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可恶。”
京都不是毘沙门天的地盘,她对这个城市的熟悉程度，和每一个刚来日本的外国人是一样的。
躲在茶色的麦当劳招牌下面的夜斗,双手抱着雪音化作的打刀，一声不发。
沈韵在电话那端的询问让夜斗一时卡壳。
“没解决啊,算了。”沈韵本来也不觉得两个祸津神能在一天之内解决掉羽衣狐,毕竟是那种惹来了各方势力注目的大妖怪,想必一定有什么恐怖的地方，“说起来，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麦当劳。”
“哦，我看到你了。”
沈韵放下了手机。
（省点电话费好了。）
带着雪音这个初中生的夜斗看上去根本就是个不良高中生。
而且还是翘课出来玩的高中生。
沈韵是拿到了病假单的患病人士，所以翘课翘的正大光明。
但是她还是请这两个被毘沙门天追杀了一天的倒霉鬼来麦当劳吃了东西。
看到拿着双层汉堡狼吞虎咽的夜斗和雪音，沈韵觉得有点不能理解。
“你们俩能够消化的了人类的食物吗？”
（消化器官在什么地方？）
难道能够全部消化干净？
这种百分之百的消化能力真是太厉害了。
到底是什么转化结构？
太阳能转化电能的高科技也会在这个转化过程中浪费大量的能源，如果能够知道这种转化机制，并且将之纳为急用的话——
就再也不用去求那些沙漠里的黑色黄金的所有人了。
“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考虑过。”
夜斗从诞生之初到如今都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光是为了不被人忘记，就已经活得足够小心翼翼了。
因为害怕被人遗忘，所以这位祸津神才会对创造自己的“父亲大人”言听计从。
因为除了“父亲大人”之外，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永远的记住——夜斗神了。
但是这位言音老师完全不同。
她笔下创造的故事，可以让夜斗被许许多多的读者记住。
一部畅销作品不仅仅意味着卖书的钱，因为这个故事得到了市场的认可，所以动漫、游戏、音乐剧、舞台剧的改编接二连三的登场。
使用着现代的传播方式，将一个故事在人群里传播开来。
然后，随着故事的传播，夜斗这个名字被许许多多的人记住了。
当然，这会引起父亲大人的注意。
可这又怎么样呢？
《战国浪漫谭》的后台是赤司财阀，而如果惹上了赤司财阀，想要毁掉这部畅销作品的后续发展——
可以说，哪怕仅仅是造成了销量上的破坏，父亲大人就会因为断人财路而被赤司财阀调查的一干二净吧。
现在虽然不知道“父亲大人”在想什么，但是夜斗却觉得，他不会愿意被神界和阴阳师们注意到。
所以他躲在了更深的黑暗里。
然后——
夜斗得到了广泛意义上的自由。
这份渴求了数百年的自由，源自于眼前这个请客的作家。
“这样啊。”沈韵叹了口气。
看样子是被办法从能源危机中拯救这个世界了。
页岩气新能源的开发还要再等上几十年，也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新能源取代石油地位的一天。
但是这种未来的事情，完全可以闲极无聊的时候去考虑，现在沈韵需要考虑的是羽衣狐。
她将自己裹在白布里面的那个礼盒放在了麦当劳的桌子上。
下午的麦当劳除了她和夜斗雪音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店里的服务员也好像在开小差。
但就在这时，进来了一组游客。
似乎是自由行的客人。
随着那群自由行的客人点餐的声音，夜斗盯着桌子上的这个礼盒，表情十分的严肃。
相当不正经的祸津神，极其难得露出了这种“如临大敌”的正经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想知道。”那位神明大人只是将“这个东西”给了沈韵，“我只知道这是护身用的，但是具体怎么用……到底有什么特殊效果，我完全不知道。”
“这是用来斩断的东西。”
夜斗愁眉苦脸的看着礼盒。
“这个盒子你打开过吗？”
“倒不如说，”沈韵解释道，“是我把这个东西放进这个盒子的。”
这个盒子像是车站前的礼品店里四处会卖的东西，里面放的刀也是她以“古董”的理由申报的上车携带物品。
“这是一位好心的神明大人借给我护身的。”
“等一下，”夜斗发言，“神明大人？你从来没有这么喊过我！”
沈韵：“诶，你在意的是这个？”
雪音：“等等，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
夜斗气急：“当然要在意！我认识你那么久了，你从来没有喊过我神明大人！”
“我也好想被人这么喊！”
“好了，别嚷嚷了。”沈韵叹气，“丢人都丢到外国佬面前了。”
