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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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肠,在仙林时,行为举止便殊与常人。言语带嗝,表情僵硬,胸膛刚平,像块铁板,时不时横步移动。在南屏,他更加不作掩饰,上身片衫未着,只在下面遮了块破布。

“我记得。嗝。”无肠继续横行,他见乐乐不动,又停下来。

“随我来。”

树林闻生人语响,似受惊吓,纷纷坐下,重归寂静。女人双角倏尔消失,又变为人类形态。她看向张乐。

“人。嗝。”无肠横步,移向西王。

“惊蛰被打断了。”西王面露不悦,却无过多责备。她仔细打量张乐。少年面目黝黑,衣衫褴褛,并不讨喜。

“他是谁?”

“我叫张乐。你叫什么?”张乐大胆问道。

西王一愣,答道,“吾辈名为迷朵。”

“哈,这么厉害的妖孽,名字倒平常。”张乐知她是妖,语中无敬意。

西王一抬手,藤绳回到掌中。她曲坐泉边,挽起长发,重编麻花。“为何上山?”她问道。

上山便见妖王,大出张乐所料。他环顾四周,并无毒虫猛兽踪迹。西妖王亦淡然,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如此也好。“上山锄奸啊!锄你们这群害人性命的妖孽。”他退后一步,远离无肠。

“下山吧,吾辈并非妖孽。”西王编好辫子,盘于脖颈,侧颜俯看泉中游鱼。

“那就是害过人性命了?”张乐再退一步,走为上计。

西王起身,只一闪,竟立于张乐身前,红色眼瞳直逼张乐目光。她皮肤洁白如雪,光泽透亮,少年不禁脸红,扭头不敢对视。

西王动了动鼻子。“你害过不少性命。”她撇下张乐,转身坐于一旁石盘之上。“你又如何惩处害人性命的吾辈呢?”

“你们是妖,不是人!”乐乐被戳中痛处,理占下风。

“人类杀戮万物,以万物为食,更强者如吾辈杀戮人类,以人类为食。人类,也是万物一员。”

乐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所以今日,迷朵吃了张乐,也合情合理。弱肉强食,自然之法。”西王朱唇一抿,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妖言惑众,却无法反驳。人与妖孽,皆是刽子手。若承认适者生存,淘劣留良,现下我非她敌手,不仅会死,而且该死!

此法不通!张乐摇头,脑海浮现出小别山那位长者。

存之道。

“明知人不对,你还学人?你比人强了吗?强者以弱者为食,那是给自个儿下套靠吃别人存活,就依赖别人,离不开别人,别人没了,你也活不成。世上刚开始,有阳光,有雨水,有土地,多得用不完。万物不好好用,却互相残杀,争强斗狠物竞天择,并非自然定下的规矩,而是自然给出的惩罚。所以戕害生灵的凶兽都会灭亡,比它们的猎物更快!而活的最久的,是山石!然后,是草木!剩下的都短寿,谁强?谁弱?强者不靠杀戮定!”张乐连珠炮似的转述半佗农之语,记不清楚的细节,则依托自己的理解补全。

西王拨弄麻花,微微蹙眉,更显娇美。“谁同你讲了这些?”

听进去了!张乐心思一动。“教我道理的是个老头子,老得走不动路了。他住小别山,离这儿好远。你要辩,得下山见他。”

“迷朵!”树林中忽然走出一名英俊男子,高声呼唤西王之名。男人?乐乐定睛一看,差点惊掉下巴。

“你在哪儿迷朵?阿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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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男子从竹海深处而来。他身着绒羽,头戴蓝帽,俯身换生身侧探查伤情。

“小兄弟,你面色苍白,状况不妙。”

钱换生想回话,却气喘得说不上来,心跳的飞快,却越来越乏力。

“妖…”

“小兄弟不用担心,凶妖已被斩杀。我叫依鹤诚,是一名守信的好男子”信剑依鹤诚掏出白绢,仔细包扎起换生大腿伤口。在他的身后,四只拔地而起的野驴,嘴巴正一张一息。

“饿。”

野驴一声低吼。青鸟扑腾翅膀,叽喳鸣叫。依鹤诚回头一瞧,颇为诧异。

“咦,竟多出两只?”

