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21日,还是第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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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正元跟往常一样将食材放在电动小推车里,这个时候建州市区的学校该放学了。吕正元,41岁的人看上去跟六十岁的人一样。头发花白,皮肤黝黑,五官嵌在丝丝缕缕的皱纹里。洗得发白的夹克衫,质地普通的褐色长裤,从头到脚一副穷苦样。他每天将油泼面的小摊放在家长通道上,挣点小钱。买的机器加工的粗面条,按份量一团一团摆好,汤滚着,肉末的卤子是现成的。来一个人,煮面,加卤,添两根菜叶子。香醋,豆芽菜,萝卜丝,油泼辣子一浇,十五秒!五块钱一碗,就放学的这一会,生意好的时候,能卖一百多碗。建州人吃腻了鱼汤面、雪菜面、淆肉面、三鲜面,来自陕西的油泼面很受建州人欢迎。吕正元每天把他的小推车从里到外擦一遍,这是他的生意比旁人好的一个因素。

“吕正元,别去做生意了。”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拦住吕正元的小推车,男人满头白色的短发立着,仿佛戴了个帽子。男人高大却不健壮,四十多岁的样子。看着温文尔雅,很有风度,表情极其冷淡。要不是赤着脚,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

“沈大!”

沈大惊慌的抬眼瞟了一眼白发男人,一身不吭,转身就跑!沈大的年龄、体格、职业决定了他飞一般的奔跑速度。他先是沿着道路一路狂奔,接着一个拐弯窜进最近的巷子。他一口气不喘跑了五分钟,才在一个僻静巷子的尽头停下来。沈大双手扶膝,大口大口的喘气,眼前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景象:

地面上一团黑雾快速从远处抵达眼前,黑雾在奔跑中慢慢凝结,有了胳膊,有了腿,有了头,有了白发。那个矮矮胖胖的白发男人气定神闲的站在沈大面前:

“别跑了,我不是来抓你的。”

……

……

沈大背着斜挎包从公交车上下来,沈大二十八岁,身高不到一米八,体重七十多公斤。小伙子长得精神,寸头,夹克衫,牛仔裤,运动鞋。一个简约的斜挎包背着,看上去好像匆匆赶着去上班。沈大下了公交车,左右看看,从斜挎包后面拿了一个钱包出来,将里面的一沓钱掏出来,钱包随手扔在面前的垃圾桶里。双手插兜,吹着口哨刚要走,面前突然站了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男人矮矮胖胖,白色的头发稀疏,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了,一样的没有表情。

“赶紧滚!”门后传来老婆的大嗓门。他老婆不工作,在家伺候公婆跟孩子。嫁给张思恒的时候也是温柔体贴的,漫长的时光抹去了她所有的温柔。跟张思恒同龄的要么升了科级干部,要么调到油水多的部门。唯独这个笨蛋这么多年动都没动,张思恒这么多年工资很稳定,每个月六千块,年底再发五六万奖金。一家老小靠他一个人养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男人无用,女人在家说话做事渐渐摔摔打打的,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张思恒叹了口气,下楼梯。他何尝不想提拔,他何尝不想多挣点钱。只是在机关,自己一没背景,二没后台,要想提拔,谈何容易啊?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站在楼梯下面等他,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又矮又瘦。小眉毛小眼睛,一头卷曲的白发长得像狗窝那么蓬乱。胡子茂密旺盛,跟头发一样的蓬乱打结,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忧郁症患者。男人手里拎着一个银色箱子,赤脚,同样的面无表情。

“张思恒,你的机会来了。”

“哈哈,都没饭吃了?到我这来,我请你!”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

“那感情好,哥,你给我打点路费过来呗!那点钱对你们单位算什么呀?我今天赶去大连投标,大连的事情办好之后,我去长春请您喝酒哈!您给我们结点款,我也有钱请您喝酒不是?”林风笑得一脸妩媚,声音娇滴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给老公打电话。

“我们资金也紧张啊,这样吧,我看情况吧,等你来了再说吧。”那边的男人挂了。

……

“老婆,我上班去了。”张思恒跟往常一样拎着公文包出门。张思恒,四十三了,机关事业单位,身高一米八,六十公斤,高高瘦瘦,竹竿一样的;戴着眼睛,嘴唇习惯性的抿着。在事业单位混了快二十年了,还是股级。中规中矩的三七开发型,中规中矩的休闲西服,中规中矩的穿了两年的皮鞋。才四十出头,白头发多了很多,皱纹也多了很多。刻板清晰的皱纹表明这个男人很少笑,犹如风干的岩石,经历过凛冽的寒风,再温暖的阳光也难以融化。

