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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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过吧,牛逼吧,刺激吧。

可这人家要是问起来怎么死的?

被雷劈死的,你信吗?

“没事儿。”姜澜把二狗挡到身后,悄悄塞了几张票给他,低声吩咐,“揣好了,不管一会发生什么,都别出声儿。”

“嗯!”二狗郑重点头。

“你们这俩孙子可真能跑啊!”领头的一个男人虚虚半蹲,手肘抵着腿窝“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他也想不明白,明明昨天说好的事,这蒋蓝怎么第二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姜澜退后一步问:“你想干嘛?”

“粮票给我们。”他一指三人身后的小巷子,以为蒋蓝做戏想要做全套,“然后你们滚。”

姜澜听这男人的声音,有种莫名的耳熟:“我们认识?”

男人没有回答,伸了根食指挥了挥:“老二老三,抢。”说完,他身后的两个男人就挥着刀冲了过来。

“不行!”

姜澜一个猛子扎到地上,牢牢把粮票护在手里。她虽然历史不好,但也听过六十年代的计划经济。家家户户每个月就这么点儿票,吃饱都成问题,再让人给抢了这一家五口的还不得活活饿死?!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家人,可她莫名其妙占了这个蒋蓝的身体,就得对她负责!

那兄弟两人丝毫不顾忌她是个女人。个最矮的老三上来就拽住她的头发朝墙角拖,边拖还边踹她的肩胛骨。头皮被生生地扯着,一丝丝的疼痛顺着脑门往里爬,把脑浆子钻得一抽一抽的,姜澜闷哼出生,但还是不愿撒手。

印象里,似乎她也曾被这么打过。

二狗在一旁看得吓呆了。自家已经连着俩月被抢走粮票了。妈在家不放心,生怕大姐做戏,这次才让他跟着,可...可这...这哪叫做戏啊!

他想上前阻止,可腿肚子直打抽抽,只能像只小兽一样,发出低沉的呜咽。

老二看姜澜还是不撒手,就拿腿踹她肚子,边踹边骂:“臭婆娘,要命还是要票!要命还是要票!”最后没办法,索性让老三圈着她的上半身,一张张地把票从指缝里给抠了出来。

“老大,给,这么多!”拿到票后,三人一拍即散。

姜澜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姐、姐!”三人走了,二狗才勉强有力气匍匐上前。他长这么大,即便是前几年奶和人互相扯头发抢房子时,都没这么大阵仗。

“没事。”姜澜冲二狗笑了笑,“你那不还有几张票呢吗,来,拿给姐看看。”

“有!”二狗鼻涕眼泪哗哗往下流,哽着脖子不敢看姜澜。他哆嗦着从兜里摸出刚刚的几张票递给姜澜。

后来,姜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

今天中午起,刘翠兰就在家里等消息。

他们镇上每个月二十五号凭粮本领票,可你说巧不巧?连着俩月,蒋蓝那丫头次次领票不让人跟着,不让人跟着也就算了,每回回家都灰头土脸的,说是票让人给抢了去。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都没余粮,上俩月还是靠邻里搭伙三天两头吃上的一顿,这月再被抢了可真没辙了。所以,今早她特地让二狗子跟着,省的出岔子——二狗再小也是个带把的不是?

邻户的几家都陆陆续续领了票回来,喜庆极了。

刘翠兰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院里的磨急得直转圈。

“妈——!”二狗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刘翠兰惊喜地一回头,却看见蒋蓝披头散发的模样,脸上还有几个巴掌印。

她被吓得愣住,前两次是灰头土脸,这次怎么换鼻青脸肿了?

虽说女儿是个赔钱货,但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二狗子急得话都说不清,好一会才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遍经过。

“哎!”刘翠兰一拍头,只想撞死在磨上。完了完了,老天爷都和他们家过不去啊!

“妈,我没事儿。”姜澜勉强还站得住,刚刚一路走回来也缓过来不少。这会看刘翠兰的模样,满是内疚——是她把粮票弄丢的。

犹豫了下,她又开口问:“妈,咱们这个月可怎么办?”

“哎。”她也不知道啊。邻居是不能再搭伙了,老蒋也欠着生产队不少钱。

一叹气,她咬咬牙从兜里掏出张票递给二狗,使唤他:“去,给咱家买瓶农药回来,你爸过几天要用着。”

想了想,又多给了一角钱:“再买点你爱吃的水果糖。”

二狗应了声,欢欢喜喜地跑出门去。

姜澜觉得有点奇怪,这马上都要吃不上饭了,还大手大脚地花钱?

刘翠兰这才转头,把注意力放到姜澜身上:“你没事儿吧?”

“妈,我没事。”姜澜哑着嗓子,“我去奶那屋拿点膏揉揉就成。”

“去吧。”刘翠兰一挥手。

姜澜迈着步子,朝北面的小屋走去。走出几步又一回头,明明是正午,可刘翠兰的背影让人越看越绝望。

蒋蓝的奶奶叫李秀芬,因为害了不知道什么毛病,说不上来话也基本不能动,一般一人住一间屋子。

“奶——”姜澜边喊边推门而入。

房间挺黑,哪怕外面是大太阳,里面也透着股子老人味。

蒋蓝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姜澜勉强能从中间找到一些有用的——比如膏药放在左边第二个抽屉。

她给自己熟门熟路地上好膏药,突然也有点好奇——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干嘛的?

