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苍狗天地无君

因为身上的手太多了。

小城小镇人本就不多，大多为平民百姓，有钱的更少。再挑出样貌出挑的，凤毛麟角。红尘女子，靠的便是客人，争的也是地位。墨白衣和沈戾此刻像是入了狼窝，周围虎视眈眈的女人们只想着勾搭一个多炫耀多挣些钱，要是能有幸赎身，可是发达了。

沈戾恼了，将罪犬抵在人群前硬是挤开条道，快步跟上了墨白衣，这瞎子，真胡闹。

沈戾忙着应付女人，匆匆偏头嚷了，”不知，但我不怎喜欢。”

沈戾印象里，女子皆为柔弱恬静，怎现在这般如狼似虎？！墨白衣也任着进了贼窝，这群女人，在劫色。

忽然间沈戾腰脊一麻，异样感觉袭上全身，终是气急败坏吼出声

”姑娘！手下留情注意礼节！”

”礼节？哈哈哈哈”

“咯咯！”

一阵笑声掩盖沈戾暴躁的怒骂声。

”公子，这是什么地儿您别说您不知就来了。礼节？可笑。”

沈戾闻声看去，是将自己引来的女子。

”不知。”沈戾皱着眉沉声，那女子眉梢轻挑似是惊讶。便听着一侧的红衣女子掩唇嬉笑。

”醉蝴蝶姐姐，您眼光可太好了。直接将傻白公子找了来，这不自找麻烦嘛”。称为醉蝴蝶的女子不管那冷嘲热讽，阖掌轻拍吆喝道。

“茶儿，去给二位公子寻间雅阁。”

“雅阁？醉蝴蝶，你昏头了吧？咱这里不是茶楼，哪里来的雅阁？”

醉蝴蝶不恼，只是笑。扬唇温和应了那戏言

“柳娘，在蝴蝶看来，你才是昏了头，论楼内地位，蝴蝶还是在你之上，你这番说辞…”

醉蝴蝶斜眸盯着柳娘，一派从容模样，语调却急坠冰寒。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那柳娘面上一白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蝴蝶，我这…一时口快，你别往心里去。”

醉蝴蝶笑的和善，眼底却冷的可怕。

沈戾浑身一颤，总觉得似曾相识。

墨白衣！这女子像极了墨白衣，笑着人畜无害却带来可怕的压迫。原来如此。

沈戾感叹一声啧声摇头，下意识去看墨白衣，却见着后者一副似笑非笑模样已经“看”了他半晌了。

沈戾觉得心脏似乎…有些疼。捂着胸口心虚的要命，总觉得说了人坏话被逮个正着。

“公子身体不适？”

一侧的醉蝴蝶也懒得理那柳娘，关切上前缓声询问。沈戾皱着眉赶紧点点头，哑着嗓子开口”

劳烦…姑娘给间干净房间休息”

醉蝴蝶暗自叹气，这二人不像其他客人，来了便也无师自通自得要领，反倒是生疏抵触的很。

到嘴的肉却是生的，真难过。

醉蝴蝶眼看沈戾又挣扎推开几人，遗憾怕是从二人身上得不到甚好处了，再讲，醉仙阁也非纯粹妓院勾栏，但往日正经来喝茶听曲的少之又少，戏子还未上台便已经给客人抱走了。久而久之，挂羊头卖狗肉勾当便成了不成文的存在，楼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有钱赚，姑娘们也没甚意见，也不去整治。

沈墨二人在遗憾抱怨声中上了楼，醉蝴蝶将二人领近一处侧阁房间，欠身行礼柔声细语。”公子，马匹已找人给二位安置后院，好生喂养，不必担心。远道而来，请安心休息。”

醉蝴蝶再一欠身，墨白衣摸出二两银子探掌，眯了眉眼浅笑，“有劳，带几个烧饼喂那白马。”

醉蝴蝶当下一愣半晌才接过来，呆呆看着银两汗颜。

“不愧是仙人般的公子…这马的吃食，都与常马不同…”

墨白衣不接话茬，只是牵唇笑笑，便支着竹杖缓步寻到床卧坐着休息。

沈戾看向醉蝴蝶，后者还是茫然模样，便轻唤人一声。

“姑娘，可有饱腹之食？”

醉蝴蝶回过神，将银两放入怀中，”有的，只是为时尚早，约莫要再过个时辰，公子若是着急，便现在调遣厨房去准备？”。醉蝴蝶杏眸水灵，青睫真如蝴蝶翼扇盖于眸顶。眉眼笑弯如月试探问道。