袁退之退休前是一家大型国企副总,现在退休了。六十二岁,清瘦矮小,戴着眼镜。秃顶,头发仅剩脑后稀疏半圈。一个女儿远嫁加拿大,老伴五年前病逝。他一个人居住在北京,暂时没有续弦的打算。袁退之每天提笼遛鸟,日子过得清闲自在。他每天的日程是这样的:早餐豆汁加焦圈,之后提着鸟笼子去小区旁边的公园。每天天不亮就有很多老人在公园会鸟,林林总总的鸟笼子挂得井井有条。老人们在树下打牌的打牌,侃山的侃山。文遛红子,武遛画眉,什么人遛什么鸟,都有讲究。说是遛鸟,其实遛的是人,年纪大了,不溜达溜达,骨头就散架了。袁退之养的红子,每天换水添食,跟孩子一般精心养护。会鸟的时候袁退之挂上鸟笼,自己打上一段太极。打完太极,提着鸟笼子在公园里一步三晃。遛鸟之后袁退之有时自己做碗炸酱面,之后躺摇椅上睡个午觉。醒来日头渐西,一天没了。这天,袁退之跟往常一样。一大早,穿得清清爽爽的,提着鸟笼子出门。刚打开大门,一个黑衣黑裤的女人站在门口,白色短发,干净利落。女人的样貌看上去三十出头,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女人不高,矮矮瘦瘦的。门口微微有风,女人的短发在微风的吹拂中,向后轻轻摆动。

“袁退之,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跟我在一起!”

“这个老狐狸!”林风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拖着拉杆箱继续走。一个人挡在前面,林风往左边绕,那人挡在左边。林风往右边绕,那人挡在右边。林风火了,抬起头:

“你怎么回事啊?那个什么不挡道知道吗?”

……

“哎呀,李大哥,您看那些都是去年给你们的货了。货款一直没结,我的日子不好过呀!我都没告诉您,去年我的年终奖被老板扣了三万!您行个方便把货款结了好不好?就当帮帮老妹好不好?您可怜可怜我,我现在连饭都没得吃了。”林风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讲电话,林风:女,三十三岁,咖啡色烫发,职业装,销售经理。林风每天的行程都是满的,天南海北的到处跑。

“林风,别去投标了。”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挡在林风面前。说是男人,其实男孩更确切。肤色白皙,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头小卷发纯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干净阳光温暖帅气。赤脚,一腿立着,一腿微弯,即便这样松松垮垮的站着也有一种模特的味道。即使这样松松垮垮站着,男孩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什么?”

……

阚星星发懵的时候,陈益进正在穿街走巷四处溜达。他穿了一件短袖黑色T恤,蓝色牛仔裤,嘴里叼着咽。一双板鞋肮脏不堪,陈益进吧嗒吧嗒的一路走一路甩膀子。吧嗒吧嗒的声音不是来自他的鞋,是他手上的电棍敲打墙壁发出的声音。陈益进:24岁,寸头,175,很壮。别看他小,已经混社会好几年了。初中毕业之后念的五年制大专,书没念几本,狐朋狗友一大帮。进过厂,嫌工资太低人太苦,干了不到一个月出来了。摆过摊,他父母就是摆水果摊的。因为顾客光看不买,他抄起水果刀跟在人家后面追了三条街。谈过对象,他兜里没钱跟父母要,父母不给他就跟对象要,对象不给就挥拳头。陈益进的对象被他自己打跑之后,父母就对他彻底死心了,再也不管他了。由着他在外面胡混,权当他死了!陈益进现在在一家娱乐场所当保安,工资不高,但他喜欢这个工作。手里的电棍是夜场发的,是个假冒伪劣产品。就是根棍子,电不了人,但很能唬人!陈益进正在巷子里吧嗒吧嗒百无聊赖之际,一个黑衣黑裤满头白发的男人从拐弯处出现,男人三十岁的年纪,身高超过一米八,很瘦,赤脚,看上去文质彬彬。白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男人拦住陈益进的去路:

“陈益进,想不想挣钱?”扎小辫的白发男人开门见山,面无表情。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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