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瞭望之上,不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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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黑白两色交汇相融,一股灵魂深处的悸动感骤然炸响,恍惚间一道宛若白昼般的光辉映入眼帘。

那抹极致昼光,纯粹的甚至分辨不出梦境与现实,仿佛撕裂开整张黑白画卷。与此同时,一股暖流游走周身且极昼瞬间消散一空,再抬首,一人一璧一池白雾。

心神悄然间迷离于梦境中,早已分不清眼前所见是否真实存在,忘却自身,忘却身处一个诡异梦境,意识开始飘忽茫然时,一池白雾变得沸腾起来,雾气四向飘散延展的同时,云昭终于看清了雾后景象...

许久没活动筋骨的铁柱焦躁地拱着木栏,在他试图在马厩的食渠里舔弄几口料豆,在重复数次连连受阻后,打了几个响鼻大感无趣,瞧见身旁的主子一副落魄丢了魂的模样,铁柱觉得很没面子的甩了甩尾巴。

不知是梦境里诡异的场景惊住,还是被蒋维那张瘦削没几两肉的老脸吓傻了的云昭,现在满脑子都是梦境里诡邪的男童,还有那一戒尺狠狠砸在桌面上的声音。

在蒋老异常愤怒的注视下,被冠以讲学间偷睡罪名的云昭被拎出来喂马。在烦闷的嘟囔了几句后,总算缓过气来,随手给正在马厩养老的铁柱撒了几把料豆,拍了拍手向外走去。

准备走出去散散心的云昭,行至半路突然愣住了,发现了一个平日往返间从未在意过事物,那个被架设在营门旁的瞭望塔楼,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起来。

...

好几日没有被拉去校场角力的宇文泰心情大好,熬到了午歇时分,揉捏着肩膀准备回舍好好睡个回笼觉,特别是想起云昭被训斥着逐出去喂马的窘迫样子,感觉周边空气都仿佛清新舒畅了起来。

不过还没等宇文泰乐呵几下,迎面探出一张和煦笑脸,一双总是清澈如星湖般的眼睛,此时略带几分促狭笑意。

心中警钟大作,直直的向后斜撤了一大步,摆出一套防御姿势后,谨慎道:“累了,不做,想睡。”

云昭闻言皱起了眉头,咂摸片刻总感觉这句话有些许奇怪,不过在看到其偷偷摸摸准备溜之大吉时,赶忙一把拦住,谄笑道:“宇文兄,在下又有了新的想法,探究一二?”

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宇文泰,哪怕在强烈表达了抗拒之意,还是被云昭连哄带骗的拉扯了出去,一路上心如死灰,不断喃喃自语表达着悲丧情绪。

不过在发现行进路线并不是前往校场时,突然又燃起了求生欲望,宇文泰左右顾盼间寻找着逃离路线,原本一路沉思的云昭想起了这段日子对其的折腾,渐露尴尬神色,堆起笑容道:“误会了误会了,这次只是麻烦宇文兄助我观察周边而已,免得打扰了他人。”

“当真如此?”

“君子一言!”

...

寂静了许久。

看着宇文泰满脸的鄙夷之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改口道:“我发誓我发誓...”

两人一路爬上瞭望塔最高处,并肩看向军镇远方连绵不绝的雄壮山脉,无数层峦叠嶂之上,不断破空掠起阵阵林鸟。

宇文泰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背靠着栏杆蹲坐了下来,好奇问道:“云昭阿,我们来这作甚,景色不错,不过我这还瘪着肚子呢...”

见没有回应,无奈耸了耸肩,继续自言自语道:“也不是我多嘴阿,你这些日子里...嘶,确实勤勉快赶得上我了,不过没天赋就不要勉强...嗯,以后跟着本天才混也是极为不错的嘛,对吧,云昭?”

正准备侧过身再好好劝说一番的宇文泰,却发现整个瞭望台上没了云昭的人影,正迷糊张望间,只听见“咚”的一声巨响。

整个人瞬间僵住,赶忙趴上栏杆向下望去,缓缓扭回身子瘫坐下来,一脸惊恐地抽泣道:“这他娘都什么人...这鬼地方没法...没法呆了...”

从瞭望塔至高坠砸在地面上的云昭,颤抖着挪动身躯仰面朝上,颤巍巍地用手抹开脸上溅出的鲜血,咧着嘴露出渗血的牙齿,含糊不清道:“不就...就就是炼体嘛,老子...轻轻松松...”

...

