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
章娟似笑非笑，问：“你以前都是过惯了那样的生活，在这里上班你真的做得下去吗？我事先跟你讲明白，这里的生活没有酒精、没有K粉，这里很平静，甚至很闷，像你说的那样闷得头长长蘑菇都不算什么，这里可以闷得你发烂发臭的哦。”
陈楚璇哈哈大笑，“娟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珍惜这儿的工作的，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了，太乱了，想过一过安宁一点的生活。”
章娟手手指点她的脑门，“最好是这样了，如果我发现你偷懒的话我就把你丢到旁边的河里去！好了，快去看药吧，把所有的感冒药的说明书都看一遍，小漫，谢了，你可以回去了。今天玩得开心吗？”
“睡了吗？”
“......”
“......”
时间沉默了五秒，沈漫仿佛听到了钟弥的声音，但她潜意识里不相信这是真的，便一直呆呆地拿着手靠在耳边，接听的状态。
“睡了吗？”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清晰得如同在深夜里没有关紧的水龙头滴出的水声，沈漫一下清醒无比，她竟然开始流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跟她毫不相关的一个人，明明知道对方有女朋友，她竟然为了他的一个电话而掉起了眼泪，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第三者的心理在作祟？难道她真的像刘雪悦说的那样很有当第三者的潜力？
“没，没有，有事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生命力一点，说出来的话却像一口老枯井，干竭、苍白、无力。
“怎么样？相亲。”
“你怎么知道我相亲......”沈漫一时口快地问，他不应该知道才对啊，今天去爬山的时候又没有见到他，对了，她突然想起来，他应该是听贺雅芳说的，那天临走前，贺雅芳好像确实是说了什么相亲之类的话，没想到误打误撞的还真被她猜对了。
一时无言，沈默在房间里漫廷，并顺着手机的无线波传到了他那边，黑暗中沈漫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她一边数，一边轻轻地吸入呼出，在数到第二十下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如月光下从山顶流到谷底的小溪流，“怎么样？不喜欢？”
沈漫捂着嘴，眼泪还在流，最终点了点头。
她明明没发出声音，但他却听到了，突然从压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道：“沈漫，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沈漫完全呆住了，连眼泪都忘记了流，过了好几秒才不确定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他很耐心地重复：“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沈漫的脑子恢复运转，“可是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吗？”
他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你这是算答应我了吗？”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那你女朋友呢？”
“嗯......”电话那头传来思考声，沈漫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等来的却是他一本正经的一句：“她不是正我跟我讲电话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
“是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的？”
沈漫抹了把眼泪，虽然她最近是有点犯糊涂，但这时候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就是你们超市的员工，而且你自己也说了。”
“我从来没说过。”
“是我说的，可是你也没否认啊。”
“没否认就一定是承认吗？”
“那当然。”
“那你刚刚也没否认，是不是也代表承认了呢？”
沈漫愕然，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下来，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
沈漫呆坐在床上，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耳边的手机响着急促的忙音，似乎是想告诉她，刚刚那个电话不是在做梦，她突然“啊”的一声连滚带爬地起床，开了灯，刺眼的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突然被梳妆镜里的自己吓了一跳，皱巴巴挂在身上的睡衣，还有凌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眶，眼角未擦拭干净的泪珠。
她连忙跑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后想找身干净的衣服穿上，打开衣柜，却没有看到一件想穿的衣服，这段时间冷空气突然降临，她都还没有来得及置换秋装，一衣柜的衣服全都是夏装，翻出来的秋装都是去年的，款式旧不说还全是折叠痕。
她翻了很久，才翻出一件秋天穿的连衣裙，试了下，发现自己最后饮食没有顾忌，腰上长了一点肉，而这裙子又是收腰的，无奈只好放弃，最后还是只穿着简单的T恤衫和牛仔裤出门。
沈漫虚渺的思绪被这些争吵声吵醒，她拿出手机看了看，黑暗中手机屏幕亮光投射在一张苍白无神的一张脸上，她盯着手机上的数字看了很久，这些信息才在脑海里形成意识：现在是零点三十分，离明天早上七点半的上班时间还有七个小时整，真的应该睡觉了。
沈漫把脸埋进被子里，刚放下的手机突然划破房间的沉寂，欢乐地叫了起来，她的脸依然埋在被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摸索到了手机，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声音像刚起床时的沙哑，事实是她还未入睡。
沈漫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也不想去爬什么狗屁山，她只想着好好睡一觉来着，这不没办法嘛。
适度的疲劳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但是疲劳过度反而让人睡不着觉，沈漫躺在床上，两条腿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腿，想抬一下脚都觉得没有力气，加上脑海里一直回想的是白天发生的事，越想就越不想睡，关着灯，她看到月光从窗台上飘进来，虚虚渺渺，如同晨间的白雾。
粉紫色的蚊帐在夜里变成了浅白色，在晚风吹动下，摇曳生姿，她的眼睛也跟着转动，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看似在很认真的看着某个地方，其实她现在脑袋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楼下的街边的烧烤摊有人在吵架，还有碗碟摔在地上的瓷器的破碎声，接着又听到一个粗旷的男声在那里高声骂：“跪下！跪下！你给我跪下！”然后传来女子求饶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摔碗掷碟的响声......