“啊...”一边李秀芬突然呜咽一声,吓得姜澜猛得跳了起来。

她细细打量——这是一个沧桑的老人。

浑身干巴巴的,就像一句骨头架子黏了层皮一样。脸又枯又干,皱纹一层叠一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卧床,她的身上总有股奇怪的味儿。

“奶。”姜澜轻轻地坐到床边,握住李秀芬的手。

在蒋蓝的记忆里,李秀芬是在一年前和人吵架之后的没几天倒下的。起初只是说不清楚话,后来肢体也不利索。全家只当她是年纪大了没有多注意,可没成想后来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卧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姜澜突然打了个激灵,这症状,怎么那么像中风呢?

有了这个想法,姜澜立马重新打量起屋里。

这间屋坐北朝南,按理是不错的地方。可刘翠兰怕吵着老人,门窗紧闭一点儿也不通气。屋里还常年一片漆黑。

姜澜想了想,开门开窗,刺眼的太阳照进室内,晃得李淑芬乍一下睁不开眼。

“你干嘛呢!”院里的刘翠兰听见声响,连忙跑了过来,她压着声音:“你奶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开门开窗的再给人冻坏了可怎么办!”

姜澜拉着刘翠兰走到床边。

刘翠兰已经太久没在太阳下见过婆婆的脸了,这会这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眼睛浊得不行。

光一照进来,姜澜这才发现,老人家睡的姿势也不对。按理说,中风的人不能垫高,可刘翠兰不知道从哪学的,说奶垫高才舒服,愣是给她塞了仨厚枕头。

“阿...不是,妈,帮我一下。”姜澜的一句阿姨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半路拐了弯。

她壮着胆子,轻轻把三个枕头卸了下来,只在下面铺了块布,让李淑芬的脑袋略微抬起。

刘翠兰看不明白,训她:“你还让不让你奶睡觉了?!”边说就边要把仨枕头垫回去。

姜澜不让。

刘翠兰推她:“你奶脑子本来就不行了,再不垫高点更不舒服!”

“妈。”姜澜细着嗓子劝,“你看奶现在舒服着呢,是不是?”

后半句是对李淑芬说的,虽然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李淑芬从不能开口说话,但偶尔小幅度的动作还是做的了的。

果然,李淑芬小幅地点了点头。

这一年多来啊,她脑子是又闷又胀。她知道儿媳妇是为自己好,生怕冻着冷着,可不舒服啊!这想说话吧,嗓子呜呜啦啦的,明明脑子里一箩筐的话要吐,可就是说不出来。

现在可好,总算是能透口气了。

舒坦啊。

这么想着,李淑芬有点感动。她曾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间黑暗暖和的小屋里,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闻闻新鲜空气。

“奶,你怎么哭了!”姜澜看李淑芬眼角有点湿,以为是自己猜错了。刚想把枕头垫回去,却见李淑芬咧了咧嘴,幅度很小。

“蓝啊!”刘翠兰有点不敢相信,“你看奶这是不是舒坦呐?”

姜澜点头,把刘翠兰拉到一边,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虽然她没把握治好李淑芬的病,但就刚刚来看,总还是有那么点希望的。

再加上她脑子里一想到中风,就总有几个药名往外跑。

她想试试看,能不能治好这病。

刘翠兰迟疑:“能行?”

姜澜斩钉截铁:“能行!”

“姐,咱们咋办啊!”到底还是小孩子。二狗没见过这阵仗,说话时声音颤巍巍地带上了哭腔。

他抬头看向自己大姐,也是满头满脸的汗。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姜澜脚下却是一点没停。

风啸越来越大,身后的几个人也越追越近。终于,姐弟俩跑进了条死胡同。

胡同又窄又矮,三个大男人前后进来时挡住了大半的太阳。他们穿军绿的厚袄子,个个又高又壮,手里还拿着刀。只是脸被挡着,看不出具体的面貌。

姜澜只当没看见——因为她在跑。不光是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屁孩儿,土名二狗。

“姐,不行了,我、我跑不动了!”手里拽着的小男孩出了满头汗,脚步也逐渐踉跄。要不是姜澜拽着,好几次就要摔个大马趴。

“跑不动也得跑!”姜澜哽着嗓子,声音沙哑。她两条腿灌了铅似的失了知觉,只是麻木地跑。

反正姜澜是不信的。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上辈子的事。

只有她——竟然活生生被雷给劈死,没准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

回头一脚踩进黄泉,本来还能就着碗孟婆汤吹吹逼,号称自己这辈子死过两次。

姜澜已经想不起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了,只是好像被雷劈了一道,再睁眼就回到了六十年代,穿到了这个名叫“蒋蓝”的女孩儿身上。

结果还没明白是怎么个事,就被蒋蓝的妈差使出来领粮票。好不容易人挤人地领完了自家的份,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盯上了。

“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她只想仰天长啸,原来每个年代都有抢劫犯。

说起来也无奈。

人家穿越的理由五花八门,有被谋杀的、有被毒害的,更有洋气一点的,直接穿进书里大虐特虐。

一九六三年,近萍乡。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虽然是中午,街上却没什么人。烈日当头,房屋低矮又阴沉,上面漆着的大红标语晃得人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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