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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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不敢!”田单脸色大变,忙道:“公子如不嫌弃,小人知无不言!”

“一个修城门的,就有如此心计,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带路呢?你说的话,我又怎么敢信?”田子云笑了笑,但眼中已经带了嘲弄之意。

“公子,小人确实是守门吏……”田单从在怀中掏出一块木制腰牌,但因一时失手,一下掉到地上。

田单此行,是受人之命不假,但多少也有一些他主动的成分在里面。

当司空大人来到衙司里,说要派人去领大公子入宫时,他就猜出了这背后是二公子的意思。

否则,宫中那么多人,怎么会轮到主管城中大小杂役的衙司出面?

想要折辱公子的,除了二公子,还能有谁?

多年来,二公子一直被大公子压在下面,直到半年前那人来了之后,二公子的运势才扶摇直上,隐隐有超过大公子的势头。

如今大公子到楚国求援无果,朝中重臣又被那人和二公子换了一圈。大公子初回即墨,势力单薄,正是因此,二公子才敢有这么一手。

衙司中的其他署吏,有些聪敏的,也看透了背后的道理,但这件差事明摆着是送死的,半天没有一人愿意出面。

富贵险中求,只有田单看到了其中蕴含的机遇。

虽说折辱大公子的差事讨不到好,但只要妥善利用公子初回即墨的薄弱心理,以公子小心谨慎的秉性,田单只要利用他手中的情报为缰绳,就可牵着田子云的鼻子,乖乖跟着他去王宫。

最终必然是有惊无险,两边得利,对他今后的仕途大有好处。

而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处变不惊,一步步引导田子云认识自己的重要性。

这就是田单心中的算盘。

可田单没想到是,如今的大公子竟变得对朝中局势毫不在意,这股桀骜不驯的气势,是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田单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仔细探察田子云的情况,不,就算他探察了,还是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可是,到底是哪里错了?

……

田子云见田单脸上阴沉不定,以为对方是为自己的小命发愁,向文童等人摆了摆手,道:“这个人也不过是田法章的一枚棋子,让他走吧。”

“诺。”

“公子!”田单从思绪中回来,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神情已经有些激动:“公子一日未登上王位,就不可松懈一日,还请公子三思,让小人为公子……”

“沈禾!”

“末将在!”

“取熊沂的人头来!我倒要看看,有谁比楚国太子的人头还难砍!”

“诺。”

沈禾风风火火而去,半晌之后提着一个木箱出来,此时,文童也已经牵来了两匹骏马。

田子云和沈禾翻身跃到马上,后者将木箱系在马侧,箱子的边角还有鲜血渗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这是楚……楚国太子的人头?”田单意识到什么,惊恐地望着田子云。

“对了。”田子云在马上回头过来,别有意味地看着田单,道:“忘了告诉你,‘十倍奉还’是我以前的风格,从今日起,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而且,我会以百倍奉还!”

田子云说罢,一扬马鞭,与沈禾策马奔驰,只留下田单怔怔站在原地。

“哼,亏得我家公子饶你一命,要是换在平时,早将你剁了喂狗!”文童自从明白田单的来意后,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但文童说完,心中也不由疑虑:要是真的换在平时,公子会拒绝这个人的条件吗?

以公子的性格,也许不会吧……

但公子今天为什么拒绝呢?

文童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通,索性不想了。虽然这样一来,公子可能会因此陷于被动,但正如公子所说,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有这样,才是真正解气!

那田法章日后要是胆敢跟公子作对,一定饶不了他!

“站在这干嘛,还不快滚!”文童受田子云影响,语气也硬了。

“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

田单牵着一匹老马,被众人驱逐离开,路上说不出有多狼狈。

想起他出发之前,还嗤笑众人是井底之蛙,不识时务,如今他险中搏富贵,徒徒碰了一鼻子灰,到头来还不如那些坐井上观的胆小之人。

想到这里,田单就觉得不甘心。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田子云说得对,自己不过是二公子手上一枚可怜的棋子,心中再有不甘,又能如何?

田单摇了摇头,原本还打算回衙中述职,但想到要面对那些无知的署吏,心中一狠,旋踵转向东门——那里正是他的住处所在。

田单方一转身,迎面就出现三匹高大的人马,当他看清来人时,顿时吓出了魂。

原来就在这三匹骏马的后面,还有一辆圆顶的马车。

“司空大人!”田单慌忙俯身到地上,向马车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马车的席子没有掀开,里面传来一声冷哼。

田单的头趴得更低了,不敢作答,态度比他在田子云面前还有恭敬百倍。

他之说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不是因为车里的人比田子云的身份还要尊贵,而是车中的人正好是委命田单的人——齐国的司空,费光。

司空一职,主管城中的工程事物,费光正是田单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逾越三级,一句话就能决定田单一生的仕途。

田单此刻也明白了,费光并不是碰巧路过,而是一直就躲在此处,他与大公子的一番对话,恐怕早就落到费光耳中。

想到自己与大公子的交换筹码,田单出了一手的冷汗,更不敢抬头了。

“没用的东西。”车里的人像打发一只苍蝇一般,摆了摆手,马车轰隆隆启动,在田单身上扬起一阵灰尘。

直到马车消失在南寿街的尽头,田单才缓缓起身。

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每一处都小心拍打着,不留下任何脏痕。做完了这些,田单才遥望宫城的方向,目光如刀,牙关咬出了血,低语道:“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每个人都踩在脚下,让你们尝尝这番滋味!”

