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天时代

“小崽子，滚吧。把你急的。”

墨云白了他一眼。刘月冲他贼笑一下，跟墨云来了个长长的拥抱。看墨云眼圈有点红了，他安慰道：“放心吧妈妈，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墨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惊喜，只要你能平安，别吃那么多苦。”

刘月指指背包：“我要去帝都上学了，这不是。得靠你把我带出森林呢，我自己肯定会迷路。”

说出这话，刘月突然意识到，父母似乎对自己和叶雪的事情知道不少。自己一个人穿过森林，他们居然真的能够放心。

“帝都？”对刘月嘴里的这个词，叶雪有些迷茫。

“就是哥达斯，咱们生活的这个国家最大的城市，皇宫也在那里。我爸爸说，他和帝都的一位侯爵有交情，请他帮忙把我送进皇家剑士学院。”

叶雪会意点点头，忽问：“你想去上学吗？”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不过我爸妈说，要出去长长见识。就是可惜，我想学学魔法，但是爸爸要把我送进剑士学院里。”

“哥达斯，只有剑士学院吗？”

刘月否道：“不是，昨天我特意查了，雷云这个国家国风尚武，哥达斯的魔法学院实在是不敢恭维。要说有什么最好的学校，应该说是枫蓝帝都卡路西亚的皇家魔武学院吧。就是可惜，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学费也贵，收人门槛也高，想去，也不一定能进去。”

的确，刘月身上带的钱就只够他路上开销和第一学年学费的。在莫郃的计划里，后面几年的学费是靠侯爵供的。

“好吧，你把地图让我看看。我看看怎么走。”

叶雪虽很熟悉森林里的地形，但是对于森林外是什么情形，却一无所知。刘月把包里的两张地图都拿出来。一张是以自己村子为中心，辐射森林区域，莫郃手绘的地图，另一张则是雷云全境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了去往帝都哥达斯的不同路线。

“你看，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如果我理解的没错，应该是向东北方向走，到雷云边境的第一座城市纽特镇。到了人类聚居区，再找路就容易多了。”

“不过我天生没有方向感，所以只能靠你啦，嘿嘿。”

借着依稀的月光，叶雪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半天地图，才站起身：“我明白了。咱们走吧。”

“啊？现在就出发？”

“嗯，今天有只小松鼠跟我说，明天开始可能会连续几天下雨。咱们早一点出发，不然路上会耗更多时间。”

还有免费的天气预报，这真是太幸福了。刘月起身要走，被叶雪叫住：“走错了，这边。”

“……哦。”

不得不说，夜里在森林中徒步赶路，而且又没有照明，只能借着月光，这种体验称得上是冒险了。怕刘月看不清路摔倒，叶雪还一直牵着他的手，可就算这样，刘月也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后来看刘月实在太狼狈，叶雪只有放慢了速度。

若是没有她，自己别说认清方向，不摔死就不错了。

夜里的森林很静，大部分动物都已经休息，不休息的那些也多半是在阴影中蛰伏等待猎物。为了赶路的方便，叶雪刻意敞开了自然气息的外放，一路上倒都没有碰到什么意外的袭击。

“下雨了。”

原本森林里树荫浓密，光线就不充足。尽管算时间应该已经白天，但是天阴着，还和夜里赶路没什么区别。在树林里撑伞行走不便，两人都被淋得全身湿透。

“咱们先停下吧！路太难走了，等雨停了再走！”

奇怪的是，叶雪对刘月这个再正常不过的提议无动于衷。雨下得两个人狼狈不堪，一路上只是紧走慢跑地赶路，也不说话。

“先停下吧！小雪！你这样淋雨会生病的！”

刘月自己不在乎，毕竟也是三阶剑修，况且从小就受过很多耐寒训练，可是叶雪不同。她的能力没有哪一点是能提升自身免疫力的，相反，一年来的相处，刘月对她也算是很了解了。她的免疫力甚至比一般人还差，感冒发烧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也难免。一个人常年不吃肉类，仅仅以瓜果菜类野山菌为食，免疫力能高才是白日见鬼。

见叶雪还是无动于衷，刘月用力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叶雪停下来，偏过头：“怎么不走了？”

雨已经淋得她刘海全都散乱地粘在额头上。刘月看得心疼，一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别发疯了。咱们找个地方去休息，等雨停。”

