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身边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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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岭村的每一天他都在记挂着余琦彤,那个最可爱也最无辜的女孩。

时间总会带走你最爱的那个人。

秦刚实在难以想象将会永远也见不到她。

他仿佛觉得,他不是他了。

有一天村头儿问他晚上想吃点什么,他脱口而出:吃猫肉吧。

在此之前,秦刚从来没吃过猫肉。

村头儿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说……真的?”

秦刚的口水就流下来了,他的口腔里好像还充斥着那一股咸咸的腥气,很熟悉,又不是很熟悉。

雪地里一只黑猫正蜷缩着瑟瑟发抖。

秦刚走了过去,小心地捧起它,放在了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结了冰的长毛,一声不响地转身进了屋子。

火炕烧的正热,秦刚把猫安放在炕上,然后径直走进了厨房。

烧炕的炉子就安在了厨房,厨房连着里屋,只隔了一层土墙。

原本黑黢黢的煤炭已经烧得通红,他们不遗余力地产着热。

小的时候,一到冬天,秦刚就把土豆呀、红薯呀、玉米之类的食物放到炭火边上烤,不出半个小时,准能闻到焦糊的香气,这是最原始的烧烤味道。

秦刚从没烤过别的东西。

但是今天,他抓了一只猫。

他从厨房抄起了一把菜刀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到了里屋。

那只黑猫睡得很熟,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双眼紧闭,耳朵微微垂着。

它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全然不觉。

晚上,村头儿和老婆从镇政府赶回了家。

书记的死结案了,凶手是鬼所以无从抓获,一切都不了了之。

当然书记的亲戚很不认可这个结果,他们哭哭啼啼地跑到了镇政府去闹事,被村头儿领着一帮人给劝回来了,一直到很晚才消停。

其实,书记和那些所谓的亲戚也不过是到政府去看看能不能讨出来一点抚恤金,仅此而已。

书记向来是个独来独往的人,还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癖好,比如——喜欢吃别人不敢吃的东西。

什么东西?

嗯……蚂蝗呀,耗子呀,乌鸦呀,猫头鹰呀,猫呀……

死去的那个书记,最喜欢吃的就是猫肉。

猫肉很嫩,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那是一种介于家禽和野味之间的独特风味。

没有人真正见过他杀猫,但是有个传闻,村委书记总是会隔三差五地买一只猫,有人看见猫进了院子,可从没有人再见到它出来过。

第二天,书记的院子里就多了一滩黑红的血。

村头儿回来的时候,秦刚正盘腿坐在炕上看电视,电视里有一男一女,正在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里面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应该是一档综艺节目。

“我们回来了。”村头儿进门的时候冲里屋喊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秦刚的阵阵笑声。

那笑声很不像他。

里屋门前的地上有一块殷红色印记,那形状就像……对了,就像我们之前所讲的那朵消失不见的彼岸花的尸体。

“这地上的是什么啊?”村头儿问。

“嗯?”秦刚收敛了笑,望向了村头儿。

“红墨水摔碎了?”村头儿看了看搁墨水的书桌,上面的墨水瓶完好无损。

“我不知道啊。”秦刚说。

“那你吃饭了没啊?”村头儿老婆问。

“我……大概是……吃了吧?”秦刚犹豫着回答。

“那是吃了还是没吃啊?” 村头儿老婆又问道。

还没等秦刚回答,村头儿抢先说:“你就去下点面吧,咱们三个人份的,他一个人在家能吃啥。”

村头儿老婆应了一声就进了厨房。

就在下一刻,她神色慌张地冲了出来,对村头儿胡乱比划着:“厨房里都是……都是……”

“都是什么啊?”村头儿问。

“都是猫毛。”

秦刚的脸“刷”地就扭了过来,他直愣愣地看着村头儿老婆,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村头儿和老婆莫名其妙地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根黑亮的猫毛飞进了里屋,划过了村头儿的耳垂,飘飘悠悠地落在了秦刚的头顶,藏在了他黑亮的头发里,消失不见了。

屋外掠过一个黑影,伴随几声刺耳的猫叫——喵,喵,喵……

村头儿一脸慌张地拉着老婆走出了屋。

他走出去的时候,看到秦刚的身边站了一个血淋淋的人,他身材丰满,满脸横肉,两个眼窝里空荡荡的,还不停在往外淌着血,血滴到地上洇湿了一大片,就像在他脚下盛放了一朵艳丽的彼岸花。

“怎么啦他这是?好好的哭什么啊?”村头儿老婆不解地问。

“你别说话。”村头儿扯着她的袖口,进了另一个屋子,然后紧紧地插上了房门。

“你说厨房里都是猫毛?”村头儿问。

“是啊,一地的猫毛,黑色的,可瘆人了。”

“有血迹吗?”

