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录

弦断，臂断。

但是，断的臂，只是弓臂，却不是陆离的手臂。

壮汉看到了第一幕，却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第二幕、第三幕。他再也看不到了。他再也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了。

这一拳，与一个凡世习武之人击出的一拳没有太多分别。但是，这一拳，又极为诡异。

拳中壮汉，并没有发出砰的一声。拳身相接的声音，丝毫不比此前刀弓相接的声音大。中拳之后的壮汉，也没有跌倒，更没有被击飞。他定定地站在原处，好似根本就未被陆离击中一般。

但跟在壮汉身后冲过来的贼人却呆住了。被吓呆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只拳头。一只从壮汉的身体中穿过来的拳头。

那是陆离的拳头。

这一拳，陆离竟然击穿了壮汉的身体！

一拳击毙壮汉，陆离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妖异的血色。一股狂暴的杀意，从陆离的体内透体而出。他挥臂，如同甩掉一块破布一般，将被自己拳头贯穿的壮汉甩了出去。陆离不知道，在他甩出壮汉的身体之时，他自己的手臂上，一道血气隐入了他的经脉之内。

陆离体内的杀意愈发狂暴了。他低吼了一声。

这是攀崖以来陆离第一次发出声音。发出这一声低吼之后，他迎着那些被吓呆了的贼人而去。

他出拳。

他不停地出拳。

他每一次出拳，都有一名贼人被贯穿。

他每甩脱一名被他贯穿胸膛的贼人，他的手臂之上，都有一股血气隐入他的经脉之中。

陆离心中的杀意愈来愈浓。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色。深红的、妖异的、惊人的、恐怖的血色。

顷刻间，随着壮汉冲过来的贼人都倒在了地上

“逃啊！！！他不是人！！！”正前方的几名贼人哆哆嗦嗦地指着陆离，哆哆嗦嗦地喊道。他们想逃，但却挪不开脚步。自陆离身上透出的杀意已经侵透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连迈步都困难。

洪大兴也呆住了。

他看不到陆离的样子，更看不到陆离眼中的血色。但是，他能看到陆离以拳毙敌的威力。

洪大兴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从崖壁到崖顶，陆离做出的一切，都超出了洪大兴的认知。

这是什么功夫？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夫？

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一定是梦！

“老洪！……”

“老洪！！……”

“老洪！！！你他娘的傻啦？！”

崖底传来了铁柱等人的怒吼声。洪大兴如梦方醒，连忙将目光从陆离的身上撤开。他不敢再多看。他觉得，自己眼中看到的背影，不是一个人的背影。他觉得，自己看着的，是一个杀神的背影。

洪大兴转过身，自腰间取出一根绳索，将绳索的一端固定在身旁的巨石上后，将绳索抛了下去。

洪大兴的身后不远处，陆离还在不停地出拳。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贼人。挪不开脚步的贼人，都倒在了陆离的拳下。挪得开脚步的贼人，早已遁入了树林之中。

陆离在对空出拳。他心中的杀意太浓了。唯有出拳，才能让他心中的杀意稍减。

“老洪，这什么情况？！”第一个缘绳上来的铁柱一眼便看到了崖顶满地的尸身。看着状若癫狂的陆离，铁柱惊道。

见洪大兴摇了摇头，铁柱一边朝陆离奔去，一边喊道：“陆兄弟！你怎么了？”

陆离眼中的血色，已经消失了。但是，他还在出拳。对铁柱的喊声，他没有任何反应。

“陆兄弟！”铁柱奔近陆离，伸手去搭陆离的肩膀。铁柱的手方一搭上陆离的肩膀，陆离便转过身来，对着铁柱击出一拳。

“不要！”被随着铁柱攀索而上的管二虎扶起的洪大兴惊呼道。

惊呼声中，陆离的拳头已经触到了铁柱胸前的皮甲。铁柱只觉得胸口一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陆离的眼中，再度闪过一丝茫然。他停住了拳头。随即，他身体一软，朝地上倒去。

这一拳，击中了壮汉的前胸。

这一拳，正中壮汉心脏的位置。

看到陆离脸上的怒色，壮汉的心底忽然泛起了一种极大的恐惧感。如此大的恐惧感，壮汉从来不曾有过。便是当年身陷沙场、强敌环伺的时候，壮汉都不曾如此恐惧过。壮汉的全身，都在这一瞬间发麻、绷紧。他的心底泛起了一个念头。自己不该冲上来的。至少，自己不应该第一个冲上来的。在这一瞬间，壮汉心中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这种恐惧感能够尽快消失。

壮汉的希望成真了。

手中的弓被劈断之后，陆离的左手迎上了大刀。他没有合掌去抓刀。他只是朝一侧轻轻地拨了拨，那把几乎集中了壮汉全身力道的大刀便被拨了开去。同一时间，陆离朝前迈了一步，右手一握成拳，击出。

崖顶是一片颇为平坦的草地。草地之中，矗立着一些黑黝黝的巨石。巨石间，是贼人。几十名贼人。

见陆离持弓登顶，大多数贼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退，或是朝巨石旁靠了靠。

陆离没有停留。一把弓，一个人，他大步朝着贼人走去。

手中的弓应刀而断时，陆离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好似他不曾料到自己的弓竟然会被劈断一般。

迷茫之色闪过，陆离的脸上，现出一丝怒色。这一丝怒色，落在了壮汉的眼中。这是壮汉最后看到的东西。

壮汉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的大刀，不知道劈断了多少张铁胎弓。陆离手中的弓，在壮汉的大刀下，不会比一块豆腐强多少。壮汉仿佛已经看见，他的大刀先是劈断了对手手中的弓，再将对手的手臂劈断，将对手的头颅劈开。

壮汉料得不错。陆离手中的弓，没能敌住大刀。刀弓一触，陆离手中的弓，便如同一块被大刀劈中的豆腐一般，毫无声息地断了。

“他的箭用完了！一起上！干掉他！”自左侧崖顶奔过来的几名贼人大喊道。

陆离的正前方，一名手持大刀的壮汉一声大喝，双手持刀朝陆离冲了过来。一边前冲，壮汉一边将大刀斜斜地横在胸前，护住要害。壮汉身后，几名贼人也挥舞着兵刃冲了上来。

崖顶不再有攻击下来，陆离上行的速度又恢复了。他比之前更快了。因为，这片斜坡更缓了。

转眼间，陆离便登上了崖顶。

顷刻间，手持大刀的壮汉便冲至陆离身前。见陆离依然没有出箭，壮汉心中大定。他大吼一声，双臂一抬，手中大刀对着陆离当头劈下。

“小心！”刚刚攀至崖顶的洪大兴见陆离不闪不避，连忙大喊道。

陆离好似没有听到洪大兴的喊声。他没有躲避。他抬起左手之中的弓，朝着劈过来的大刀迎上去。

陆离没能摸到箭。箭壶，空了。

陆离又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但是，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无惊，无惧。

他继续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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