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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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中方插话道,“哎我说老头,你丫不是能整自我复原来着嘛?来嘛,整一个给我瞧瞧。”他掐了掐金老头裹着木板子的左胳膊,疼得老头吱哇乱叫。水手狠狠拍拍金老头的背,“别呛着了,别-呛-着-了!”

“快别闹了,镇长来了,收着点。”百草堂的伙计提醒欢脱的三人。金老头立即欠欠身子,清清嗓子,收收管子,整整样子,把自个儿端平了。

哒哒哒的踏步声从楼下传来。来人步伐轻盈,身材婀娜,曼妙的气质引人侧目。只可惜满头银发,皱纹已爬满姣好的面容。年轻时一定是位绝代的佳人。张集镇的新镇长,锦织堂的张绘妹。

金老头明白,她吞进肚里的话是来历不明,别再回来。虽然当年张虎没说,但镇上的人多少猜出些他的来路,再加上杀人的手段…“老妹,恐怕这个,并不能完全遂你愿了。”老头缓缓回答。

“啥?今晚就走?”万中方收拾着老头的行李,他拿起烟枪看了眼,直接掰折了扔在一边。老头急眼了,“咋地?信不信老头削你?”水手淡淡的说,“你丫少抽点,能多活几年,兴许还回的来。”“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早计划好了。”“龙满也跟着一道?”“那必须地。”“乐乐呢?”

老头张望了一下,贴过脸小声说,“他还太嫩,晚上悄摸摸的走,你可莫声张!”

“呔!怎么就不带我了!”冷不防身后炸出一声惊响,乐乐气滚滚的冲过来,一头撞向金发糕的老腰。

“疼疼疼!毛头没个轻重!”老头痛苦的弯下腰。“不老早就定过嘛,你小子想走,得打赢龙满。”

“龙满也没跟老头打过呀,怎么着就走了!”乐乐还是不服。

“那龙满把恶棍干趴了,全镇人都见着了。去去去,你跟这闹什么闹,咱可是杀人啦,火都烧到屁股了…别拽着老头的裤腿,都快掉了,撒开!”

万中方一把拉开乐乐,“老头,小子这么想走,就一起走呗,嫌人累赘?好歹也给个机会。明中午一起吃顿好的,吃完再走。”

金发糕满脸为难,“得,老骨头也不在乎死活了。张乐乐!非要浪费半日,你打得赢龙满吗?你打得赢个屁,让你比一场,断了你的念想,省得撒泼耍无赖。不行就老实练着,打肿脸充墩子,心态不好。”

水手转身拍拍乐乐的肩膀,“明早竞技场,你跟龙满打,赢了就一起走!”

夜深。张集镇后山。两个身影,练拳正酣。

呼,呼,哈,嘿!

“劲道还不够,用腰发力,再来!”水手碰撞双拳鼓劲,乐乐点点头,高高跃起,卯足力气挥拳击向水手颈项。水手左手格挡,右手一记勾拳正中乐乐下巴。“唉,痒痒挠。”万中方摇摇头。乐乐的腮帮子肿了,含糊的叫喊,“再来!”

“别来了,”万中方用脚蹭蹭地,一屁股坐下,他脱下条纹衫,拧出一把汗。“大半晚上,证明一件事,你打不过龙满。”

“再来!我还能强!”乐乐站起来,扎好步子。

“小子别急好吗,叔说了你打不过龙满,但不代表你赢不过他。你把你那墙放出来。”万中方指点乐乐。乐乐挠挠头,汇聚精神。“快点,动作要快!”乐乐深深吸气,身体机能高速运转,通透的雾气不断放出,在身前形成一面半透明的屏障。

“恩,再高点,左边,左边再宽点。差不多,能再浓点吗?”水手仔细比划着,“你要让墙,能罩住你的身子。”“行了吗?”“不太行,把集中点。”“行了吗?”“不太行。”万中方对准屏障,挥出一拳,屏障挣扎了几下,碎了。