话音未落,左右两侧野驴已扑将上来。剑影一闪,依鹤诚依旧俯身照料伤者,手中却赫然多出一柄利剑。那口剑一体成型,通体湛蓝,锋芒如碧剑身打磨的光滑而清澈,细看还刻有天平纹路。

青鸟儿,却又不见了。

血自剑柄滴下,两只野驴尸首分离,抽搐不止。脑袋上的巨颚忽然合拢,轱辘直转,脖颈以下生出肉团来,不断膨胀,渐渐显出躯干的轮廓。

“原来如此。”眼见野驴从四只变六只,依鹤诚手托下巴,若有所思。

“小…小心…”血虽止住,钱换生仍气若游丝。背后两只野驴,攻击的目标却非依鹤诚,而是钱换生。

依鹤诚脱手掷剑,空中起舞,化为青鸟将二人环绕。蓝光一闪,换生只觉身下一空,重回地面时,已在野驴身后。

平地惊鸿,信剑绝技。原理与闪火类似,不同之处在于发起者为剑而非用剑人,让此招不仅可自保,亦可救人性命。

“又…来了…”钱换生摸索着拽住黑匣子,揽在怀中。六只野驴一字排开,紧逼不舍。依鹤诚仍低头不语,让人心焦。

“诚大哥,可有破妖之法?”

“正在想。”信剑忽然起身,掠过一只野驴身旁。大颚一口咬空,脑后一络长辫被剪下,散落一地。

“还好,辫子长不出脑袋来。”

依鹤诚与野驴们缠斗作一团。他身法轻快,剑法灵动,在六只野驴的扑咬下来回穿梭。却不防野驴一口叼住剑刃,信剑手臂一挥,直接从口中将野驴身体横劈成两瓣。尸体落地抽搐,撕打一阵后,身畔已是七只野驴。

“足够无赖。”依鹤诚心上无奈,又接下野驴一咬,手臂阵阵发麻。轮番攻势下,剑招见缓,剑锋走偏,步调开始凌乱。比起体力流失,获胜信念的丧失更为致命。

呼,呼。

信剑且战且退,又是数只野驴共同扑击,忙举剑抵挡。只听砰的一声响,野驴们被震开数丈。

能量齿轮将钱信二人包裹其中,暂时保护。

“诚大哥,实话说在你来之前,钱换生已与家人诀别过了。如若今日还要做第二番诀别,小弟我万万做不到。”钱换生的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时间太短,黑匣无法完全修复破损,左一齿轮眼看又要分崩离析。

迸裂的碎片啪啪打在钱换生身上,他缓缓侧过沾满血污的脸,看着依鹤诚掉了一半羽绒的帽子。

“换生小兄弟,依鹤诚,是一名守信的好男子。不过今日,你与家人所约,或是要反悔了。”

公正教五圣剑,每把剑都有两处与众不同。其一,剑名,其二,剑锋。依鹤诚手中所握,名为“千钧”,锋为“一发”。亮锋时,用剑者全身元力注入剑中,由剑来决定出招的时机。与之相应,剑则给予人一击必杀的承诺。

依鹤诚反手持剑,入地三寸。人静立不动,力涌动不止。千钧神采焕发,野驴们感受到扑面的热量,扑咬暂止。

“小兄弟,我会杀死其中一只。只有一只,你可要选清楚了。”元力从依鹤诚的眼中,口中,鼻中不断抽离,汇聚于剑锋两侧。

钱换生明白,凶妖不仅能自我复原,更能自我增殖。盲目出手助敌为乐,拖延时间自寻短见。唯有毙敌要害,才有一线生机。凭借战斗嗅觉,依鹤诚与钱换生同时意识到,眼前七只野驴中,潜藏着最关键的一只---本体。

然而七只野驴一模一样,除了一只剪了辫子,更丑陋些。

为什么让我选?没错,第一只野驴,我见过!

电火一般,胸口的伤疤,闪过钱换生的眼前。拨盘转向11,齿轮收回,照明火弹划出弧线,在野驴群中炸开。黑夜照得仿如白昼。

“右边!第二只!”钱换生大声嘶吼。

剑锋倏尔飞出,呼啸而过,夜幕穿梭,流光溢彩。五剑,野驴被切下四肢与首级,最后一剑,刺入心脏!

千钧化为青鸟,飞回依鹤诚肩头。换生瘫倒在地,长舒一口气。却见依鹤诚神色有异。

难道说?

地面被砍下的残肢与躯体颤动起来,发生令人绝望的鼓胀。一张张新的巨颚雏形,仿佛正撕咬皮肉,蛮横的挣脱出来。

我们赌错了。钱换生闭上双眼,奋力换来的失败结局,让他再也控制不了情绪,泪如泉涌。

突然。

竹林深处黑影再现。一把黑刃熊熊燃烧,从竹海穿出,一刀插入掉落在地的野驴首级!