……

田单没有从大路回家,也是挑选了小路,虽然绕远了一些,但好在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熟人。

他的家在即墨城东北的昌兴区,房子不大不小,是两进室的平房,年久失修,屋顶已经漏了,用茅草和黑泥和匀了堵住。

这房子是田单的父亲留下的。

田单将马系好,走到门前。这匹老马也是父亲生前留下的,已经老得驼不动人,非到特殊时期,他绝不会牵出去。只可惜,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牵出去了吧。

田单轻轻推开木门,蹑步走了进去。

“儿啊,是你吗?”房中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因为屋子里空空荡荡,使得这个声音显得有些悠远。

“母亲,是我。”田单将身上的华服脱下,小心翼翼地叠好,装进一个木盒里,然后打开靠窗的衣柜,将木盒放在最里面的地方。

“今日公家的事已经做完了吗?为何回的这么早?”田单的母亲是个瞎子,此时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通过声音在辨识田单的方位。

“今日府中无甚要事。”田单低声回了一句,眼角突然瞥到窗边上的一支黑色羽毛,登时睁大。

这羽毛通体黑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在在羽毛的中间,有一朵圆形的彩色斑纹,像黑暗中张开的一只独眼。

“是他,他来了!”

田单眼中闪过惊骇之色,在黑暗中左右顾视了一眼,确定无人,这才将彩色羽毛取下,紧紧攥在手心。

田单的母亲突然听到房中的一阵窸窣声,侧着头探听着,终于分辨清了一些,疑问道:“单儿,你穿了衣服,又要出门了吗?”

“是。”田单已经换上了另外一套深色的衣服,隐在黑暗中,几乎看不到人影。

“你这孩儿,不是说公事已经毕了吗?”

田单走到门口,又取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回头道:“孩儿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一件要事未了,司徒大人有令,今日必须做完。”

“唉,你这孩子真是劳苦命!你父亲赌钱将家底败光了,自己走了了事,为娘却哭瞎了眼,平白拖累了你……”

“娘,莫要这么说。”田单的脸颊隐在斗笠下面,声音冷了下来:“若不是当年祖父被宣王所杀,我们这一脉也不会沦落至此,父亲也不会终日颓颓,英年早逝,母亲的眼也不会哭瞎。这一切,都是宣王夺位引起的。终有一天,孩儿会把属于我们的一切,都夺回来。”

田单平淡的语气却吓了母亲一跳:

“单儿!你莫做傻事,平平安安就好!那些摸不着的权力富贵,哪有比活着重要呢?”

田单抬起头,目光投进夜空里,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可像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儿啊,你取了斗笠了么?外面是否要变天了?”

田单看着手心有些湿漉漉的黑色羽毛,点了点头:“是啊,要变天了……”

说罢,田单将房门掩上,身影消失在即墨城幽暗的街道里。

“哼。”田子云冷笑了一声,道:“朝中怎么变,跟我有什么关系?有谁想惹我田子云,让他来好了!我田子云一定以牙还牙,十倍奉还!”

“十倍奉还……”田单愣住了,田子云的这番话,是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他准备的所有说辞,竟都派不上用场。

田单拾起腰牌,正了正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更显沉着些,又拱手道:“公子远去楚国,这半年来朝中发生了诸多大事,难道公子不想……”

“不必。”

“可是,知彼知己……”

田单被众人围住后,像那匹沉稳的老马一样,脸上没有半点惧色,向田子云款款道:“请公子息怒,小人既然自报身份,就断然不会是二公子的人。只是小人想到大公子离开的半年时间内,朝中变化巨大,已非昔日可比,小人恐公子不知,特来相告。”

“哦?这么说,你还是一片好心了。”

“不敢,小人也确实是受人委命,只是身份卑贱,不得不来。”

腰牌正面向上,确实是“门吏”两字。

田子云注意到,在田单俯身去拾腰牌时,他手中的一截缰绳已经被冷汗浸湿了,颜色比干燥处的深许多。

“小人无意冒犯,小人……”

田子云笑了笑,打断了田单,“你被田法章所逼,不得不来,但又怕我为难你,于是就想出了一个主意,想用情报来换取我对你的原谅?这样一来,你就沿途为我介绍朝中情况,不仅光明正大地‘折辱’了我,交了个好差,还卖我一个人情,两边都讨到了好处,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受人委命?是何人委命你?”

“是二公子。”田单迟疑了一下,因为这个问题已经说过了。

赵国的平原君就曾有一名门客,因为路人斜视了平原君一眼,就被他认为是看不起自家的主人,将那名路人的头颅割了下来。

这种传闻虽然夸张,但也侧面说明了战国时期,门客和主子荣辱与共的风气。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小人本是北门的守门吏,负责登记城门进出的物资人事,因近来战事频繁,小人还兼任城墙的修葺工作。”

“所以田法章找了一个修城墙的来带我入宫?”

“你再说一遍,你是何人派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文童不待田子云吩咐,已经率领众人将田单团团围住,只要田单再有一句失礼的话,就将他乱刀砍死。

要知道,战国时期的食客,可是尤其重视荣辱义气的。主人蒙羞,那可是奇耻大辱,非见血光不能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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