在那股如浸泡数年的烂醋味慢慢淡去,云昭感觉呼吸吐纳间都透着一股腐臭味,扶膝愣愣坐着,胸口不断起伏。

其后是一墙玉璧,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棱角,细密如银毫的金砂抹尽壁面,檀香木雕而成的飞禽悬于壁角展翅欲飞,水晶珠帘逶迤铺挂,飘散弥漫的白雾不断攀上玉璧,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一片氤氲...

男童穿着破烂短衫,突然笑了起来,没有笑声传来,俯仰间自成一股肃杀气息,玉璧雾池越奢艳,他就越丑陋,特别是在他抬起头看向白雾对岸的云昭那一刻。

一双像湖沼般的眼睛,充斥着无比复杂的情绪,当眼瞳骤然紧缩狰狞的那一瞬,一阵仿佛空间错乱般的失重感泛上心口...

所以在其余六国甚至修行宗门中,都建立了至高无上神权地位的凛冬神庭,在大唐这里栽了一个大跟头,甚至唐国的强烈抵制开始引领起一股反神潮流...

于是在活得久必然智妖的准则面前,凛冬神庭另辟蹊径,开始在大唐传播其所修行的神术,崇尚力量的唐人接纳了神术,神庭借传授神术开始散播教义,皆大欢喜。

......

那是一个男童,笑得很天真,但他满脸血污,瞳孔猩红,所以笑容显得愈发残忍。

男童半蹲着直视白雾,眼神暴戾,嘴角被扯出一道血口延至脸颊,脸色如同被封藏地窖中熬炼无数载岁月的陈酿,所以神态显得愈发狠辣。

用手轻轻推揉穴位,闭上眼回忆起来...

仿佛一幅黑白墨画,除去黑与白之外没有其他色调,就像是用墨汁泼洒在白纸上一般,墨点晕染泛开顺着皱褶宛如盘蛇走穴,沿边勾勒间若林涧钟乳悬滴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云昭坐在营帐内歪着头看着蒋维,这老头拍着胸脯,义愤填膺地对众人说道:“神庭神术为修行源气的一种,不过是借助一些天地气象的奥妙...能耐是有的,不过披上神术之名只惹人贻笑,还有其所谓的教义更是妖言惑众,整天瞎掰些什么极北更北,人之将囚...”

对于蒋老所言,这些日子不断翻阅诸多文载的云昭也略知一二,是神庭教义中奉为首义的一则,大抵是说神庭之所以地处极北,始称凛冬,是为世间生灵镇守北方邪灵,其传播教义中也偏重渲染其神圣伟岸之处,号令天下人一同赶赴神庭被天下守关。

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关于信仰这种事情也不能幸免,无孔不入的神庭教义传播,在大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并不是单纯的皇权与神权的对抗,其根本问题出在自古为蛮夷之地的唐境,一直被神庭视为天神遗弃之地,在大唐用武力征服六国之前,神庭压根没瞧得上这块地,更别说传教了...

于是在可以用百年千年为标准的时间量度之下,这种人与神之间的矛盾愈发凸显,什么是唐人,那就是我在瞧得起你的情况下才会和你说话更别提你如果瞧不起我你看看我会不会搭理你的这种人,如果没读明白,可以多读两遍。

作为一个针对贯彻领导唐人前路思索的少年,云昭对神庭的故事是一个脚拇指都不信的,欺骗世间愚民罢了,生活尚在苟且,谁又有空和你跑去那么冷的地方蹲着,至于什么凛冬掠境,人之将囚,顺口是挺顺口的,其他的就算了吧。

...

对于帐内蒋老的滔滔不绝和飞溅的唾沫,云昭更多的是在思考这几日睡眠质量的低下,问题主要出在这几日一入眠就会做奇怪的梦,更奇怪的是每次梦境都是一样,而且并不会随着梦醒而淡去,仿佛真正发生过一般刻在脑海里。

老老实实坐于帐内,听着几位修者摇头晃脑讲解数月过后,从小在承平长大的少年,总算对这个世间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知,关于修行也是。

世间七国象征着世俗皇权的统治,而修行显得更加隐于凡尘,象征着修行根基之地的一部二院五宗,除了几个类似皇道七院这般身处帝王家的存在,更多则是闭门造学问,不染世俗争端,七星谷影宗面世也仅仅是每年更换几张榜单罢了,其间隐晦门道不足外人知晓。

另外一股力量是来自极北之地凛冬神庭,这个已经无法追晓什么年月就岿然于世的庞然大物,其底蕴悠久远远超出当世任何一国,相应的其信仰的神庭教道也广传世间,神庭信徒遍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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