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年史

“大侠，下官来此这个……大侠当街shā rén这个……总是不对的，所以……所以……”

结结巴巴的李本嗣大冷天里直冒汗，无名头一偏，无形的视线压得他脖子一缩，

“那人出言无状，怨不得本座。”

还真有替死鬼书生出头的，为数不少，次日，一群精力旺盛的读书人抬着用白布搭盖尸体的担架，来到客栈外，人人脸上有悲色，这些可能是那书生的同门学友的读书人开始高呼口号，声若洪钟的控诉冤情，怒喝无名草菅人命，不过他们的素质比死去的书生要高得多，言语激怒却不过分。

“文武殊途本是常情，为何妄动以至人身死耶！”

“面对手无缚鸡之力者，有理讲理即可，何故伤人性命！”

闹了一上午才收兵，下午又是死者家属哭天抢地的悲鸣，死者年幼的子女和年长的上辈嚎叫声响彻四下，令闻者无不鞠一把同情泪，无名当然不会为这样的小事所动，他除了打坐，还是打坐，似乎真的欲投靠佛门。

而事件的起因已经没人关注了。

“小弟觉得天下第一高手不外乎如是，不讲究目的随便shā rén，始终落了下乘。”

干完活的洛宇坐在桌前惬意的品尝茶水，布可也到了闲暇时刻，捧着小下巴呆呆的不出声，王七嗤笑，说道：

“这不是随便shā rén，没那啥受不了对方的恶语，人都有火气的。唉！身手好又咋样，还是单纯了些，换了我，他爱骂不骂，骂多久都成。”

“世上难有如兄长皮厚之人，兄长无耻的英姿令小弟神往。”

洛宇已经不满足于暗讽，当着小丫头的面直接挖苦，王七将他的话看作夸奖，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

“不要拍我，要谦虚，你们知道吗，论心志坚定者，我身边还有两个半。”

“谁呀？”

布可来了兴致，一改先前的呆滞，王七清清喉咙，不理洛宇嫌弃的神色，装模作样开口，

“头一号就是我家姑娘，只要没产生实质损害，再难听的话她连汗毛尖都不会动，第二号，恭喜你了布弟弟，你年岁轻，但后来者居上，你莫要骄傲，争取再接再厉哟。”

王七的评价很中肯，布可经由多时的培育和熏陶，没皮没脸的造诣已是炉火纯青，嗯……物以类聚嘛。小丫头笑得极为开心，她过去的那点羞耻心早就甩到江里去了，王七又半是唏嘘半是说教的劝慰洛宇，不要执着于所谓自尊，浪费了他与生俱来的天资，放下那些一文不值的原则，人才会升华。

“兄长这么说，小弟……安心。”

洛宇不想再和把不要脸拿出来炫耀的王七纠缠，以免被他带到坑里，飞快的转移话题，

“无名到江南，搅动了满池春水，小弟越来越看不懂现下的局面，最终的结果会如何，真让人琢磨不透啊。”

“你看不懂很正常，看懂的只有在幕后操纵的人，身在瓮内……你信不信，无名只是站在台前的一个木偶罢了。”

王七的结论简明而……残酷。

无名不理会任何事，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但江南贸易司的名声又受到影响，为此，程主事发函邀请陵城各个头面人物相聚，那些士绅不少是绑案的当事人，对程子令行礼后多数又郑重向在旁作陪的程绣致意，程绣微笑着回应，至于老爹心里如何想，她是懒得管的。

等人到的差不多，程子令首先说明来意，近日市面纷扰不断，司衙也为为之所苦，请诸位来是希望大家运用自身的影响帮着澄清与事实不符合的传言，免得堂堂的官办机构在人眼中不明不白。

“各位叔伯长辈，敝司深陷蜚语，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到底有违朝廷重托，为避免波及运转，家父请求在座各位发挥影响力，替敝司正本清源，至于小女的那点微末名声，如果不牵连公务，由它去罢。”

“本官已尽力，谁都挑不出不是，哪个想出头的，且去便是。”

众手下纷纷称赞自家大人的奸诈。

无名说完恢复原状，一行人我看你他看我，李本嗣无可奈何的说道：

“也罢，世间万事有天理，此案因由甚多，只能延后处理了。”

回府的路上，手下问轿中的知府大人后续该怎办，

“不要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英雄，在北征中所谓的功绩不过是用来裱糊天下万民，区区一介粗鄙武夫……哼！还有，妖孽在宫中蓄养万千面首供她淫乐，说不定你就是妖孽的入幕之宾，你和她奸情……”

“咚！”

书生的身子像断线的风筝飞出数丈，软绵绵落地，眼尖的人瞧出，此君骨骼全数给震碎，无名的动作基本没法看清，大家见到的不过是阳光下的惊鸿一瞥。

“下官听……听说如此，可先帝制定的律条……大侠你也明白，法下无贵贱……”

“他侮辱了朝廷，本座做的无错。”

老爷，您老人家领路，大伙跟着你罢。

眺望周围自觉站在安全距离外的观众，李本嗣把心一横，大踏步迈进门，等走入无名房间，他和王七看见的没什么不同，无名静静的打坐，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知府大人硬着头皮上前，规矩的将礼数做足。

无名凶猛一击，稍站片刻，又跃回楼中，书生的尸体静静躺在大街，无人敢近之……

受挑衅无名当街shā rén，两个时辰后消息便满陵城无人不知了，既有命案，不能不管，李本嗣苦着脸给下属下达命令，要他们问讯无名，所有人拔刀架在脖颈，知府大人敢再让大伙朝死路奔，这条命现在拿去就是，气得李本嗣跳脚，

“你这个贼子总算露头，你在京师为所欲为，和苏老贼一起祸乱宫闱，挟圣上威逼百官，替妖孽篡位铺路，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利用禁司监耳目搜集鲁院首他老人家的出入讯息，如何的将他掳走暗害，尸骨也不能寻回的！”

无名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黑袍下的miàn ju隐隐散发银色寒光，除了刚才一句再无其它，书生更加的嚣张，伸手一指，猛然厉喝，

“本官和你们一起，行了吧！”

“属下们谨遵大人吩咐。”

知府大人匆匆带着一帮手下，赶到客栈时书生的尸首已被人收殓，为难的看看左右，左右都盯住自家老爷，目光里满是殷切。

数年来，敢当无名的面骂他街的，唯此君一人也，探头探脑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这书生不知遇上何等变故，怎地想不开求死，至于他喷的那些，这些日子听的多了，也不少他一个。

“你说的是什么，你可明白。”

该酸子正骂得过瘾，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无名黝黑的鬼影子已经站在客栈的房顶，就连安全范围外的人们都感到了无边戾气，各个又往后退了一些，书生抬头一望，压根就没见丝毫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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