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命悬一线缘浮萍,梦境现实难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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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你是好样的,走好~”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只剩些许哽咽的语辞。这匹马像是那三十多匹良驹的缩影。

没了脚力,人步行需要多久?此地已经能看见赣州界标,只能先找驿站,再寻打算。

饭罢,少有的歇息令他想起父亲的话:

“到洛阳的路程时间最快五六天,在这之内你必须把此物放置归处,侯逸的东西,你亲自交给他。这期间不可多作停留,一日只得休息一次,这东西不可离开你半步,我们锺家的本事我已经悉数教你,平日叫你隐忍保密,但不证明我们好受欺负,如今你亦不必再忍,我们同司马家的恩怨,是时候该了结。我没什么能再教你了,从现在起,这天下万象,你要用自己的双眼看,用自己的双手摸索,但是你始终要牢记锺家的祖训,你阿公同我从未后悔做出这个抉择!用你的意识去思索,你会寻出自己的【道】。”

阿爸的话一直萦绕在心中,他明白这五天必须完成这项使命,否则那代价,不是他,甚至是金戎,董昦一行人所能承受。

重复着这一番话,无宣沉沉地睡去。

梦,总是在心思繁多的时候泛起,越是成人,越有顾虑,所以小娃娃总少有心悸。

梦中,锺无宣看见一群面容,其中有一个,看似面生却莫名熟悉,好似多年老友,发小知己,这个人没露正脸,坏抱着一只花色小犬,这小犬煞是可爱,尤其是那双黝黑大眼,透视心底。小犬显得很是亲昵,无宣伸手,欲上前抚摸,忽然,一道惊雷劈下,小犬同主人分离,另一个身影伸掌拍死小犬,那主人被人群围堵,一刀刀削砍着主人,他显得歇斯底里,凶手张嘴说了一番话,那人便消停下来,被带上枷锁,勾穿琵琶骨,胸前放置了机关……

人影散乱,无宣如看戏一般审视这悲剧,一幕幕令他匪夷所思、不着头绪,忽然那个被带上枷锁的“囚犯”扯开拷链,仰天一声呼啸,但任他呐喊却发不出声音,“囚犯”心如死灰,启动了胸口的机关,一通闪烁,爆炸烟雾涌向四面八方,那个“囚犯”就此被“处决”。而那凶手却直直地看向这里,那目光令锺无宣头一次感到畏惧。

这不是梦!

潜意识的惊醒,眼前的景象却令无宣直冒冷汗,一个黑衣人正用手肘锁着他的喉咙,亮出一柄匕首,利刃冒着青烟,必然是道法加持,那匕首对准无宣心口,欲将刺下。

不能动?!,无宣只感周身困乏,难道是中了毒?!

匕首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无宣喷出一口污血,周身瞬间着力。

空手入白刃?在他的印象中,对付持械敌人,除非差距悬殊,亦或是自信充足,不然徒手夺刀便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不由多想,无宣猛拍歹人持刀那手,刀偏离的轨迹朝肩膀直扎过去。

白刀子进却未红刀子出。

若非中毒,这种手段身法的歹人,在他眼中不过就是烂番薯臭鸟蛋。

破了一记致命伤,无宣抽手反扼歹人咽喉,正欲反击……

“噗嗤”,利器贯体的声音,那歹人胸前如玫瑰绽放开来,杀人的正是他那类匕首。

无宣推开尸体,快扫一眼屋内,除去这具还有两具尸体,但尸体旁边,站立着一位女子,跟这些血渍污迹相称,丝毫不显突兀。

本能提醒锺无宣,危机解除了,而眼前的女子并非这些歹人同类。

“唉~”,这声闷气终于吐出,两天的提心吊胆使他的神经过于紧绷,这一放松另其如获新生。

锺开始打量着这位“救命恩人”:

青衣软甲,同自身一样着裹身革衣;

