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天

砰的一声闷响！

祈禁狠狠踢在张遣脸上。

对方一声惨叫，横飞出两三米，鼻血四溅，疼的满地翻滚。

祈禁冷哼，手腕一翻，松开衣领，转而狠狠掐住对方脖颈，眼中有了些残忍意味。

父亲的死，就像梗在他喉间的刺，触碰不得。

张遣好死不死偏偏拿祈远说事，不整死你整死谁？

祈禁五指发力，捏的对方凸起眼珠，唇青脸白，眼看就要不活了。

陆大夫颤巍巍站起，高叫道：“不可不可！此人是王妃选定之人！”

王妃？

万般不愿中，祈禁还是决定给王妃一个面子。毕竟还指望她将自己安入官职。

在王府杀人，确实太过草率，也太不把王妃放在眼中了。

想及此，祈禁松开手。

张遣揉喉干咳，大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一队王府亲兵，簇拥着衣着华贵的王妃出现了。

众人皆站立躬身，低头望向地面。

熟悉的温柔之声传来：“怎么回事？”

祈禁不卑不亢，双手抱拳回道：“小子祈禁，在中玄门遭人袭杀。来者六人，被小子擒获一人，经盘问，主事之人正是张遣。”

一番话，半真半假。

六人确实还剩一个，不过已经死了，没法作证。

趴在地上干咳的张遣闻言，抬起右臂使劲摇，艰难出声：“咳…不…不是！我不知道什么袭杀之事！少栽赃嫁祸，都和我没关系！”

“那你怎会入府？我记得你并不符王妃所限条件。”祈禁厉声喝问。

“我……我……是王妃让我来的！”张遣回答。

什么？！

祈禁心中一凛，不觉抬头望去。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与王妃对视。

没了烛火摇曳，没了阴影遮掩，这位赤羽身份最高贵的女子，显现于双眸中。

王妃三十露头，正是最有女人味的时候。

她将如水长发盘于脑后，露出令人一见难忘的宽额，雪一样白嫩的肌肤略施粉黛，微微泛红，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令人生出上前咬上一口的冲动。

“不错，本妃见他在府前哭的可怜，刚巧巳时已过，八人中少了一人，便同意了。”王妃不咸不淡开口。

“小子来迟，皆因在中玄门……”

王妃轻甩衣袖，转身便走，冷冷声音入耳：“迟便是迟，本妃对原因没兴趣，只要能凑够八人，便是条狗又怎样？念你是祈远之子，饶了擅闯王府之罪，速速离去吧。”

趴在地上的张遣闻言大笑，嘲弄道：“对、对！还不快滚！王府岂是你这等贱民来的地？听说你一直在乡下种地？哈哈，赶紧滚回去继续种吧，真是笑死我了！”

陆大夫以及其余七人，皆对祈禁报以同情目光。

谁知身为当事人的祈禁像是没什么感觉，丝毫未因被除名恼怒，只是冲王妃远去身影道了声谢。

正当张遣兀自狂笑时，祈禁猛然转身，双手探出，左右各抓住他手臂，往两侧狠狠一掰！

只听一声脆响！

对方双臂诡异弯折至背后！

一瞬间的巨大疼痛，令张遣哼也未哼昏死过去。

尿臊伴着屎臭，污了一裤子。

王妃皱眉回头。

陆大夫施施然道：“启禀王妃，张遣双臂折断，没个半年修养，是好不了的，怕是要错过洲试了。”

“既如此，就换个人选。”王妃柳眉皱着，显得颇为不耐烦，说完就走了。

这样也行？！

够胆量！

周围七人冲祈禁竖起拇指，人人眉开眼笑，想来早对张遣心生不满。

陆大夫冲走廊招手，将李灿以及目瞪口呆的守门侍卫招来。

“你二人将张公子抬回后院，交给张家人。”复又转头对祈禁说：“你找个地坐下，我们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祈禁点头，屈膝坐在地上。

陆大夫返回自己座椅，见面前众人都已坐好，刚要开口授业，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

“哎呀！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还真把他打出屎来了！呃……臭死了！”