“有……有啊,炉灶上都是血,刚才我一着急,忘说了。”

“哦,老伴,你觉得咱们这屋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什么不对劲?”

“你没感觉……这个屋子里有鬼?”

村头儿老婆猛地打了个寒颤:“你可别吓我啊,哪有什么鬼啊。”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村头儿懊恼地摇了摇头,“明天我就让他走吧。”

“谁啊?你倒是说清楚啊,大晚上的你别可吓我。”

村头儿心事重重地说:“你别管了,肯定没事。”

“这是要出什么事儿啊?我……我可心脏不好,把我吓死了你要换老婆啊?”

村头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看来该走的必须走啊,不然不该来的就会来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透着莫名的哀伤和痛苦。

一个晚上,秦刚都把头蒙在被子里低低呜咽着,他从没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他记得,好像白天他杀了一只猫。

确切的说,他吃了一只猫。

可是他又不确定,吃猫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他觉得脑子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除了对余琦彤的回忆倍感真实外,秦刚以往的记忆好像形成了一个迷宫,里面有众多分支,各通向一个地方,曲曲折折延伸着,却始终没有出口。

他决定去找记忆中唯一清晰的这个人,看她一眼,哪怕她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堆白色的骨灰。

第二天村头儿去敲里屋的门,并没有人回应。

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秦刚已然不知去向。

秦刚的脸颊居然滑下了两行泪,他起初以为是融化的雪水,他眨了眨眼,才发现那些水都是从他的眼角流出来的,泪滴扑簌簌地嵌进了脚下硬邦邦的泥土里。

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秦刚正站在门口看雪。

他从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这天他望着漫天大雪忽然感慨起世事变迁、人生无奈。

太阳的光晕弥漫在大雪里,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做法,把他当作你自己。

谁又能证明你不是他,他不是你呢?

秦刚第一次对镜子里的自己感到陌生。

又落雪了,飘飘洒洒的,漫过了天幕,罩住了整个村庄。

雪落在枝杈上便找到了家,它们越积越厚、越积越厚,最后“咔吧”一声压断了那根栖息着的干枯的树枝。

他甚至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他并不是人,就像动画片里的铁臂阿童木一样,从出生开始他就以为自己和常人无异,可最后证实他不过是个没有独立思想的机器人,每长一岁,村头儿就会给他换一副身体,他的个子一年比一年高,身材一年比一年壮,然而,他所有的记忆都是程序编码,他所有的感情都是子虚乌有,当他身体里的电池耗尽时,他就会像一个树桩一样立在大衣柜里,等着有一天重新被开启。

其实,他倒宁愿这样。

这天他早起洗脸的时候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像他,又不像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蛋花汤里映出了秦刚的影子,他居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碗里那个端着汤一脸惊愕的人是谁。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拿把斧头将镜子里的人砸碎?

或者,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

下午去井边打水的时候,秦刚发现井里也有一个眼窝深陷的男人在惊恐地注视着自己,他立马投下去了一个石块,水中的倒影散了,随即又聚合到一起,他在更加诧异地看着井边的这个人。

这就样,井里的人和井外的人对视了很久,秦刚笑井里的人就跟着笑,秦刚呲牙井里的人也对他呲牙,秦刚往井下吐口水,一滴水就落在了他的鼻子尖。

自从秦刚醒了以后,每次当他看着自己粗壮的手臂和小腿,就会觉得那并不是自己的,可他试探着动了动,却发现它们活动自如、毫无异样。

假设现在是午夜,你起来照镜子,突然发现镜子里的是另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拔腿就跑?

用力掐自己的大腿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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