修身裤履,是为方便行动而刻意身着。

不像一个寻常女子那般温润,

更不像富贾千金那般优雅。

这随便一打量,令无宣放下最后的戒备。两人双目对视,这一瞧,无宣感到了一丝舒缓轻松:

娥眉明眸、煦色韶面、

眼若流水、唇角斜开。

那双眼睛,给人一股轻松释然的感觉。

“锺无宣?”,女子开口,询问中带着一丝怜惜…

“是…敢问……姑娘雅名。”

“叫我列御萝便是”,列姑娘轻色微笑,手背拭去脸颊的血渍,露出眼角一眉淡痣,这一枚痣润色了姑娘的笑容,更令锺无宣眼神朦胧……

可不朦胧么,肩膀偏脖子地方,被匕首穿了个透凉,血未涌出是因为道力压制,但伤了神经,看啥都重影儿……

重影多了并不是老花眼,搁到这,估计是要蒙过去,于再度晕厥之际……

“啪~”,一记巴掌,不是打在脸处,正是那伤口地方。随即三枚细针扎在中俞穴、秉风穴、肩井穴三处穴点。食指伸出,放尖牙上猛一划拉,涌出一股鲜红,不由思考直接滴到锺无宣肩膀伤口,看量差不多,撑住无宣下巴,掰开嘴随即便把那血抹在无宣的舌头上,朦胧中,无宣只感在吸食平时自己熬的清汤,味浓,略甘。

片刻,意识缓来,无宣看着眼前列姑娘有无数疑问准备开口,却被列御萝随即拍躺:

“别说话,守住元气,听我说”

无宣照做。

“列御萝,汤问馆干事,此次前来奉命接你回洛阳,你靠这八百里加急需要五六天,明日我领你去赣州汤问馆,此时你只需静心修养,你的伤势是积累下来,中毒超过一天,看来应该是中途驿站被下了手脚,这里面目前很安全,客栈老板已经被金家商盟的人带走审问,你可以放心休息至明日,我就在此等候,明日清晨咱们便行动”

无宣滴溜着眼珠,有话不知如何。

“最好别多说话,有什么简述即可。”

无宣看着那温润的眼神,什么话都被说了,什么事儿都被安排了,根本挑不出毛病,憋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你……你眼角那,是泪痣么?”

列御萝轻挂鬓发至耳后,对着那痣搓拭了一番,逗笑回道:“本身是个眼子黑点,我经常嫌痒就多有搓抹,结果颜色是淡了,却还是留了个印子,谈不上什么泪痣,都是文人们谈风括雅出来的笑谈而已,根据刘伯温的《滴天髓征义》和明代《果老星宗》记载,我这个算不上泪痣,就是个自创疤。”

“挺好看……啊不我是说这疤,嗯~这不是疤,这是……”,少言寡语的锺无宣也能被自个绕话里。

“我明白,你好好疗伤,明日还得赶正事。”

“正事,对,正事要紧。”

列御萝走到那三具尸体旁边,撕开背后的衣裳,露出满背刺青,硕大的一个字,无宣非常熟悉——阎。

“阎庭的门徒,货真价实,而且,实力至少不低”,列御萝确认道。

无宣追问:“那腰上有令牌的,是冒充的吧?”

“应该是司马府的人,而且很可能是司马广奏的儿子司马广谋手下伪装的,这些我一时半会讲不清楚,等明日咱们回洛阳,你落实任务,再细谈不迟,现在安心疗伤。”

无宣不再问东问西,他也知道疼,知道肩膀这窟窿透着风……

……

锺无宣有好久没这么熟睡过,这种释然的感觉令倍感安逸。而列姑娘在桌边把玩着那两个空白坛子。

次日清晨,无宣难得起这么早,一夜歇息只感身爽通透,这伤疤也在昨夜聚合疗援。墙边的尸体昨晚也被收拾利索,他看了眼趴在桌边的列御萝,看见那发丝遮挡的眼角,好奇心促使他剥开发丝,去点那个痣。

