我就唤你阿木吧。”

门扉轻响,月佼一个激灵,应声回首,目射寒江。

来人是一位梳双平髻的秀丽少女,蜜色肌肤的面庞,笑眼灵动,活泼泼畅意如林间鸟。

那是十六岁的月佼,端庄明丽,柔善可欺。

她垂眸看向自己搁在妆台上的左手,迟疑片刻后,试探地动了动纤细的五指。

“姑娘怎么不关窗呢?”秀丽少女眉心浮起浅浅担忧,口中说着,便往窗畔行去。

这个声音让月佼心中一暖,几欲落泪。

在那仿佛永无尽头的黑暗于绝望中,这道时常出现的嗓音,是死去的月佼与人世之间最最温暖的牵连。

雨洗碧云,秋正浓。

窗外雨声潺潺,月佼端坐在妆台前,盯着镜中那张熟悉的面孔。

乌发如新漆,垂鬟髻的分肖燕尾斜垂在左肩;白肤似脂玉,双颊上是照人的溶溶丹霞色,若春梅绽于雪天;眉似远山黛,唇若浅脂染;双眸晶晶,满目皆是坦荡荡的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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