说话人是李灿，被满身恶臭的张遣熏得捂鼻咧嘴，眉毛似要拧到一块。

众人大笑，笑时不忘再看祈禁一眼。

出身各地豪门旺族，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此子所展现出的霹雳手段，给他们以毒辣、果决之感，这种感觉，与昨晚见到楚桓击杀徐龙节时相同。

赤羽什么时候出现这样一名年轻人？

七人笑容背后，各藏有几分惧意。

陆大夫干咳，道：“刚才我们说完了朝廷之事，现在就来告诉你等，王妃安排的事情。”

众人不再乱想，正襟危坐竖耳倾听。

“前段时间，一个自称神子教的宗派，在东禹各洲煽风点火，引起多地乱民暴动。赤羽也遭殃及，全洲共计十县三十五亭被神子教侵占，死于其中的官员有十人之多。”顿了顿，陆大夫继续道：“王妃打算让你们去填补空职，其中九品县令三个，无品亭长四个，除此外，还有一个正四品的郡守之职。”

正四品的郡守？！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咋舌不已！

乖乖，这可真是大官了！王妃也真下的出本钱！

每人均很激动，双眼冒出绿光。

祈禁也是如此。

“安排你们堂而皇之赴任的方法，便是三日后的洲试。洲试考题由我来出，也是我来批阅，届时你们只需做做样子，把名字填上即可。”

八人中有一人出言发问：“可我等大多没有功名，往年也不曾被推举，不够资格参加洲试啊！”

“是啊是啊！”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

县乡每三年举荐学子参加洲试，人人登记在册，若今年突然多出八人参加，且人人受录挂职，肯定会引起世人躁动。

“这个不必担心。”陆大夫解释道：“自洲试讯息发出后，已可确定赶不及参加之人的名字。王妃从中摘出八人，命人更改典册档案，将你们姓名换上。”

哇！

公然造假啊！

对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学子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陆大夫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轻描淡写提过，便开始说各职所在县城，以及当地民风。

足足说了有两个时辰，听得下方八人个个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好了，今天先讲到这里。”陆大夫看看天色，站起身道：“洲试前，你们就在后院休息，饮食会安排专人送去。记得明日晌午后，再来此处。”

陆大夫说完，先行一步离开。

随后有引路小童过来，领着众人向后院去。

八人各怀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将其余人踏在脚下，夺得郡守之位，一路行走，竟没任何交谈声。

说是后院，其实只是王府家眷休息场所的统称。这里独立小院众多，每院各有两间房屋，院中栽植翠竹，角落摆放盆景，简陋是简陋了点，也还算能接受。

祈禁跨入小院，抬头一瞧，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自称专职走大路的李灿，老神在在坐于院中石凳上，优哉游哉磕着瓜子。

瓜子壳散落满地，一片狼藉，把雅致景色破坏无疑。

见祈禁回来，这家伙招呼也不打一个，自顾自说着：“王府真抠门，院子小就罢了，怎得房间还一股霉味？叫人怎么住嘛！”

祈禁没好气道：“那是不是得送你个暖床丫鬟、侍寝婢女？”

李灿嘿嘿一笑，双眸放光。“如此最好！王妃准吗？”

“准！你速去明月楼领吧。”

“真的啊？！”

李灿一蹦多高，兴冲冲跑出小院。

祈禁顺势关闭院门，拉上横栓，随后进屋休息。

一刻钟后，院墙上方露出个脑袋，怒气冲冲向里面大骂：“你个骗子！”

正坐在屋中床沿闭目养神的祈禁，没搭理他。

李灿翻墙入院，嘀嘀咕咕来到窗外，探头向里瞧。

祈禁盘膝而坐，左手平抚横在胸前，右掌外翻置于头顶，周身白芒若隐若现。

院中绿竹、盆景剧烈晃动，星星点点看不真切的绿芒流了出来，顺着风飞入屋内，撞进白芒中。

有所察觉的李灿眼神收缩，下意识后退一步。

好一个借法自然的奇异玄功！

被他吸收之物，不正是绿竹、盆景的生命气息吗？！

呵呵，有意思。李灿深深看祈禁一眼，转身回自己屋了。

未时，王府下人推开院门，将拎来的食盒摆上石桌。

早已饿的受不了的李灿，一边冲转身离开的下人挥着拳头，大骂他们来的晚，一边急不可耐打开食盒，将里面菜肴取出。

祈禁从房中出来，见这位丝毫没有‘马夫’觉悟的家伙，哼着小曲，旁若无人的动手动脚，心中不悦。当下把眉毛皱起，奇道：“怎得没有朝醉？难道是送菜的忘了？”