如愿以偿总有种占人便宜的感觉,但没人看见,谁会指正。

辰时刚至,列姑娘按点准时醒来,吓得无宣连忙抽手。

洗漱作罢,两人掐磨时间,刚刚好,动身前往赣州汤问馆。

下客房,这一楼大厅换了位老板,和蔼可亲,不像上一位笑的惊悚。

“对锺少爷多有怠慢,昨日给您登记的掌柜已经被带回金家商盟拷问,对您造成不必要麻烦还请谅解,今后只要持这令牌,金家商铺畅通无阻,并不需要等级身份。”

“不打紧,是我疏忽了,还给老板添麻烦。”

“那便好,那便好,还望锺少爷回洛阳,给我家少掌柜带个好儿~”

“一定……”,无宣不是个大度的人,要不是列御萝半路杀出,昨就交代到这,这赔偿还是要算的,诈老金头一笔,也算便宜他。

赣州汤问馆中,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法阵,列御萝同当地掌事交代一番后,便同无宣立于阵眼中。

“列干事,那我就启动了啊~”

“有劳了”,列御萝对其交代道:“给你那药按时吃,两天便可痊愈。”

同样的流程,锺无非是又看了一遍,但这次他在光亮之前明显看到那掌事口吐鲜血,耳鼻渗红。未曾来得及询问,下一瞬,洛都大地之上,汤问馆之内,这二人就如此“游耍”了一番,丰收归来。

列御萝一回来便通知主事,此时,董昦金戎,侯逸慎皞已收到消息,火速赶来。

锺无宣仍对刚刚之事满是疑虑,列御萝却抢话在前:“这应该是你第二次使用【众子之台】,你不知道期间如何运作也正常,但我问你,现在方便听么?”

“离午时尚早,我呆在这应该是最安全,你讲吧,我倒想听听。”

“来客厅吧,杵在那多尴尬。”

诺大的客厅收拾的体面妥当,屋内彩光也十分考究,大厅作北朝南,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四角开着斜窗。洛阳属北方,这屋便属那冬暖夏凉,满厅亮堂的构造。

一杯信阳毛尖沏上,无宣老规矩,三次轻叩手指,上一次有女人给自个斟茶是何时……细想,莫不了是小时候阿妈教自个学礼。

完毕,列御萝坐正对面,直奔话匣:

“每一次传送,都需要消耗操控者的道法蓄力,传送的人越道力强,操控者反噬越大,平时那些商贸货物基本是没道力,便随意运输,咱们刚刚是两个人,而那赣州的掌事新上任不久,受到的伤害便是双倍,活人传递这些事平时也有,但一般都是找老手来解决的,而那个新任掌事也算情谊,他看得出咱们不能久留,便当断则断,亲自上手,之前跟他商量的时候,他就很是果断,所以我才留下个药方,叫他按疗程服用,不足两日便可痊愈。”

锺无宣听罢,想起自身从洛阳道家的传递,是由金戎操控运作,金戎会不会也受伤了?拿捏着那个金家令牌,无宣感觉到这份量比以前重了许多,尤其是此趟回家,父亲的话,令锺无宣感受到莫大的新奇和巨大的压力,接下这个使命一是为了锺家,二是,他想用自己的眼去看看,去看看这世道,是否真的如父亲所说那般,需要变变;去看看这人们,是否真的令他有所改观……

“你救我一命,还告我这么多,叫我如何谢你……”

“哪里哪里~责任所至而已,我只是喜好观察不同的人,对我来说你这人挺有趣,我想了解了解。不过你要真谢我的话,至少来点实际的~”

喜好观察人的少爷遇到了个同样喜好观察人的女子。无宣难得一笑:

“那,怎么个实际法儿?”

