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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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军回身望了望帐内,又盯着秦月道:“那为何将军从军营直奔入这里,途中神色异常,一个字都没有言过?”

秦月微惊,她同样很是疑惑。如今她才十四岁,陆宴只刚及冠,并不会在此时认识她,也别提认识她家的道了。

她望着长军:“将军……是威镇将军?”

直至屋内长军的诧异声将她惊醒,“将军不记得属下是谁?”

秦月僵住。

大夫重新细诊,连番望闻问切,只道陆宴是患上了失魂症。

秦月傻傻望着帐内伸出的那只宽大的手掌,听着耳侧这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偏过头,不想见到陆宴。

“我在何处?”帐内的人坐起身,朝屋内一番打量。

长军回道:“青州的花溪镇。”

“为何不是军营。”低沉磁性里带着一丝疑惑,而后又变得警惕冷鞘,“此女是何人?”

纵算秦月没有看见陆宴,也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犀利的目光罩在自己身上。她在长军的逼迫里扭转头,对上了那双如冰般的深邃黑眸。

二十岁的陆宴,桀骜冷峻如峭壁上盘旋的飞鹰,拧紧的剑眉下,那双眼睛直直烙在秦月身上。他浑身气质冰寒,却突然间捂住脑袋,痛苦得薄唇发白。

士兵连声惊呼,大夫又匆匆涌作一团将陆宴围住。

秦月被挤出人群之外,她痴痴望着这些攒动的身影,不知今日为何会发生此事,可幸好。幸好陆宴不认得她,不知她曾是他唯一的宠妾。

宠,秦月埋头勾起一丝苦笑,也许外人眼中,陆宴待她算得上是宠爱有加吧。在他身边的两年,他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女人,沈氏为他添了通房也都不曾见他对那些女子有何心思。甚至许多回,他会带上穿戴得体的她去赴那些王公大臣的邀约。旁人眼中,谁都知道大魏的冠北候有一房年轻貌美的宠妾。

秦月游神之际被一声厉喝唤醒,长军正站在她身前狠厉地望她:“为何将军一见你便会这般痛楚,且神智不清?”

“民女不知。”

长军拽住秦月的手臂,强按她跪在了陆宴身前。

可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如上一世那般朝这个男人卑躬屈膝了。

秦月正要起身,又被长军按住跪地,她昂起修长的颈项直挺挺地望住陆宴,“将军是闻名花溪镇的父母官,因为有将军,大魏才得以安平。可将军为何会冲到民女家中,扰民女心惶?”

端坐在榻上的陆宴皱起剑眉打量秦月,他的目光始终带着迷惑,也有秦月看不懂的深邃。许久之后,他冰冷地开口:“你是何人?”

秦月道了两个字:“月娘。”

“我的将士都言是我直冲入此处,你与我,可曾相识?”

秦月却只觉好笑,“大魏子民都识得将军,唯独将军不识得身份卑微的民女,将军与我——从不相识。”

陆宴警惕地再将秦月打量,他看她越久,面上神色便越发痛苦。大夫忙又为他诊脉,只道他是受了惊触,丢失了些许记忆。

此事太过奇怪,身为将领的陆宴与其手下都只想细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偏偏陆宴每每从秦月这里思考便头疼欲裂。他望一眼秦月,脑内便疼得如虫蚀骨,最终他狠声道“让她退下”。

秦月站起身,却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将军,这是民女的家,屋外夕阳已落,该到夜里了,您带着士兵留在民女屋内,恐会扰了民女的清誉。”

长军挥手下令士兵将秦月带走,陆宴低声道了句“住手”,他起身围绕秦月一番踱步,突然间开口:“十里亭旁的荷花为何都似枯萎?”

秦月滞了一瞬才答:“河流上方的白锦村凿了条水渠,将河水引流到田里,那方池塘少了水,荷花才渐渐凋零不开了。”

他又问:“遥水村百户人家都以何为粮?”

秦月凭着前世的记忆望着陆宴答道:“这几年河蟹泛滥成灾,家家户户都以蟹为粮口。”

他再次问了她几个村子里的问题,秦月都一一答过了,而后,陆宴忽然间俯下身,冰寒的眸光瞬间变得柔和,正将她深切凝望。

秦月的心突突猛跳,她对上这样一双眼睛,这是她上辈子在陆宴身上都不曾见过的温情。

他与她毫无距离,连他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地拍打在她脸颊。他靠在她耳侧轻吐:“你钟情本将?”

