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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悠脱了高跟鞋,跟着表弟去书房。书房门敞着,陆悠一下就看到了仰头的霍邈。

“小喵,我们先走了。”她和霍邈打招呼。

霍邈回过神,从里面走到门口。他比陆悠高了一头,陆悠看他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仰起头。

逛了没多久,陆悠就累了,两人坐了一会,表弟突然问:“老姐,你有没有丢过东西啊?”

“丢过啊”陆悠说,“我的良心。”说完,她就逼着小顺和自己换鞋。小顺迫于陆悠的恶势力只能将自己的棉拖鞋甩给陆悠。

其实表弟是想问,陆悠有没有丢过金牌,今天霍邈哥看的那块奖牌,居然是自己老姐04年获得那枚省赛的金牌。

“你还想问什么?”陆悠吸了一口奶茶,眯眼问表弟。

“没了。”表弟拿人手短,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

棋院,师傅和霍邈在下棋。他和霍邈讲着韩国选手金炳成,如果霍邈能进入决赛,那么对手一定会是他。

他现在是棋坛的大势,世界排名第一,远超霍邈。当然,如果霍邈能击败他,那么未来他必然会取代金炳成的位置。

师傅和霍邈许久对坐安静地下棋了,他原本以为霍邈变化不算太大,可当真正和霍邈对弈一局,师傅才发现霍邈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霍家以守为攻的棋风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他现在下棋更是刁钻野蛮,步步紧逼,不留余地,充满了剑士厮杀疆场的戾气。但霍邈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师傅知道,霍邈变厉害了,很厉害。但是这样的棋,他很难想象会是霍邈这样年纪轻轻的棋手下出的。

放下最后的一枚黑子,师傅叹了一口气,“小邈,这些年,很辛苦吧。”

霍邈的手顿住,抬起迷蒙的眼,如实回答,“没感觉,六年就像一场梦。”

在梦里,一切都很真实,梦醒了,那些记忆又好似飘远不见。

“为什么不找你母亲。”

霍邈没回,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老师,您抽么?”

师傅愣住,难以置信。霍邈点上那根烟,起身披上外套,慢慢地走出大门,消失在师傅的眼前。

师傅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懂过霍邈。

*

江若尘打电话给陆悠的时候,许露在电话那头嚷嚷着要和若尘哥哥睡觉。江若尘冰凉的声音响在电话里,“你再不过来,我就会被许露强.奸。”

他说这么搞笑的话,在陆悠听来却满是无奈,一点也不好笑。她晚上开车去演唱会门口接许露,许露窝在保姆车里正在狂吐。

经纪人在门口打点记者,塞了现金拿回照片,看到陆悠他仿佛获得了解放,“陆冠军,你可算来了。”

他完全搞不定自己当年找到的这棵摇钱树。

“好好的看演唱会怎么喝酒了?”陆悠用一身蛮力拉过正在猛扯江若尘外套的许露。他里面的衬衫被许露撕开一大半,大片挺括的肌肉赤在空气中。

“你问你教练啊。”经纪人开始阴阳怪气。

江若尘不说话,脱了外套又脱了那件衬衫。经纪人尖着嗓子,捂眼睛“妈呀。”

“江叔叔,你不冷么?”和江若尘呆久了,陆悠完全无动于衷。

江若尘直接穿上外套,下了保姆车。陆悠追上去,“江叔叔,你怎么回去,我让小顺……”

江若尘停下脚步再次纠正,“教练。”

“哦,好,江教练。”陆悠把他落下的包还给他,转身走向保姆车。

江若尘在陆悠的背后唤了声,“陆悠。”

“教练还有事么?”陆悠想着怎么把许露这个家伙塞回家,对待江若尘,语气就敷衍了很多。

“她安全回家,打个电话给我。”他轻飘飘的来了句。

陆悠不懂他们,纠缠了快10年吧,怎么一点进展也没有。难道江叔叔真是石头人,还是许露太执着了?

