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天时代

他变成了刘月。或者反过来说，刘月变成了他。

刘月死在茫茫沙漠中之后，意识进入了朦胧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个肃穆的男声唤醒。那个声音告诉他，自己赐予了他新生，让他好好珍惜生命。刘月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么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莫墨。

醒来没有多久，刘月就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原来的那个世界。可能是融合了莫墨身体情感的一部分，刘月没花太多时间就接受了这两位新的“父母”的事实。

刘月在旁仔细观察，虽然他不懂剑法，但是他能看出，平凡的剑法在莫郃手中变得玄妙了起来。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有观察四面八方的余地，而且进退自如。

两遍剑法做完，莫郃让刘月试试。

刘月当然没有那么天赋异禀。起初那几下还算像模像样，之后么，就开始混乱起来。到后来，完全记不得剑法的他几乎是乱挥了。最打击他的是，从头到尾一遍剑法的时间都没到，他的双臂就变得酸麻无比。

毕竟，他只有六岁，这也是他第一次练剑。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习剑的难度是异乎寻常的。

可惜，他是熊男人莫郃的孩子。急切的莫郃恨不得一天就把刘月变成五六阶的高手，所以刘月所做的远远不够。

第一天的训练只有三个小时。第二天，莫郃改变了训练的方向。

然而这天的训练要求让刘月当时就瞪大了眼珠。

刘月提出抗议时，莫郃是这么说的：“作为剑客，你不能像魔法师一样体弱！”

天知道这个不能像魔法师一样体弱究竟是什么概念。当今这个时代，许多魔法师都已经抛弃远古时代同行养尊处优的臭毛病，虽然近身格斗仍然跟武者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是怎么说也普遍比普通人的体魄好不少了。如果要年仅六岁的的刘月体质就迅速超过“体弱”的魔法师的话，难度不亚于让一个年过八旬体弱多病的老年人跳广播体操。

所以，像莫郃这样急于求成的性格，心里清楚工作的难度，想出的主意自然是揠苗助长的，

绕村跑圈。

雪村人家少，不代表村子小。这一圈下来，少说也有好几公里。刘月现在只有六岁，哪能跑那么远？不过，莫郃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跑到半圈多的时候，刘月“扑通”摔倒在雪地上。

跟在后面的莫郃见此状，叹了口气，刚想上前扶他，不料刘月却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咬牙继续小跑。

跑到家门口，刘月再也没有了力气，直接晕了过去。

回到家后，莫郃遭到了墨云的痛斥。墨云道：“你不知道他是你儿子么？你不知道他是个六岁的孩子么？你不心疼啊？第一天练了三个小时的剑也就算了，第二天还让他跑这么远，你就是这么当爸爸的？！”

莫郃非常疼爱妻子。墨云这么发脾气，他也只有认错。

虽然严苛，但刘月心里清楚，莫郃毕竟是为了他好。因此他向墨云说过，正常情况下不要阻拦自己的训练。。

“墨墨，你要坚持在太阳下暴晒四个小时！”

这是夏天时莫郃对刘月毅力的锻炼。

炎炎夏日，站在太阳下暴晒这么久。换成别的孩子，只怕根本做不到，刘月则不然。尽管在一天最热的那几个小时暴晒还要饿着肚子，但是他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修行，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莫郃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木头人，让刘月每日对木人劈砍五百次，而且必须用全力。

第一次劈砍木人，刘月的手震麻了，只完成了七十五下。第二次完成了一百二十下。这样一点点进步着，一个月后，他才达到每天五百次。

“墨墨，你要穿夏天的衣服，绕村子跑五圈！”

这是冬天莫郃对刘月身心的锻炼。

雪村之名，全因冬天酷寒，大雪纷飞。而小小的刘月，却要穿着夏天的衣服在寒风中跑圈。

第一次如此跑圈，刘月只跑了一圈多，就冻得晕了过去。回家之后刘月不停地颤抖，蜷缩成一团，墨云心疼极了，又掉了不少眼泪。自然，莫郃少不了一顿罚。

三天后刘月才恢复。莫郃还没做要求，刘月就主动去跑圈。这次大有进步，跑了三圈多，体力跟不上，才停下休息。

为了是刘月挥剑时底盘扎稳，莫郃在刘月劈砍木人时，会用斗气催动积雪冲击刘月的身体。首次遭袭，刘月猝不及防，被雪浪掀了个跟头。当然，从这之后，他又开始不断进步。数次后，即使用雪球撞击刘月的身体，刘月也能稳稳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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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刘月九岁时，他的剑法已经很有提高了。

然而，莫郃夫妻却非常发愁。

莫郃清楚地知道，现在刘月的剑技已经达到三阶大剑士的水平。可是不知为什么，二阶时就应该感受到斗气的刘月，现在完全没有触摸到斗气的门路。要是掌握斗气，刘月现在可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大剑士了。

三阶大剑士，一柄长剑瞬间抖出两朵剑花，并且能够调动斗气在体内循环。

“墨墨，你不要再劈砍铁人了。从明天开始，我陪你实战，用木剑。”