秦月的心一颤,大脑一片空白,竟有瞬间因这逼仄压迫的气势而想要点头。可她猛然间回过神,这是陆宴在试探她啊!

她抬起双眼对上陆宴这双黑眸,大而清澈的杏眼无辜而怯弱,挺翘的长长睫毛轻颤,她声轻语软,“将军,民女有心上人。”她抿起唇笑得无辜,“将军自赋高贵风流,便觉得世间女子都钟情将军吗?民女已有心上人,民女的心上人在民女心中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笑得纯情而明媚,陆宴微眯双目,脑内仍有疼痛袭来。他转身退离她,冷冷朝将士吩咐:“撤兵,回营。”

秦月知道,他果然只是套她的话。她一直长住这里,又怎不知他方才的几个问题是在试探她是否是长军口中的敌国女探子。而最后一句,他竟还以为她想色.诱他吗!

就在士兵有序撤出院子时,栅栏外忽然传来一阵马嘶,扬声的一道“摄政王世子到”将秦月怔住。

士兵悉数恭候在四处,连陆宴也都走去院中相迎。

上辈子,秦月并没有见过这摄政王世子,可她此刻却浑身冰冷,宛若坠入一场冰天雪地里。

沉稳的步伐离得近了,即便身为将军与冠北候,陆宴仍是需得朝这摄政王世子行礼,“世子竟也来到此地。”

“我在常郡巡视,听人道将军突访此地又受意外,故而来此一探。”

陆宴将事情简单道出,站在一侧的秦月被一道严肃的声音唤住,“你就是这屋子的主人?抬起头来。”

夕阳渐淡,暗云移来,秦月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怕,这已经是另一世了。哪怕身前这人是秦妤庄的兄长,他也不认得她,也不会如秦妤庄那般害她。

她虽极力控制着自己,举止却还是有些僵硬,她抬起头对上一双警惕打量她的眼睛。身前英挺的男子逆光站在渐黯的橘色霞光里,他眉目幽深,衣饰雍华,明明面容尚且年轻,浑身却俨然强者威严。

在秦月渐渐平缓心绪时,却见身前的秦豫眯起双眼将她紧望。

秦月的心一颤。即便重活一世,她也仍是上一世那个毫无身份地位的平民农女。面对一个将军,一个摄政王世子,她已经用足了力气做到不怯不畏。

秦豫没有离开她家院子,而是与陆宴走进屋内一番细谈,也唤了长军进屋问话。被士兵看押侍立在房门外的秦月望着院外夜空里的明月,不知此刻兴起的风浪该如何平息。

秦豫显然是怀疑她的。

耳侧依稀能听见秦豫与陆宴的谈话,“将军再好生细想一番,为何从军营醒来便会直接冲入这里,将军可认得此路,认识此女?”

许久的无声,陆宴才开口:“我头疼欲裂,记不得为何会如此,越发细想便越发头疼,连长军说的一些府中的事我也未曾有印象。”秦月听得陆宴吃痛地一声低呼后说起,“我确定……我不认识此女。”

“她是否是敌国的探子?”

秦月听见陆宴的淡笑,“若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能是探子,那也算是我陆宴小瞧她了。”

而后细碎的声音秦月听不真切,她大抵知道陆宴要放过她,可秦豫似乎不太同意。

秦月心底隐有不安,毕竟前世是秦豫的妹妹害死了她。她虽想过要去报仇,可是……她如今的身份又怎么能报得了仇呢。

房内沉稳的脚步声渐渐离她近了,秦月惴惴不安,有些害怕秦豫。前世,她没有见过此人,却知道如今大魏当权的摄政王极敬重王妃,秦豫是王妃曾执意收养的子嗣,也甚得摄政王看重,他虽不是亲生,可举国无人敢言半句不是。而秦豫一身强大气场,也着实令秦月不太敢与之交涉。

“姑娘。”冷清的声音刻意带了温度,却也让秦月微颤。她轻应下,带着轻微鼻音的青州话绵软,“官人查清楚了吗,可否让民女歇下,那么多士兵,民女害怕。”