“饿!”巨颚一声嘶吼,冒出一道冲天黑烟。

来人脱去斗笠,黑袍下是久未露面的中阶国士史海伊桑。

“别愣着,杀啊!”伊桑呼喊依鹤诚与钱换生,一边单手持刀抵挡剩余数只野驴的扑咬。

残肢的颤动停止了,长出一半的巨颚慢慢合拢,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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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女人解开藤做辫绳,麻花倾泻而下,妩媚洒脱。女人双手朝上,发光。霎时间能量四溢,点点翠绿,各处飘散。地面震动,林间作响。草树皆拔地而起,摇摆身姿,互换位置。再观女人,丝发飘扬,头上渐长出两条突起,双臂消失,下身向后延展,焕发多彩光芒。

“西妖王!”张乐见此,不禁脱口而出。

山崖后是山谷,山谷中有两股清泉,一急一缓。急者铁马奔驰,雷声大作,缓者细流涓涓,轻音弹奏。两泉间歇喷涌,交替吐冒。阳光照射涌泉,犹如万块碎金争相跳动,汇成一条翻滚银龙。

谷中无人,万物静响。忽见一女,立于缓泉旁。身材瘦削,粉发花衣,眉目如画,双腮狭长,单侧麻花垂于胸前,清新整齐。

真漂亮。张乐不由上前,却被无肠拦下。

少年手置于石壁之上,小心搓揉。胶黏,元力基巧之一,通过拉丝构造链式元力体,再与物体接触,调整性质,使其间产生亲和。亲和性高,黏性则强。

张乐抬手,黏度已达。他向上一跃,环抱一处外凸岩壁。元力源源灌注十指间,双腿踏上石壁间隙。四肢交替而行,如巨大壁虎。些许时间后,酸胀感渐袭,手脚沉重,不听使唤。一下蹬空,碎石哗哗落下,张乐忙用双手稳身,回首下视,不由全身颤抖,瘦骨嶙峋的皮囊快包不住跳脱心脏。地面,已看不清,山顶,仍看不见。他咬咬牙,继续上爬。

人处峭壁高处,一阵微风也会左右摇摆,一声鸟叫也要心惊肉跳。身上布衫浸满汗水,一半是热,一半是冷。惶惶不知多久,有阳光探出悬崖边缘,张乐眯起眼,山顶将至。少年嘴角起笑,露出少年国士的得意劲儿。崖边忽然伸出手臂,钳住手腕向上一提。双手从石壁上剥下,张乐人悬在半空,命悬一线。他妈的,大意了。他拼命挣脱,“臭妖,快放…”张乐立即住口,眼角一瞟身下深渊。崖上人手臂一抖,果真将乐乐掷出!

乐乐注意到,无肠的眼神一直警惕四周,山中有敌?南屏此刻只存两种人,锄妖国士,伪人真妖。南屏有东西妖王,人尽皆知,无肠落选国考,涉险上山,不合常理。莫非他是妖?身在南屏,异人更异,疑人更疑。然而,妖孽参选国考,耸人听闻,更无论刚才有机会杀人,却没下手。

事情扑朔迷离。原地踏步绝不妥当。张乐亦留意一旁草丛,一猴一兔跟从二人,不远不近。

无肠不答,他侧起身子,横移两步。

“不认我啦?我张乐呀。”张乐揉揉脑袋,打挺起身。

索性方向不是朝下。

阳光下,一张方正脸映入眼帘。小而窄的嘴,两个大而圆酒窝一左一右挂着,似笑非笑,似曾相识。国考同期,无肠公子?

于是此时,百丈峭壁矗立于身前。

严格而言,乐乐口中爬山仅可算上山。至于娴熟的攀爬技巧,对象为树墩,绝非悬崖。东坡为南屏山之臀部,高隆而不喜生人触碰。险山得上,陡坡要爬!少年握拳,左手臂上袖章,戴老板亲手所贴。墨笔随意描出一横两纵,颇歪。

“嗝。”

他在南屏做甚?古怪。事古怪,人亦古怪。

“无肠?你咋跑南屏山来啦?”张乐瞪大眼睛,邂逅“故交”,十分欣喜。

“张乐,我问你个事儿啊。你以前爬过山吗?”戴士半躺于位,话不经意。

爬山?幼时常上山打猎。张乐点头。

“那挺好的。听人说南屏山东面有个坡,你就从那儿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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