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年史

“父亲请讲。”

“你收王七进门，有你的缘故，那姓洛的公子……也还过得去，阿绣你不拘小节，不畏人言，这个……但你不该和无名走的太近，无名是宫里出来的，天知道带着什么指令，司衙受不得任何波及，我想你应该明白。”

程子令小心用词，语气婉转的不像话，程绣沉默，好一会儿，她幽幽开口，

无名挥手，房内煽起一道劲风，门随之关上，程绣走到桌前，为无名倒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标准的待客之道，一男一女独对，空气里充满暧昧。

“大侠刚才拒敌的英姿，以及对小女三人的呵护，小女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请受小女一拜。”

程绣顿首再拜，笑容里增添了浓烈的感激之情，

“你是个奇女子，你父的话我都听见，你不避忌讳，也是……我的荣幸。”

无名改变自称，语气变得温和，不复往昔的冰冷，程绣眼波流转，轻轻低头致意。

“我南下，想着为朝廷为百姓办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也知道，江南贸易司是朝廷在江南的核心，没想到的是，你，当初竟会主动邀我入府。”

“大侠事迹传承天下，小女仰慕之，小女的忽扰莫教大侠不快才是。”

程绣软糯糯的接话，心中却是焦急气恼，

王七这混蛋死哪里去了，还不滚过来替老娘挡枪……

“过去的岁月，我一直苦修武事，立志匡济世人，来到江南来到这里，你带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认识，对外处事果断迅捷暨狠厉无情，私下柔情万种，等等。种种矛盾在一个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世上怎会有这般女子！”

语气渐渐激动，表明了主人那同样激动的内心，程绣的笑容慢慢落下，现出原先的平静。

“小女不过普通女流，不敢当大侠评。”

“从未有女子使我这般，无论她是美是丑，是好是坏……你的奇特与众不同，是第一个，可能是……最后一个。”

无名压抑而不为人知的显露心意，程绣在房中迈步，姿态优雅婀娜，走到墙壁前，视线停留墙面，侧影给黑暗遮蔽得恍恍惚惚，

“小女年少时，倾慕古时的人杰，他们行大道，创立伟业，但这些非常人所能及，小女身为女子，和他们做比难免可笑，数年前因人指点，小女才求得心中大道，行事孟浪什么的，皆为不得已而为之，实非小女本心，大侠的缪赞，小女受之有愧。”

“你在拒绝我？”

程绣的隐语很晦暗，机锋中似有推却之意，无名觉察，不由得带上一丝火气，程绣转身微微屈肩，又露出笑容，轻快的说道：

“小女既已寻得方向，应该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小女对此间的缘分……永怀于心。”

“你是女中豪杰，为什么不能知我明我？”

无名闪电般的晃动，向程绣逼近，程绣稳稳的退后一步，不让他贴得太过，面色不见慌乱，心底怒骂，

王七你这个龟孙子再不来，老娘剁了你的鞭鞭下酒……错了，喂狗！

她的节操和道德品行之类的可能给王七不知不觉的喂了旺财……

“咚！”

一个抱着高耸dà má袋的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猛地把门踢坏，程绣惊喜……惊吓到差点背过气，那看不到面目的东西大喊，

“姑娘，你要的物品小的送来了……”

艰难的转弯探头瞧见无名，王七大骇，奸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搅二位雅兴，我马上滚哈……”

由于麻袋又大又高，磕磕撞撞的怎么也过不了门，王七一不小心绊到门槛，连人带麻袋翻到台阶下，等他站起来还没拍灰，无名已经消失。

喘着粗气的拖起麻袋进屋，王七边摸后脑勺边干笑，

“这是咋弄的，这是咋弄的，姑娘也不留客，好歹过个夜嘛。”

“行了，不要再装，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王七的故作姿态没哄过程绣，她不爽的呵斥，怒气也撒得足，王七眨起眯眯眼，一脸天真，

“小的是送东西，不是存心的……没那啥是好人哪，换成小的……”

“你准备做什么！”

“这么好的洞天福地，这么大的床，这么美的姑娘，小的正想和姑娘，呃……谈谈银子……不，人生？”

程绣下一刻笑颜绽放，款款下拜，丝毫不介意无名的突兀，

“尊驾光临寒舍，是小女的荣幸”

“糟糕！”

暗叫不好，她怎么也没料到无名在打斗后会来自己的住处，而且是不告而入。

是高手了不起吗！

“人只要犯第一个错，便处处是错，已经回不了头。”

“可没那啥的确是好人，是大大的好人啊……”

程绣牛头不对马嘴，王七不知所云。

“父亲的提醒女儿知道，无名大侠虽然……有些特殊，说到底他也是人，是……一个很好的人。女儿心里有数。”

没说答不答应，程绣含糊其辞，程子令无奈的结束掉这次相谈，程绣回到房间，推开门，吓了一跳，无名赫然在座。

程绣一进门就被老爹找去谈话，程子令对女儿已有些放任自流，尽量不和她碰头，这次难得的主动召见，程绣不当回事，程子令一见女儿，非常客气，客气的不像自家人。

“阿绣，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为父也不好过多的干涉，为父只是……嗯，提个意见给你。”

阿尔合马亲自来到府衙，代表明王为先前的鲁莽行为道歉，并转告明王的意思，贡品失窃一事，全部交予天朝官府做主，他们两方不再插手，李本嗣的不痛快消去不少，斟酌着答应着力解决此事。

贡品一案究竟算大算小，李大知府心中没底，他的脑海中，鲁院首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两件事都发生得莫名其妙，好像遭遇鬼神一般，而且是在无名现身江南，现身江兴和陵城后……

像是发问，像是自语，王七接话，语气增添了几分浓郁情感，

“没那啥，是好人啊……”

打了一个战栗，李本嗣想了很多，身为地方官员，他的职责较重但品级不大不小，万一搅合进漩涡，粉身碎骨都是轻的。定定神，李本嗣决定按常例办，至于其他的……

本官上对得起朝廷，下不负黎民，无愧于心矣！

叫来李大三，命他带有办案经验的差役去胡人下榻的客栈，对方丢失东西，要仔细查找蛛丝马迹，贡品失窃的消息还未传出，外人只是看到无名和两个番僧的打斗，暂时联想不到一处。又提笔给江兴的总督府写信叙述来龙去脉，让人快马送去，京城派来具体查办鲁院首一事的人估计还在，请他们出面，将来的麻烦便会小一些，知府大人的算术挺不错。

一场激斗，惊起鸟儿无数，程绣等人不好再留下看热闹，简短的客气两句，辞别无名后，王车夫和洛大公子也分道扬镳。王七挥着鞭，不停的赞叹，

“刚才的打斗真好看，啥时候小的也弄上几招防身，哪天落草，用得着。”

“又有事发生，无名下江南，是巧合，还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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