秦豫的声音终因那句害怕而有所松懈,“抬起头来。”

秦月缓缓抬头望着身前挺拔的人。秦豫的眸光深邃,此刻月光照耀下,她才瞧见此人卸去一身气场,已是年轻英俊,而她竟诧异地望见秦豫眸底的一丝疑惑。

“威镇将军如今患上失魂症,不知自己为何会到此地,可他的一举一动皆关系着国之大事,不可轻视。我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秦月点点头,秦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

犹豫一瞬,秦月道:“旁人都唤我月娘,我今岁十四。”

“你可有出过这镇子?”

秦月道:“官人,你想问我是不是他们口中的女探子吗?民女当然不是,民女自幼贫苦,也从未出过镇上,况且民女已患有心下痞症数年,若真是敌国的女探子,他们总不会找个病秧子去迷惑我朝的大将军吧。”

秦豫许久未言,将她一番打量后道:“若你此言有假,必是性命难保。此事就到此吧。”

秦月如释重负,今日她家院中的这番动静连县令都惊动了,如若秦豫与陆宴稍有误伤,便会落了众口非议。而这两位当朝权贵自当知晓此理,不会轻易将她乱定罪名。

就在秦月以为秦豫要离开时,他意味深长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你全名叫什么?”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阿茉卖萌求收藏,求撒花~么么哒O(n_n)O

对于摄政王妃,剧透一下,她是穿越的,女主是穿二代~

这一言话落,躺在床榻上的陆宴果真已经转醒,连咳了数声。

屋内的士兵都悉数涌到了床前,秦月却是惊慌失色,她心上猛跳,失了呼吸,也失了理智。心底痛楚闪过,她不知自己到底是恨陆宴还是仍牵挂着他。

长军皱起眉头:“正是。”

在长军的一腔解释与逼问下,秦月才知道,原来陆宴不发一言从军营彻夜赶路直奔入她家院门前,策马勒停时,却因太过匆忙而一头栽下马背,生生撞在了篱笆墙上。

花溪镇上的六名大夫都被请入屋内,他们小心翼翼为陆宴诊脉细查,用药止住了他脑部伤口的血,半个时辰后如释重负朝长军禀道:“官爷,将军的伤口已无事,醒来便可好转了。”

被士兵轻而易举架走,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秦月心下绝望,忆起前世与陆宴的种种,他虽给予她荣.华,可他一定是不爱她的。而她的死能令他再次回来寻她,那一定是因为她没有保住她腹中的胎儿。

不对!她已经重活了一世,此刻应该是在战场的陆宴又怎会知道这些,又怎会知道她已经重生?

秦月心中纷乱,士兵将她带回她家屋舍中。

长军用一腔冷傲之气回应了她。

秦月鼓足勇气终是问:“他……在民女的榻上?”

长军冷声道:“你是敌国的女探子?”他上下将秦月打量,皱起了眉头,秦月一身粗衣,身量娇柔,她语调温软,并不像他口中所言的女探子。

“官人可是弄错了,民女住在遥水村已有十四载,平素从未离过花溪镇,怎会是官人口中的女探子。”此刻秦月也满腔疑惑,既然不是重演前世的场景,那此刻又是因何?

院外围满了士兵,这情景一如前世那般重新在她眼前上演一遍。心底被恐惧侵占,秦月被那高大的男子带入厢房,听那人厉喝了一声“跪下”。

她抬眸望了一眼,她认得,这是陆宴身边的亲随长军。

秦月紧咬着唇,终究应了一声。

“带走——”冰鞘般的声音,一如从前陆宴平素的冷淡。

长军眉带刀疤,一向疾言厉色,此刻这声也带了气势。

秦月虽心中一颤,可这一世到底不愿再如前世那般事事隐忍退让了。

“官人为何要民女跪?”

秦月不想认命,她真的不想再与陆宴有任何纠葛牵扯。

她对赵元弈道:“我没有得罪哪个官人,你,你帮我再去看一眼……”

话未说话,已有一队士兵迈着铿锵步伐将两人在街道中围住,为首一人凭着身侧老妪的指点,将目光锁视在秦月身上,“你就是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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