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荣

李凌修摇头，“没，家里地都卖了。不过，种地得看老天爷心情吧。今年冀州不就大旱吗。老天爷不开心，官老爷也不管，基本只能撂下地往外跑。”

“哦。”楚云深点点头。“靠天吃饭啊。”

气氛不知怎的忽而有些沉重，李大忙扯开了话题，“哎，小老板，我说说我们吧。我们也是近几年才种的地。之前都是靠脚跟嘴吃饭，一双脚走南北，一张嘴皮子讲买卖。”

李大说：“雪下那么大，有利有弊吧。反正那边的人也都习惯了。”

楚云深问：“那越州呢？它是在南边的吧？”

李大点点头，道：“越州采珠人很有名，大多集中在琼城。越州水果也多。不过，那里一年四季都很热。采珠人大都贫苦出身，拿命采的珠子，说实话，挣不了几个钱。”

他说这话时，语气沉着，粗糙的大手不住的搓着。楚云深想了想，道：“大头都被收购珠子的商人得去了吗？”

李凌修问：“他们不能做些别的吗？既然采珠赚不了几个钱，还很危险。”

李大苦笑着解释，“他们不能改业。采珠人也叫昼人，是贱民，他们以船为家。你干了这活就得一辈子做下去。官府管着他们，采的珠子上缴官府，只有小部分才能拿来买卖，换些米油。”

楚云深万万没能想到里面还有这个缘故，“这是谁的规定！这样，日子能好才怪！”这根本就是剥削！

老赵掌柜咳嗽了几声，说：“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各朝各代都是这样。”

她本来想问，怎么没人改？可是一想到，改了谁给权贵富豪提供光彩熠熠的珍珠，她就没问出口。历来如此，一方利益受到侵犯，必然有另一方的利益是得以保存的。更甭说，损害的还是他们眼中的贱民的利益了。

“海波无底珠沉海，采珠之人判死采。

万人判死一得珠，斛量买婢人何在。

年年采珠珠避人，今年采珠由海神。

海神采珠珠尽死，死尽明珠空海水。

珠为海物海属神，神今自采何况人。”

楚云深念了首诗，席间一片沉默。（附注：元稹的《采珠行》）

“嗨，咱们说说火州吧。”李大正了正表情，继而有声有色的跟楚云深说起来在火州的趣事。“嘿，火州白天热的要命，晚上冷的要命！我们在围着火炉吃西瓜。那里葡萄特别好吃，特别鲜特别甜！葡萄干也好吃！大把大把的吃！特别爽！那里的瓜啊果的，”摇摇头，啧啧叹道：“就是甜！跟蜜一样！”

他又陆陆续续的讲了一些趣事跟西域风情，听得楚云深跟李凌修这俩没见识的一愣一愣的。“这神州大陆大的很，我这才到哪啊。再往西边走，大片沙漠，还有国家，只不过，我没去过罢了。北陆是大片草原，那里的人真是剽悍！男人女人都又高又壮！咱们大安东边，隔着海的国家我也没去过，遗憾啊遗憾！”

“那边是瀛岛吧。”楚云深这个倒是知道，“那边不是盛产倭寇吗？”大宇宙时代的华夏人民为了铭刻历史，勿忘国耻，将数段不能忘记的历史编写进了机器人程序，想让机器人能够随时提醒主人。她虽然没有主人，但是程序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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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她去哪见那么厚的雪呢？甚至连雪都没有见过几次。科技的发达已经能让人类完美的避开了寒冷的冬天，一辈子享受宜人的季节。人类想体验冬季，可以去特殊的景区，而她是没有资格的。她曾见过雪的影像，白白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有雪的存在，不过，没有多美好。雪的到来，意味着冬天会更冷，她只能窝在屋里。也意味着庄子上的婆子更加无事可做，专注的对她冷嘲热讽。

楚云深直接将半信半疑挂在了脸上，小眼神透露出了不信。

李二头一个出来给李大作证，憨憨一笑，眼中带着怀念：“是真的，一般那边的雪能没过人腿。但是半米也算罕见。也不是没有。这不，就被我俩给碰上了呢。越往北边越冷，冬天也就越长。那里人烧的火炕特别能留住人。天黑得早，窝在炕上，吃着炖菜，啃着酸菜大骨头，特别恣儿！”

楚云深听得入迷，眼中满是向往，小眼神闪着噼咔噼咔的光：“我也想看看那么厚的雪啊。”

“小老板喝酒吗？”李大送上来一瓶农家自酿的米酒。

她还没喝过酒呢，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连忙摆手婉拒：“我酒量不行，还是算了。”她还不忘劝李大，“酒不能多喝，对肝不好。”

这一顿饭，虽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是清淡爽口。楚云深吃的很欢快。菜是现摘的非常新鲜，盘里有两根蘸着酱吃的黄瓜，洗的干净，咔吧咔吧的啃了，即便不沾酱，也是甘甜清脆。

楚云深果真有点兴趣，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龟缩在帝都，去过的最远的地儿也无非是慈恩寺。“那你都去过哪些地方啊？”

“东北到过不夜州，最南是越州，去过北陆的草原，最西边的火州也都去过。”李大说起早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是感慨良多，“不夜州的人熊野兽人参，万里山林都是奇景。您若是能去东北那边看看，他们那边冬天特别长，大雪下个不停，雪有这么厚！到了冬天，雪下的老厚，月亮一照在雪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就跟大白天似的，所以就有了不夜州的美名。呐，雪有这么厚。”他拿手比量了个高度，差不多有半米高。

“做什么不辛苦呢？您说是这个理吧？”李大爽朗大笑。

楚云深看向正在啃馒头的李凌修，“哎，小凌，你之前在冀州也是种地吗？”

不在侯府，楚云深吃饭也没那么讲规矩了。当然，只要是自己一人吃饭，她也没那么讲规矩。

李大笑道：“我们这些粗人还道，小老板会不会吃不习惯呢，看来是无须担心了。您多吃些，等您回去后，多带点庄子里的菜跟瓜果，新鲜！”

老赵掌柜过来招呼他们来吃午饭，“清茶淡饭，小老板别嫌弃。”

楚云深坐下，接过筷子，扫了眼桌上的菜，有鱼有肉有蛋，很丰盛，这叫清茶淡饭？“有吃的就不错了，”一指自己鼻尖，道：“哪里能嫌弃。”比她刚到侯府时，吃的饭要好的多啊。楚云深经过定城侯府那一遭，此后吃什么都不会挑剔。

“你们还种地？”楚云深问：“都种些什么？”

李大说：“庄稼，蔬菜，瓜果，都种！”

“很辛苦吧？”楚云深又问。

对于帝都城郊，楚云深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拿着锄头镰刀跟流民对打的村民，以及绵延无尽的苍翠群山。李凌修跟她说了几个风景不错的地儿，还有那几个比较富裕的村子。天子脚下，日子怎么可能过得差？即使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你很懂嘛，小李哥。”楚云深斜了李凌修一眼，哼道：“你到底有多闲？不要忘了你的本职工作。”

李凌修颇为无辜的说：“是您让我随便出去逛逛的啊。我也只是在山中及周边村子逛了一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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