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荣

沈氏点头，“的确。”

楚云深对此不以为然，人越多的地方，麻烦就越大，不过，到底也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沈氏对帝都治安很放心，她却不一样。

山林中偶尔有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午间山风温和，阳光透不进密林，使得大中午的山林看起来有些阴森。这一切，却都笼罩了一股不详的氛围。

沈氏的衣着打扮，虽然清素，但是无一不是精品，好像在随时喊着我很有钱。识货的人不多，但是人的直觉很厉害。有些人往那一站，她属于哪个阶层，差不多就能猜出来。

“这里有只肥羊！”

“简直了！”楚云深捂脸长叹，这都是什么运气啊！她来到这个世家也还没几天吧？总共过了几天顺心的日子啊！五根指头都能数的过啊。

楚云深一边要跟流民周旋，一边要护着沈氏。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大杀四方啊，简直心累。沈氏人很聪明，但是她体力弱，从山上走下了，已经是累的要命，更何况还要躲躲闪闪。闪躲之间，脚崴了。沈氏捂着嘴，没有出声，楚云深这时候不能分心。

脸色发青，额头大颗汗珠低落，沈氏道：“你先别管我，速战速决吧。你送我到一边去。”

楚云深护着沈氏来到路边，她挡在沈氏前面，跟流民周旋。这些流民，能拿刀的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赤手空拳，看着楚云深亮出雪亮的剑，不少人心惊害怕。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底是有人肯为财死，不少人还是狠狠朝着楚云深扑过来。

“不要伤人性命！”沈氏嘱咐道。

楚云深：“……”

这下好了，亮出的剑得重回剑鞘，楚云深只得挨个将他们打退。她的功夫向来以快准很取胜，打持久战，对她来说还是头一次。

楚云深脑筋一动，不能杀，不代表她不能用别的方法是吧？她还感叹，沈氏就是慈悲，这诚心拜佛的人就跟她这装腔作势的人不一样。真是有颗善心啊。

沈氏拍拍身上的土，自袖中掏出一根响箭（用来传递信息的烟花爆竹）点燃。看着楚云深挡在她前面，莞尔一笑，道：“再等半刻钟。”

“这么久啊？”楚云深苦着脸，在袖袋中掏出几包小纸袋甩向空中。剑光一闪，纸袋破裂，粉面洒向人群。

“啊啊啊！眼睛！”

“这是什么！”

“你撒的什么？”沈氏问。

楚云深接着掏袖袋，下次要背个小包才方便，“辣椒面胡椒面，我再撒些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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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府尹做什么吃的！”沈氏怒道。

楚云深无语，你抱怨也要看看情况好不好。她们出现，分散了流民一部分注意力。跟身强体壮却拿不出几个银子的村民想比，流民们更喜欢富家小姐夫人，有钱，随便身上的什么物事，都可以够他们好吃好喝的混个半辈子。

“喂！沈姨！”楚云深一把将沈氏拉到自己身后，抬脚踹翻扑来之人。

双方打红了眼，一方是人多力大，一方是人少却狠，一时之间也难分输赢。

沈氏气道：“简直反了天了！”她一看眼前这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亏她还跟楚云深夸口说，天子脚下，无须担心。这下看来，要担心的多了去了。

“既然是寺庙施粥，应该会够的。”

沈氏摇头，“和尚也是人。”

楚云深把沈氏的话翻来覆去的咀嚼了几遍，方品出其中意味。和尚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红尘贪恋？

两人刚到山脚，就听到山脚下喊打喊杀声一片。楚云深吐了口气，心说，果然如此啊。

有些人，见识到了帝都的繁华，看到帝都子民过得如此舒适轻松，一碗粥，也很难填平他们心中的。既然你们这么富有，为什么不能拿出些上好米面肉菜来赈济灾民呢？有些人，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们在冀州之时，本就算不得老实百姓，好不容易活下来，再为一口肉吃铤而走险也不是难以想象。

深林除了鸟叫蝉鸣，就是两人走过的声音，静谧的厉害。慈恩寺处在群山的环抱之中，她们现在估计已经离慈恩寺有大段距离。小路岔路很多，沈氏选择了与来时不一样的方向。“我们来时所在的山脚，人烟荒凉，沿着这条岔路口走，可以到另一边的村子。”

“那里人烟多是不是？”

“您在担心什么？”

沈氏道：“天子脚下，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们再往下面逛逛吗？”楚云深问。

沈氏拍拍身上的沙土，说：“去山下的粥棚看看，流民这么多，不知道粥棚里面的粥够吗？”

楚云深没有她这么自信，联想到出现在山中要杀她的那几个流民，心里总感觉毛毛的。这些人，无疑已经濒临在生与死的边缘。他们侥幸逃离冀州，想必更加珍惜自己的命，也更容易为了一文钱或是一块饼子而铤而走险。无他，用他们的话来说是一切为了活下去。

山中下路蜿蜒而下，小路两旁遍植大树，已是高耸入云，两边大树枝丫相接，竟是形成一个天然伞盖，替人们挡住中午的阳光。偶尔有阳光自枝丫间漏过来，斑斑驳驳的映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像是洒下了一地碎金子。

一面走着，一面耳听四方，楚云深对“人性”这个东西现在也是半懂不懂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心生警惕，小心驶得万年船总归是有些道理的。

“你看，大安的女子，要宽容的替丈夫寻觅良妾，面对婆婆的刁难，也只能咬牙咽下，还得笑着说个好字。丈夫若是早亡呢，若是有个一儿半女能傍身倒还好。最恨的是，没有孩子傍身，想改嫁，却不能。婆家不允，娘家不支持。甚至希望你能成为节妇。还有一种更为可怖的情况。女孩在家待嫁，未婚夫没了。然后嫁进婆家守活寡励志做节妇，一守十几年，然后朝廷给颁个贞节牌坊。”沈氏有些无奈的揉揉额角，“看吧，这就是人生。”

楚云深一双桃花眼瞪的溜圆，话都说不利索了，“节妇，贞节牌坊，这、这……”这是封建余毒啊！“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孩当节妇呢？守着牌坊过日子，怎么活？”她知道“节妇”的概念，对“节妇”也只是停留在字面上的理解。等她真正见识到何谓“节妇”，她才方知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残酷。

沈氏拍拍呆愣少女的肩膀，安慰道：“你一身本事，完全不用在乎。我说的女子，是没有主见，一心在家听父言出嫁听夫言的人。你大可以活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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