列御萝从旁取出一木匣,内置一小白坛子,正是早先她从皇宫上清观那无意间“获得”的战利品。

眼眸素流,柔水润珠,列御萝微笑着把坛子摆在无宣面前:

“我想你能教会我,这里面的东西,怎么做。”

店内的东西,无宣并不放心,他拿出行囊中两个小白坛子,那正是当初他丢在宫内,还差点伤了人的坛子,还是自个做的东西放心。

味道虽好,却奈何量少,些许裹腹即可。这要放在以前,无宣这小子对吃的是十分挑剔,骂过不少厨子,嚷过不少饭店,但现在,权衡利弊,他心中明晰分寸。

桌椅、板凳,摆放齐全;

书桌、浴台,未曾使用。

这一切太过正常,正常的都令人生疑,正常的都没能在近两天路程遇到阻拦;正常的都令无宣没有怀疑这金家客栈有了令牌却还要登记,以及客栈老板那别有心事的笑意……

“只要入了赣州,也算是完蛋的势力范围,也可歇息片刻。”

锺无宣是这个想法,但看到胯下良驹已经鬃毛沁湿,牙口渗血,那马蹄铁早就没了起初的清脆擦响…无宣内心五味陈杂……

从进锺府到出来,只同阿爸、阿妈见了一面便即刻离开,叔亲娘系都还未问候,沿路三十几个驿站,中间换马停留不足几息,三十多个驿站更换三十多匹,清一色都累的劳形苦心、精疲力竭,不下十匹奔赴到站后,当场口吐白沫,脱力抽搐,更有几匹当场心绞而死,若非老金头给的令牌,估计驿卒活吞了无宣的心都有。

长时间的颠簸,腿跟儿早就没了知觉,一瘸一跛,朝赣州城中寻去。

金戎的通行令牌着实管用,关口审查未受到丝毫阻拦,未到城中心,就见不少金家商铺,无宣选了一所交通便利的客栈,登记身份后便回房休息,此时他太需要回复体力。

侯逸四人的命运,董昦与金戎的身家,宫中的纠葛……打与不打,死多少人,毁多少地,也许都在这东西的牵连之中。

将至赣州地界,驿马嘶鸣倒地,跑过了两个驿站,中间为换乘,这马已经尽力,人从马上带落摔下,恍惚之间,他看到驿马抽搐断气,抠鼻流红,肛口冒白。无宣耸晃几下,眼前重影开始慢慢聚合,摸索至马身侧,瞧见那血丝满布的双眼,锺伸出手捋下那一抹:

平日冷漠寡言的锺无宣,对动物植被倒是异常有耐心,兴许是因为它们不会言语,没有交情,也更不会玩诈心计。

这三十来匹驿马只是为了报信送折而生,累瘫累死并非罕见,使命必达,书信为上,自创立驿站便一贯如此。但死在自己手里,无宣难免意乱不堪。

“掣~”,途经三十来个驿站,锺无宣未曾片刻歇息,从昨日破晓,他彻夜不眠,未曾片刻作息,十几个时辰的颠簸,如今已至赣州界地。

这赣州也是董昦的故土家乡,锺无宣入洛之后,结识的第一个人,便是完蛋。

“掣~”,一记皮鞭抽打马身,这驿马看上去已经憔悴不堪,别说这马,连锺无宣也是嘴唇干裂,脸色黄蜡,一副身心疲乏的模样,却唯独那双眼睛,自那时起,便一直炯目聚神,不曾疲垮。

这一路来,小心谨慎,再三细致。他从未感觉过今日这般提心吊胆,恐窃患失。

人马并进,如风掠影,他们在争时间,用命争时间……锺无宣看着胸前的包裹,麻布紧裹,成方盒形状,包封紧密,根本不明其中何物。那是父亲交托于他的要物,那夜,当父亲郑重取出此物,无宣震惊得瞠目结舌,从小到大所见奇闻不少,所触奇物甚多,但从未有那般震撼过,自他接过委托便未松手过,其深知此物份量。

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流星。

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

从古至今,这八百里加急,靠得就信使能耐,以及驿马的体力。八百里,亦是惠阳至赣州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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