“那些外国人……”夜斗毕竟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怎么说也是经历过“黑船到来”事件的，但是就算经历过幕末的血雨腥风，也不意味着他能搞得定这群外国人，“我就知道尾张的大傻瓜很喜欢外国佬的东西，但是你不觉得他们长得……”太奇怪了吗？
听到这种发言，沈韵忍不住又叹气道：“人家来自捷克，可不是织田信长喜欢的葡萄牙传教士。”
雪音问道：“不是西班牙吗？”
沈韵很想拿出自己的历史课本给雪音，不过现在手头没有，只能作罢：“不，是葡萄牙的传教士路易斯`弗洛易斯。”
夜斗更加好奇的问道：“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捷克来的？”
沈韵回答道：“因为他们说的话里面有一个非常特别的辅音‘//’，这是捷克语的特殊点，很多的外国人根本念不出来。”
“不就是念出来了？”
“因为学起来不算太难。”毕竟学习时间实在是很长，“不说这个了。”话题扯得太远了。
雪音在一旁已经听得完全的呆住了。
倒是夜斗已经习惯了沈韵的无所不知，反倒是表现的相当镇定。
言归正传。
“我一开始以为你和蠃蚌有了什么调查方向，但是看样子你和那家伙分道扬镳了？”
似乎是沈韵口中用来指代蠃蚌的是“那个家伙”，导致夜斗的情绪莫名地就变好了。
“我们遇到了毘沙门天，然后蠃蚌那家伙丢下我先跑了。”
“你们走散了。”
“是的。”
沈韵什么都不想说了。
真是的，明明两方合作的话，说不定现在都能直接取下羽衣狐的头颅了。
但是现在——
“这个到底怎么用？”
当作武器来用吗？
但是这不是没有护身的功效了。
“那位神明。”为了夜斗那莫名强烈的自尊心，沈韵省去了敬语。
（真是难搞的对象。）
“那位神明说，这口刀用来护身的。”
“诶？”
夜斗听到这话，陷入了沉默。
雪音不明白为什么夜斗会因为这种话陷入沉默，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夜斗回答道：“当然有问题。”
“这个是刀对吧？刀可是凶器，不是什么防具，是攻击的武器。”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夜斗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只有这种时候，这位祸津神才会露出自己的过去。
那种腥风血雨的过去。
“我没听说过能拿来护身的刀……不，不对！”
夜斗瞪大了双眼，看着平方在桌上的这个纸盒。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一样，死死瞪着这个纸盒。
“这个难道是——”
“我听说过，花开院家有一把只能斩杀妖怪，不能杀人的刀，但是这把刀在四百年前就落到了奴良组的组长手上。”
沈韵不动声色的追问道：“那个是妖怪？”
“是的，”夜斗没想过自己被套出了话，继续说了下去，“奴良组的组长是一种叫做滑头鬼的妖怪，随随便便的就跑到别人家里吃东西，还不给钱，白吃饭的妖怪。”
“夜斗感觉很熟悉这个妖怪的样子。”
“放心吧，我没有被白吃饭。”夜斗说起来很自豪的挺胸。
但是沈韵却觉得有些难过。
这个祸津神一直想要自己的神社，哪怕是她敷衍的做了个神社都高兴的哭了出来。
所以，没有被滑头鬼吃白饭过，也就是说——
（夜斗一直没有家吗？）
（就算蠃蚌也有个神社啊。）
沈韵想到自己放在卧室里的神社模型，于是又问：“夜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神社呢？”
夜斗眼前闪闪发光，刚想开口，沈韵就继续说道：“先说好，我现在只送得起小小的神社。要建大神社的话，等我大学毕业了也差不多能买得起地建个房子了。当然，要是你对地点没什么意见的话，我现在随便什么也买得起就是了。”
雪音赞叹的差点把可乐喷了出去。
“老师，你那么有钱吗？”
“勉勉强强的话。”
仔细想想，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了呢？
实际上也要看这个月赤司给她的分红后才能有个准确的数额。
“家长的钱？”
“别傻了。稿费和版权的分红再加上奖金……差不多了吧。”
实际上还有一些别的收入，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重点。
“那么，这口刀到底怎么用呢？”
“我有一个想法。”夜斗站了起来，绕到了沈韵的那一面，雪音也跟着一起站到了她的身后。
那群捷克来的外国游客已经离开了。
然后夜斗彻底揭开了礼盒外的白布，里面露出了朴实无华的纸盒。
祸津神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揭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口刀。
恍若冬日的薄冰一样寒气四溢的刀刃。
刀身上没有铭文，也没有刀纹。
但是一点也不普通。
仅仅是在礼盒里躺着，就已经透出了一股恐怖的气息。
“这个，难道说是——”