刘月无法感应到斗气，故莫郃还是让他用木剑。

刘月首次实战。

刘月握紧手中的木剑，死死盯着莫郃。莫郃道：“不错，有气势。现在我是你的敌人，不要心慈手软，拿出你的所有本事！”

趁莫郃说话的时机，刘月几步抢上前去，手中木剑抖刺，放出剑花的同时，木剑也被他推出。莫郃身体一侧，剑花擦身而过。他手中木剑一挑，化解了刘月的攻击。

此刻，莫郃完全肯定刘月已达大剑士水平，可为什么感应不到斗气呢？

刘月一击不中，并不气馁，剑尖指向莫郃，左右再抖出两朵剑花。莫郃以牙还牙，用三朵剑花压制住刘月。

刘月一侧身，木剑抛到左手上，再抖出两朵剑花。

“嗯？”

莫郃一时没反应过来。左手剑花？这是怎么回事？

“停一下。墨墨，你左手怎么也会抖剑花？”

“练的啊。”

“你小子什么时候练的？”莫郃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刘月。

“你让我训练的时候啊。”刘月对莫郃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你用那些时间训练了双手剑？！”

莫郃狂喜。怪不得刘月的进步并非自己想象的一样快，原来他在这里搞秘密武器。不过，这小子的天赋还真是不错，竟然能扭转右手为主的习惯，练成双手剑。

莫郃心说：不愧是我莫郃的儿子。

“爸爸你在想什么？笑得好开心。”

其实他想说…笑得好猥琐。

“啊，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不愧是我莫郃的儿子。”

莫郃再次做出了出卖他无数次的下意识反应：“你怎么知道…呃，啊不，不是，我才没有这样想。”说着，他别过头，暗暗揩了揩汗。

“哦…那你干嘛把头转过去？”

有时候莫郃觉得，刘月似乎克制他。比如到了这种时候，他就不再像自己儿子，而像一个损友一样调侃自己。

“嘿，你这臭小子，又调侃你老爸我了是吧？没大没小，我打！”

“啊——妈妈救命啊，爸爸又要打我！”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在莫郃背后响起：“郃，你在干嘛…呢？！”

莫郃马上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把敲刘月头的动作改成抚摸，还用温和的口气说道：“阿云，我是在和儿子交流感情啊。你看，儿子瞒着我们偷偷练成了左手剑，这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啊。你看我，高兴地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高兴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啊…行，去刷碗吧。”

“啊？”“你有意见？”“没有！”

见怪不怪的刘月还是强忍住笑。他用手捂着嘴，但是看他身体抽搐的样子还是能明显判断出来，他忍得很辛苦。

“墨墨，以后可不能像你爸爸这样怕老婆，记住了吗？”

“哦，记住了……”

墨云走开，刘月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厨房内，莫郃黑线满脸……

“墨墨，今天我们就要练剑了。在你没有成为剑士之前，不要使用铁剑，木剑就好，否则难免会伤到自己。”

刘月接过木剑。莫郃举起剑，道：“看着我的动作，我做完整的两遍。这是剑学徒入门时必须掌握的基本剑术，两遍之后，你也做给我看。”

于是在莫郃第二次问刘月这个问题的时候，后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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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莫郃早早地叫醒了刘月。

“怎么，你不想学？”

孩童还是沉默。

男子头大如斗:怎么让这孩子说话那么难呢？

他强烈地渴望了解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他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语言文字。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全掌握了语言文字之后，家里大大小小地书籍被他读了个遍。父母倒是很理解他。刘月把家里的书读得差不多了，莫郃便会及时买新书回来给他看。

当然，为了激发他对剑术的兴趣，莫郃专门买了一本《武者入门通论》。在刘月被武者修行深深吸引之后，莫郃知道，教导他的时机成熟了。

莫郃墨云夫妇俩十分欣喜。原本他们担心对儿子智力发育有问题的担忧一扫而空——更相反，他们发现儿子非但不是脑子笨，反而是个聪明过头的家伙。谁能想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就能读完很多成年人都读不了的笨重大书呢？

只有莫墨自己知道，之所以自己从三岁开始有那种超凡的表现，全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他了。

黑发男子名为莫郃。而在他面前这个一言不发的孩童，是他的儿子莫墨。

莫墨出生三年，看起来是个聪颖的孩子，但是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哦，也不是完全没说过，至少叫过爸爸妈妈。除了这个，他几乎是个哑巴。

雪地里，黑发男子注视着一个孩童：“墨墨，你想学剑么？

沉默。

“墨墨，你想学剑么？”

在莫墨六岁时，莫郃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三年来言传身教之下，莫墨又表现出一反之前蠢笨的出色表现。他不仅用短短一年的时间完全掌握了世界语言，而且四岁起，莫墨就开始磕磕绊绊地阅读书籍，由浅入深。五岁半时，他已经看完了家里厚厚的《常见魔兽动植物一千例》、《大陆简史》。此后，自五岁半开始阅读的《武者入门通论》，让他对家里莫郃的那柄长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剑者，百兵之王也。

——《剑谱·大时代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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