陈楚璇道：“我在酒吧上班啊。”
沈漫自出了社会就找到了这个工作，并且一直做到现在，其实她的生活阅历还是很单纯的，一听到酒吧上班，心里不由自主想歪了，在学校的时候她是一直是个乖学生，从来不出入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的，去过唯一一次的是在毕业的时候，跟着她们宿舍的女生还有缪霖宿舍的全体男生去了酒吧，去的是他们学校附近的酒吧，他们那个时候是吃完散火饭去的，正是酒吧热闹的时间段，很闹、很乱。
上厕所时看到一对男女在走廊上情难自抑，互相给对方抚摸身体以表慰藉，沈漫当时看都不敢看，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为此还被朱锦儿嘲笑是纯情少女。
沈漫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轻快道：“还行吧，天气不是很热，最适合爬山了。”
章娟冲她竖起大拇指，“难得休息你居然还跑去爬山，我很佩服你，你又不早说去爬山，早说我就不让你休息了，直接上班好了，上班还有加班费呢！”
章娟道：“你年纪轻轻的本来就不应该去做那种工作啊，很多卖酒的女孩子就是这样把身体给喝垮了，而且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是正经的，有一些咸猪手就喜欢找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下手，看你喝得七晕八素的就开始不规矩了。”
陈楚璇傲气地说：“在我工作的那个酒吧不会这样的，因为那家酒吧的老板也是我们那儿的人，不过里面卖酒的女孩子有好几个地方的，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地方的抱成一团，谁要敢欺负我，我那些朋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上一次就有一个臭男人想占我朋友的便宜啊，我们几个人看那个男的上洗手间的时候冲上去把他拉到后门一顿暴揍，他后来就再也不敢惹我们了。”
唯一的一次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出来后亲朋好友中家里有什么喜事的也喜欢去酒吧唱K、跳舞，但她从来不去，她不是很喜欢那种热闹的场合，热闹得让人觉得无所事事，“你是在酒吧当服务员吗？”
陈楚璇似乎很听不惯“服务员”这三个字，有些不屑地说：“才不是呢，我是在那里卖酒，之前在我姑姑的服装店里上班，后来就跟我老乡去酒吧卖酒了。”
陈楚璇道：“哪有，人家都是把工资直接打到卡里面去的。”
陈楚璇出来工作三四年了，她今年才十八岁，沈漫很好奇她之前的干什么的？算起来那会儿她算是童工啊，“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漫傻乎乎地问：“不是他们要订什么酒就上什么酒吗？还要你们去卖酒？是到每个包间里推销吗？”
章娟道：“那卖酒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又跑到这边来了呢？”
陈楚璇丧气道：“是我妈非要我过来的，本来我也不想的啊，她总是不相信我，听别人胡说八道，就以为我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就非把我绑过来了，其实我上班的那个酒吧是很正规的好不好，是一家很大型的酒吧，而且里面的人也对我很好，谁要敢跟我动手动脚，我朋友还有同事们会一起冲上去帮我揍一顿！”
章娟回来后看到沈漫正在教陈楚璇辨认真假钞，不可思议地问：“你不是出来工作好几年了吗？居然还不会认钱。”
陈楚璇委屈道：“因为我一直没有接触过收银的工作，所以没认真练过。”
章娟道：“即使没做过收银应该也会辨真假钞才对啊，要不然人家发工资给你的时候给你假钱你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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