正要开吃的李灿闻言一愣，随后大惊：“什么？！王府平常的招待酒，竟然用朝醉？！”

“忘就忘了吧，昨夜喝的有点多，现在还有些头疼。”祈禁自言自语来到桌旁坐下。

朝醉，李灿耳闻过，还真没喝过。不由口中生津，直咽唾沫。

“唉，王府下人真不济事，那么大个酒壶也能忘拿……罢了罢了，晚上再喝不迟。”祈禁拿起筷子，连连摇头。

李灿刷的蹦起，撂下句我去去就来，便一阵风似的冲出院门。

他前脚刚走，院中祈禁就放下了筷子，起身把院门关闭，门栓横上。

又是差不多一刻钟后，李灿气喘吁吁翻墙而入，来到正坦然吃饭的祈禁身旁，怒目瞪他：“你个大骗子！”

“有个走大路的人，做梦都想逛王府，为让他多走几圈，我只好帮其找几个理由。”

李灿讪讪一笑，知对方话中有话，不敢接茬，回避反问：“有意思吗？”

“有意思极了。”

大将军？

一个已死去的大将军，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祈禁在周围人惊骇目光中，垫步追上，先踏出一脚踩住张遣膝盖，再一把薅住衣领，将其拎起。

“杀人顶替，想法不错，只可惜你太小瞧我了。”

张遣只觉头脑昏胀，双眼被刚才那脚带起的风扫中，疼的泪流满面，一时间眼泪鼻血覆上整张脸。听闻事泄，面若死灰，却依然尖声大叫：“祈家小儿修得猖狂！我父乃赤羽兵马大将军，祈远给我父提鞋都不配！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

祈禁故意干咳。

陆大夫望了过来，面色诧异，问：“你是干什么的？”

坐着的八人也好奇回头。

走廊内的侍卫大跌眼镜，暗道这刺客也太不济事了，怎得没任何反抗？！

李灿看的过瘾，兴奋之余大声嚷嚷：“对！就是这样！狠狠揍他！揍出屎来！”

虽贵为大将军之子，可这位张大少爷明显未习过武，兴许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遇到过跟人打架之事？

面对迎面一脚，他迟钝到抬手抵挡都不会。

离得老远，祈禁就盯着张遣，来到切近故意干咳引起注意，就是想看他突然见到自己，会否有点反应。

果不其然，张遣回身，脸色大变，手脚无措，差点仰倒在地。

祈禁来到附近时，正听到陆大夫讲解当朝三省六部各派系的复杂关系。

“按律例，六部以尚书为尊，尚书又以兵部大司马为首。然而，自古以来的帝王，又有谁愿把军权交于旁人？时至今日，兵部形同虚设，只剩个名义上好听的虚职。由此可见，于家国而言，兵者乃重中之重，只有紧握此利剑，才可谈兴国之道……”

将之前遇袭的事稍一联想，祈禁双眸现出杀机。

谁想要我的命，就要做好被我取命的准备！

下一刻，祈禁突然冲出，趁张遣尚未站起身，抬脚就踢。

四周楼阁林立，将不大院落围的如天井一般，院中八人席地而坐，懒懒散散。

陆大夫本名陆瑕瑜，曾参加殿试博取功名，蒙先帝赏识，官拜礼部执笔。历经两朝，虽无建树，却也无甚过错。后年龄大了辞官养老，回家乡开个私塾，授业解惑。谁料儒道落寞，世人只知敬神礼佛，很少有愿子女读书者，以致为官清廉的他差点揭不开锅，只好恬着张老脸求赤羽王收留。

今天，王妃命其为八人授为官之道，讲解官职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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