“不必麻烦，我去楼外溜一圈，也看看城内繁华之景开开眼。等回来了便去厨房，到时给我就好。”

沈戾怕楼内女子趁着自己不在对那瞎神仙为非作歹，醉蝴蝶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沈戾意思，缓声应了便悠然离开。

沈戾回头看眼墨白衣，见人已然褪下鞋履躺卧注意，便不打扰。瞅着桌子上有个漂亮酒壶，来了兴致。上前拿起把玩。

不知此壶是何材质，手感极佳，入掌光滑清脆似是玉器，壶身奶白雕着镂空海棠纹样，晕染温润柔光。沈戾笑这壶不实用，徒有外表，镂空这一进了水不就漏了？

便跑下楼讨来碗水，慢悠悠灌入了酒壶。

沈戾眉梢一跳。那水线漫过镂空边缘却滴水未出，像是有东西挡着似的，沈戾探指轻碰，指尖入了镂空中进入瓶身，出来时指腹一片潮湿，这…可有趣了。

便将水灌满了，趴着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啧啧称奇。

沈戾可不是探秘之人，只是看个新鲜热闹，便不去管那劳什子酒壶，轻手轻脚给墨白衣披了被，关门出去。

街上一派繁华，天色渐暗，灯笼烛火愈发明亮起来，沈戾将手揣在袖中眉目欣喜，跟着人群左看右看的，这边卖糖画的小哥看他外地人，笑呵呵的送他个狗模样的，那边卖布匹的给他推销着新到样式。

初在人间集市，沈戾大开眼界，唯一不爽的，大概是路过女子盯着他不舒服。

沈戾舍不得吃那糖画，也不能揣袖里，便小心拿在手里，算着时间快到了加紧步子往醉仙阁走。

这越急越容易出事，刚一转弯，沈戾走的急，眼都没抬便直接撞上了一人。

沈戾一个趔趔赶紧道歉，对方脾气也好，摆摆手也不在意。

沈戾一低头，却见这糖画给撞了个碎，顿时跳脚。

”嘿！本大爷的狗呢！”

那人看着沈戾手中糖棍上残留的糖丝，再看看沈戾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也不管自己一身干净衣裳让糖粘了个黏腻，赶紧哄着。

”小公子莫急，秦某明日买来赔您可好？”

沈戾无心纠缠，没好气的瞅眼这人。

面貌不算出挑俊美却也耐看，一副老实好欺负的模样，这时候沈戾倒开始耍他的山匪气，将糖棍一扔堵着人去路，斜眸调笑看去

”赔？你要是哄骗了我，怎办？”

对方没想到沈戾较真，微愣片刻依旧笑意浅浅。

”秦某不会因为一个糖画毁了信用，小公子大可放心。”

沈戾怎是不信？就算不赔他也不计较，只是让墨白衣打压多了无处发泄，正好逮着了倒霉鬼欺负欺负。

”那，我去何处寻你？”

”在下秦谦，明日午时在此恭候小公子，敢问小公子姓名？”

”沈戾”

这下，沈戾觉得舒坦了，懒懒散散着摆手”在下还有事，那糖画您不必太放在心上，不过是逗您玩，萍水相逢，有缘再见。”

沈戾对着秦谦一颔首，晃晃悠悠往醉仙阁赶去。

”沈戾…”

秦谦抱臂倚着墙，低低自言，斜扫眼人远去身影勾唇。

味道…一样呢，和那个人。

沈戾终是赶在女人抢着送饭前回来了，长出一口气。沈戾看了眼菜样，五菜二粥，啧啧，丰盛。

沈戾盯着那盘烧肉移不开眼。

稳掌端着乘菜板上了楼，沈戾用肩将门抵开，一进门便看见墨白衣已经坐在桌前，沈戾笑呵呵的把菜放到桌子上。

”喂——墨神仙，饭来了！”

墨白衣没动静，垂着头不言不语。墨发散开掩挡门面看不清神情。

沈戾又叫了声，墨白衣仍然没反应，便耐不住性子，走人前蹲身晃晃他肩膀。

“墨神仙，耳朵也聋了？”

墨白衣微微抬起头，深邃墨眸朝着沈戾，直撞眉眼。

沈戾盯着墨白衣，这人，好像…不对劲？

墨白衣原本打理齐整的墨发散开，披在肩背如瀑布宣泄，鬓侧垂下丝缕勾勒脸颊弧度，白净面上一层薄绯，似雾似霞。眸底水汽腾腾低低喘息。

“小…小狼狗。”