夜斗将礼盒的盖子猛地盖了回去。
然后用白布将这个盒子包了起来。
“老师，这个刀到底是哪个神明给你的？”
祸津神的表情严肃地可怕。
沈韵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一个好心的神明听说我要去京都，就把这口刀借给我了。说是让我拿来护身。”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用ns的游戏机和马里奥的卡带换的。”
夜斗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刀——我在战国时代见过一次。”
“诶？”
沈韵虽然想到了这口刀的历史悠久，但是没想看居然历史那么悠久。
“怎么了？”
“以前，战国时代呢，有个非常厉害的犬妖叫做犬大将。这个妖怪有两口刀，这是其中之一。”
夜斗叹气。
“这刀用来护身再好不过了。啊啊，除了谁知道在哪里的三神器外，也只有‘这个’是最棒的护身品了。”
“怎么意思？”
“这口刀，叫做天生牙。”
夜斗解释道，“天生牙不是杀人或者是杀妖怪的，它斩断的是‘死亡’。可以斩断尸体的死亡。可以让尸体复活成活人。可以从黄泉女神伊邪那美哪里把人的灵魂抢回来。”
听上去很复杂，实际上简而言之就是——
“复活金币？”
沈韵看着自己面前的礼盒，完全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放了这种东西。
“但是天生牙落到了犬大将的儿子杀生丸的手里，之后就和杀生丸一起下落不明。为什么会在你说的那个神明的手里？”
夜斗想的是，难道那位神明会是杀生丸吗？
那个在四百年前就已经厉害的不得了的西国的犬妖？
“谁知道呢？”沈韵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却有一个想法。
说不定是杀生丸有求于那位神明大人，所以才会想要用天生牙来交换一个愿望。
但是，能用这么厉害的天生牙交换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不过这也许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和现代人没关系。
既然知道这刀用来干嘛，那么沈韵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夜斗，我要先回住处去一次。”
“诶？”
“夜斗，麻烦你一件事情。”
沈韵委托了夜斗先潜入自己的公寓，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
夜斗带着雪音从电梯上楼的时候，还在和雪音抱怨“为什么言音老师越来越会差事别人了。”
结果电梯门刚刚打开，就见到穿着一身黑色狩衣的少年阴阳师，以及——
赤司财阀家的小公子。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啊？）
夜斗拉着雪音默默的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神明和神器有个自动被人无视的技能。
如果不在意就不会看见。
（别看过来，千万别看过来。）
“呀啊，可爱的小姐,是不是因为一个人睡不着觉所以才打电话来过来呢？”
“夜斗,你杀了羽衣狐吗？”
夜斗长吁短叹着自己能从毘沙门天的手下逃出一命，而被迫和这种战神作战的雪音实在想知道为什么毘沙门天每次遇到夜斗都一副要弄死他的表现。
就在祸津神和自家的神器面面相觑的时候，夜斗随身携带的手机响了。
一看到来电显示，夜斗立刻摁下了通话键,声音里的谄媚之意就连雪音都觉得自家的神明大人真是丢人。
“你说言音老师？”
“对对，那个家伙……”夜斗反手一刀劈开毘沙门天射来的灵力子弹，另外一只手抓住消防楼梯的栏杆，低头弯腰,猛地跃上了公寓楼的外墙。
公寓楼的外墙上有着装饰性作用的外墙装饰品。正好作为夜斗攀爬的辅助品。
等毘沙门天骑着狮子从天空离开之后，祸津神才从招牌下面走了出来。
“呜哇，吓死我了。”
可以说是占据了空中，就拥有了极大的优势。
她追了上去，然后发现夜斗不见了。
（这种东西难道不会掉下来吗？）
夜斗也没空考虑这种事情了。
“如果不是小姐的话,谁会和那种家伙说话啊。”
雪音立刻就知道夜斗说的是“小姐”是谁了。
毕竟西洋人的建筑物上的外墙装饰品更多了去了。
别说鸟啊花啊这种普通的装饰品，就连嘴里叼着婴儿的恶魔雕像都有。
毘沙门天骑着的狮子具备飞行的技能。
夜斗被毘沙门天追了整整一天。
他之前已经抱怨过蠃蚌坑队友的行为了。
可是在雪音大喊“你们不是朋友吗？”的疑问下,夜斗也不得不说出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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