她不懂,就不想了。和许露经纪人把醉醺醺地许露扛到了她家,帮她换了衣服又卸了妆。

到自己回家时,时针已经指向12了。过了那个点,陆悠就没了倦意。在阳台上喝茶,呆滞地望向窗外。客房里,小顺鼾声如雷。

楼下开来一辆汽车,前照灯闪了几下才熄灭。车上走下一个男人,披着黑色的呢外套,手上提着一袋肘子。

他抬头看楼上,长久地凝视着,而后才走,步履匆匆。在楼道口,他看到楼上的人下来了,就站在他的面前,和他近的只有咫尺之距。

“霍邈。”她裹着长羽绒服,白皙的脸上泛着被风吹伤的红血丝,“怎么才回来?”

他回:“和老师下棋下迟了。”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只能问中国人见面必问的,“吃了没啊?”

霍邈抬起自己的手上提着的塑料口袋,“买了肘子,糖醋的。”

陆悠眼睛亮了,“这么棒。”她接过那袋肘子,数了数,恰好三只。下一秒,她便感觉自己肩上重了些。

霍邈佝偻着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他将手插在陆悠的羽绒服口袋里,阖眼。

陆悠捏了捏他的耳骨,

“小喵。”

“霍邈?”

霍邈吸了口气,鬓角擦过她的脖颈。那双狗狗眼定在她的下颌,薄唇翕动,“好累。”

“我找聂教练……”她开始为霍邈打抱不平,才回国的孩子就天天让他下棋下到12点?

“没事”他说,“还好到家了。”

27、晋江独发 ...

他在日本六年, 从未有过回家的感觉。

陆悠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当霍邈倚在自己的身上, 鼻息暖暖的吐在自己的脖颈, 她的心跳倏然加快, 一股暖意在她血液里缓缓流动着。

“快回去吧。”陆悠眉眼弯弯。

“哦,嗯。”他蹭了蹭下巴,乖乖地点头。

*

陆悠的休假期挺长, 偶尔空闲, 她去中心练拳, 江若尘都在, 在指挥训练其他运动员。

她已然成了队里的前辈,队里的几个人看见她都要唤一声悠姐。训练结束,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喝水, 江若尘披了件国家队的运动服,在另一头凝睇着她。

她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水滴顺着发梢沾满衣领。那张精致的小脸上飘着染过般红晕。

她抬眼, 很快和江若尘对视。

“江叔叔,先走了。”她挥挥手。

“陆悠, 等一下。”他走到陆悠身边,“奥运会选拔赛就要开始了,女队有三个名额。”

“主教练和我说了。”她摸干唇角的水,挎上包。

他顿了一会,发现无话可以再说。

“江叔叔, 你还有事么?”她见江若尘欲言又止。

“想喝酒吗?”

陆悠怔了怔,“随你。”

*

他们训练结束,总会去中心边便利店休息一会。陆悠为了奥运得保持在51公斤,看到很多零食只能干咽口水,老板娘认识他们,也对江若尘寄有好感,他买泡面当做晚饭,老板娘便附送一听啤酒,那听啤酒往往都下了陆悠的肚子。

“脚伤养的如何?”等面的时候,江叔叔无意问了句。

陆悠扯开拉环,啜了一口酒,“医生说可以继续训练。”

他吸了一口面,热气掩住陆悠的半张脸。沉默了一会,他说:“运动员最可悲的不是输给对手,”他戳了戳碗里的一坨面,“是输给伤病。”

“最后,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他扯动嘴角,“还要被期待着、等待着的国人唾骂。”

“陆悠,你小心点。”

“知道了。”她跳下座椅,拿啤酒的手朝江若尘摆了摆,“叔叔,先走了。”

江若尘没理她,继续吃面。便利店挂着的风铃一摇,陆悠便没了踪影。半响,他才抬头,透着沾着水珠的玻璃窗向外看,窗外陆悠跺脚,正在包里使劲翻找着钥匙。

他不经意唇角扬起,被补货的老板娘发现,“尘哥,你喜欢她呀。”她多半带着开玩笑的意味。

江若尘转了头,打开钱包,“面多少钱?”

老板娘弯着眼笑,拖长音对他说:“不要钱。”

*

中国棋院的选拔赛结束,师哥和其他三个人获得了农心辛拉面杯的比赛资格。当晚,几人聚餐结束回棋院。

师哥是在洗手间遇见的霍邈,他喝多了,脸颊泛着红晕。看见霍邈在洗手,他突兀地笑了笑,“霍邈,你凭什么?”