“嗯……？神仙你怎”

沈戾话还没说完，墨白衣整个人已经从凳子上跌下摔他怀里，与其…说是摔，不如说是扑过来的。

沈戾惊出一身冷汗，以为墨白衣让楼内人怎么了，一掌轻抚人头发忙声哄着。

不对劲…不对劲啊！

沈戾瞪着眼看墨白衣，依照墨白衣平时处变不惊，能有什么事吓着他？

或者这是个假的？！

因为墨白衣开始咬他了。

沈戾觉着颈子碰着处温软，湿滑软绵，接着便是硬物阖紧夹起皮肉，颈上一痛。”嘶……墨神仙你咬我干嘛？！你是狗吗？”

沈戾慌了神，抄起墨白衣双臂踉跄起身，墨白衣身量纤瘦，并不费力，沈戾皱着眉拍了拍他脸。

”墨白衣，你疯了？”

墨白衣双眸迷离，面上绯色重了一层，顺势屈臂将沈戾脖子搂住，沈戾甚至能听到两人胸膛紧贴时心跳炸雷般的响。

墨白衣仰着头，紊乱炙热呼吸喘息间喷在沈戾下颌，温软声线不同往日温润，反倒沾着些媚气，引诱似的低语

“小狼狗…”

墨白衣唇齿微启探舌轻舔沈戾唇角，沈戾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他不知道墨白衣为何投怀送抱，周围空气暧昧的可怕。沈戾脑子有些晕，意识朦胧恍惚，眼前的人像是美味可口甜点，忍不住想狠狠的咬一口。鼻尖飘过墨白衣身上特有的清香，清幽缥缈，如麝如兰。沈戾脑袋愈发混沌起来，敛臂箍紧了怀里人的腰身，垂首埋头于人发中吸鼻深嗅，味道愈发浓郁，充斥鼻腔。

还有股…酒香？

这神仙喝醉了…？

墨白衣淡色的唇瓣近在咫尺，沈戾垂了垂眸，小心的低头近了些。莫名，那人的气息萦绕他鼻腔，叫嚣着，怂恿着，让他再近些。墨白衣轻轻唤了他声

“沈戾…”

沈戾从未听过墨白衣叫自己名字，错愕怔色。现在情况并非如此简单！

墨白衣轻应了声，了然。

“小狼狗，你可知此为何处？”

沈戾瞪了眼企图亲墨白衣的女子，敛臂将墨白衣腰身箍的紧。

“有歹人图谋不轨。”

“哦。”

沈戾掩着鼻子蹙眉硬生生忍着不吐出来，方才还饿着抽搐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墨…墨神仙，当真在此？”

沈戾瞧着已经被女人包围着的墨白衣心情复杂，而这面虽在马背却也即将沦陷。

沈戾已经忘了是谁许下的诺言要住店。那墨白衣定早就知道，现在欺他无知闹到这般狼狈田地。便一把扯住墨白衣后领拉近怀里，墨白衣微微一愣，斜眉询问。

”怎了？”

“该怎样，你心知肚明。”

沈戾气急，听不清人说什么，周围的女人叽叽呱呱像被鸟群包围了甚是聒噪，沈戾不像墨白衣气定神闲，此刻给女人们弄着慌了手脚。

“客官~您这马真威风啊，让奴家也骑骑”

说着便要抱着沈戾的腿爬上来，沈戾不敢伤人，赶紧下了马。被女人们挤着闷热，加上味道轰炸一时头昏眼花，面色涨红直达耳尖。

此楼脂粉味堵着他不敢呼吸。酒液混杂香粉在常人闻来无碍，在沈戾敏感可恨的狗鼻子里放大数倍。

而墨白衣已经下了马。

墨白衣丝毫不受影响，面色不改抬扇抵下摸上来的手，慢悠悠往楼内踏出一步。那语调平淡沈戾仍是听出戏侃嘲讽。

”罢了，你这深山狗崽子许是从未见过，带你长长见识也好。”

末了便又补了句。

站在楼前，沈戾才隐隐觉着这排场极大的建筑气氛不太对……

楼内妖艳女子抵身处于楼栏张扬着，挥着形色各异的手帕，见着楼下骑着黑白二马的沈墨两人，顿时两眼放光，娇声媚唤着，“呦，这什么风吹过来的小公子，模样真俊。上来玩啊~”

沈戾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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