“没关系的，咱们继续走吧。”

刘月抓着她双肩，注视着她的眼睛：“别闹了，听话。附近有什么能避雨的地方，我们先去躲一会儿。不着急，就算要连着下好几天，一直等着就是了。”

“……嗯。”

偌大的森林里，能躲雨的地方可是很多，毕竟这一场雨没有伴随着雷电来。叶雪用树老人给她的法术枝叶，像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把一个树木改造出一个小小的树洞，两人靠着空间法术的折叠，安然地躲了进去。

“呼，好大的雨。”

看叶雪自己靠着墙面，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刘月走过去：“发什么傻呢。”

“没事。”

她在不自觉地颤抖。看这样子，这回多半又要生病。刘月转过身，道：“你把外衣脱下来，先晾上，这样会感冒的。”

“嗯。”也许是停下来之后，叶雪的思维又重新回归了正常，刘月说的话她基本都愿意听了。她把外衣脱下来，晾到一边，自己又重新回到墙边坐着。

“冷吗？”

“冷。”

刘月坐在她身边：“你怎么了，今天好像魂不守舍的。”

叶雪抱着双膝，头埋着：“我想把你早点送到。”

“着什么急，那么想让我走啊。”刘月调笑。

“早点去，就能早点回来了。”

刘月突然说不出话了。他看着叶雪抱着双膝缩成一团的样子，心底里冒出一股股酸楚的涌泉。

“我得，四年才能回来。”

叶雪没有答腔，而是把脑袋埋得更深。

“对不起。”

“嗯？没关系啊，说什么对不起？”

刘月心中叹息。这个姑娘对自己有情，虽然也许不是自己希望的那样，但她终究是舍不得自己。他没说话，伸出手，小心地抱住了叶雪的身子。

她在哭。刘月听到了她啜泣的声音。

“我每年都会回来的。回来，我带礼物给你啊。”

刘月自己都知道哄她的话很苍白。自己出现之前，叶雪的世界是森林。自己出现之后，叶雪的世界是他和森林。现在他要让叶雪一半的世界消失，能给她的安慰只是一年回来一次以及什么带礼物。世上哪有比陪伴更珍贵的礼物？

“嗯。我没事。你好好上学。”

她好像发烧了。透过湿衣服，刘月能感受到她身体向外散发出的热力。他左右看看。从树上钻来的洞，哪能找到什么取暖的物什？他发愁了。

之前两人约好，如果刘月想主动联系她，就在进入森林的路上树上留信号，叶雪看到就会设法寻他。刘月在森林里转悠了两天，第二天夜里，叶雪终于找到了他。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目送着刘月越走越远，墨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了。莫郃拥着她，喃喃道：“雏鹰总是要自己飞的。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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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一定要见到叶雪。

“是的。”

原来如此，我们果然是同类。

当天下的决定，第二天启程，刘月甚至连等叶雪下一次来找自己的机会都没有。第二天一大早，刘月已经背上行装，准备出发了。

一直以来，莫郃都被刘月亦父亦友的看待，但墨云，这个疼爱他的女人着实是像极了他曾经的母亲。见墨云这样，刘月也有些不好受。他抬手把墨云的眼泪擦掉：“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墨云终于松开了手：“去吧。”

莫郃努努嘴：“算了吧，他现在满心都想着去找那个小姑娘告别呢，让她带他走出森林吧。”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刘月的心思被他猜的一清二楚。不过刘月表面上还是装得正经：“那我现在就出发咯？”

“墨墨，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放心吧，我没事的。”

刘月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小雪也是魔族吧？”

的确，第一次见到叶雪，刘月就发现，她跟自己，跟父母的外貌特征类似，也都不同于村里同岁数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她的黑色长发和那双玲珑的黑眼睛。

儿行千里母担忧。墨云显然对刘月很有些不舍，摸着刘月的脸半天，又转向莫郃：“咱们还是送他一下吧？那么远的路，他一个人多不安全。”

莫郃有点为难。他完全理解妻子的担忧，但对于刘月来说，这是必须的一种经历。

“不用了妈妈，我自己绝对没问题的。况且不是还有地图吗。”

“自己出门在外，你以后肯定也会遇到黑发黑眼珠的人，要记得，他们是咱们的同类。”

刘月突然出声道：“你见过小雪吗？”

“小雪？是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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