显然在聚餐的时候,几人聊多了。同行扯住师哥,“好了老易,别说了。”

师哥甩开同行人的手,“我说说不行了?”

“你凭什么拿到外卡?”

“凭你爹”他手指点在霍邈的肩头,“还是凭你在日本几年拿的那些狗屁奖。”

霍邈站在那,眸底结了霜。

师哥眼圈红了,“凭什么我们集训队那么多优秀的人……”

“好了老易。”同行人拉住师哥朝门口走。

“你就说凭什么?”他非是要问出个因果来。

“凭我的实力。”霍邈终于说话了,说得非常平静,“你说的这些,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想要。”

师哥眼圈红了,“人家说20岁成不了国手,一辈子都会在棋坛籍籍无名。霍邈,我30岁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他吼着,“所以你既然拿了主帅的位置,就必须要拿第一,弄他妈个十连胜,让韩国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霍邈噤了声,看着师哥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同行人指望霍邈说些振奋人心的话,但是霍邈没有,他擦过师哥的肩沉默地走出棋院,背后是同行人和师哥大声的叫喊,他听不到,也不想听。

到棋院门口,他才算吐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敲了敲,抽出一根烟。

风很大,乱卷着路牙的枯枝带起满地飞舞的灰。霍邈吐了第一口烟,发现自己车旁,一个穿着国家队队服的人正在踢地上的石子。

他掐了烟,嘴角抿开一抹笑,“悠悠姐。”

“小喵!”陆悠听到挎着包从车后走了出来,她探头朝里面看了看,“这就是中国棋院?”

“嗯。”

她像个好奇宝宝,忍不住拍照留恋,“我车钥匙忘家了,蹭你车。”最后一张,她照了霍邈,闪光灯亮起,照着他苍白的脸。

他的碎发荡在风里,勾着一抹淡淡的笑。

车上了高架,绕了几圈又

到超市门口,霍邈的车停了。陆悠披上呢子推门下来,表弟愣了一会也跟着下车。

陆悠属于见人必打扮,逛超市都要摆出到香奈儿专卖店和贵妇抢限量款的架势。在这点上,她和许露完全是一类人。

“我顺便去棋院。”

“哦,好。”陆悠踮脚,在他肩头朝里面喊了句,“成小顺,走嘞。”

表弟从书房里背起书包,慌慌张张,“走了走了。”偶尔,他会看到霍邈的余光,他便立刻避开,和陆悠佯装无事的开始讲话。

表弟有些惊恐,“那……那。”话还没说完,就见霍邈已经动笔开始写第一题,表弟在心里演算了一遍,居然答案正确。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二姨总说霍邈哥是天才。天才,思考方式真是和常人不同。

他抬头,看天花板上挂着几枚奖牌,用粗线吊着,一伸手就可以触及。这种装修风格,也只有霍邈家才会有了。

“我送你们?”他的鼻息轻吐,钻进陆悠的衣领。陆悠摇摇头,又点点头,那双狐狸眼勾起,万分蛊人。

他心脏莫名地开始狂跳,眼底亦然掀起万丈波澜。

“小喵呢?”

“在书房。”

表弟看了会霍邈各种荣誉,免不了大脑发胀困意来袭。他躺在书房的沙发睡死过去,待窗外的阳光暗了,头顶的白炽灯亮起,他才醒了过来。

他睁眼,看到霍邈坐在电脑椅上,仰头,去看天花板上坠着的奖牌。就这么一直看着,目光不曾离开。

表弟赶快把高数书和作业给了霍邈,连带着还问,“霍邈哥,你们下围棋的连高数都会呀。”

“不会。”霍邈开始翻书本第一页,“第一次看。”

白炽灯就这么打下来,照着他苍白的侧脸。他解开领口的几颗扣子,露出纤细的锁骨。

“霍邈哥?”门铃响了,表弟小声提醒。

霍邈没有回,还在凝睇着那块奖牌。于是表弟就去开门,门口陆悠打扮好了拖他去超市买菜。

种荣誉。

“哇塞,这电脑。”表弟差点没伸出舌头舔上霍邈家的那两台电脑,“霍邈哥,你也太豪了吧。”

“作业给我。”霍邈伸手,语调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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