“小子,听着,你不必让墙变得厚实,想防御住什么攻击。龙满的攻击比叔还强许多,正面吃中你搞不好会送命。恰恰相反,战略是这样,你把墙做薄,做的越容易击碎越好。集中提升墙的浓度,能隐蔽住身体。打擂的时候千万别硬刚,不然一拳就结束了。你往角上退,然后放墙。这时龙满小子冲拳而来,只要打不中你,他就得掉下去。别看他厉害,其实一根筋,这是你唯一的胜面,不管蹲着或者躺着,别让他打中你,就赢了。”万中方的面前,屏障稀薄的白色渐渐浑浊,乐乐的影像模糊起来。“很好小子,看来你懂我的意思。”

哗啦啦,屏障碎裂消失。“万叔,我不想这么赢。”乐乐低着脑袋,憋着嘴,眉头紧锁。

“卧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还跟叔在这装逼?叔能教你的就这么多了,爱听听,不听拉倒。叔回去睡觉了,真是服你了!”苦思的战术居然不被小子认可,万中方心中忿忿不平,嘴里骂骂咧咧的往山下回走。颠出几十步,他偷偷回头,藏在树后面看。乐乐正对着树桩子,左右挥击出拳,一丝不苟。这小子,脾气不差,像我。水手笑笑,满意的离开了。

嘿,哈!嘿,哈!盘根老树皮开肉绽,乐乐的十指也鲜血淋淋。喘息间,山林雾气渐浓,恍惚间,林中闪现人影重重。

谁?

皎洁的月色下,几只黑鸦窜出深林。一高,一矮,一胖,三人悄无声息的现身。乐乐猛地打了个激灵,三更半夜,非奸即歹,莫非是花威来报复的恶人。他拔腿想跑,胳膊却已被牢牢拽住!

“让我看看你。”高个的人,浑身遮挂着奇怪的布衫,闪现金属的色泽。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炯炯有神,语气不重,却好像权威的命令般让人无法抗拒。

“看…看什么看?你有病!”乐乐全力挣扎,抓住胳膊的手却像铁爪般越抓越牢。

“是的,你有病。”高个子对身后的矮子点点头,矮子走过来,拔出一把剑。那寒光,在夜晚也晃的人睁不开眼。

乐乐心底一阵恐惧,他从这把剑上闻到了那种气息,无数怨灵的气息,绝望,恐惧,血腥。

手起,剑落。乐乐闭上眼睛,钻心的疼痛,血流如注。一股黑气升腾而起。

“睁开眼。”高个子对乐乐说。乐乐的左手颤抖着,刚刚一剑,削去了他的半截小指,更令他惊讶的是,伤口竟冲出浓重的黑气。高个子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截,卷成盖子罩住乐乐的伤口,血,停了;黑气,也停了。

“别害怕。”高个子指了指一旁不说话的胖子。他敞着肚子,左手提着钩子,长得肥腻,五官有些扭曲,眼珠像是要爆出一般,嘴一直张着,牙齿外露,嘴角淌着口水。细看他的脖子,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身体不断向头部上纠缠,已快爬到下巴的位置。

“杀…杀成爆大叔?”乐乐颤巍巍的喊出胖子的名字。

高个子放开乐乐,向另外两人示意。他们一同转身,缓步离开。“很有趣,这是一个惊喜。馔,他跟你不同。在有立场之前,他不会成为同伴。做下标记吧。”

杀成爆哼哼两声,他回头看了乐乐一眼。

“有一方被击倒,或主动认输,或跌出擂台,判负。比武切磋,不可伤人性命。”裁判万中方重申规则,他对着龙满着重强调不可伤人的原则。“开始!”水手跳下擂台。

金发糕坐在场边的躺椅上乐呵呵的看,身边站着张集镇的资深美人张绘妹。

乐乐迅速闪身,退向擂台一角,扎稳马步,摆好架势。龙满盯着他。今天,两个共同成长的小伙伴,虽非性命相搏,终也要出拳相向了。青光一闪,龙满的拳头如同利爪般锋利!

乐乐并未慌乱,在面前放出屏障。“水晶墙!”他大喊,擂台可以输,气势必须足。

话音未落,青光已杀到身前,水晶墙登时被击碎,拳锋扫向乐乐鼻尖!

一记勾拳从身下探出,重重砸在龙满下巴。龙满的身体轻飘飘的飞出,跌落擂台之下。

(本章完)

“阿妹,心有灵犀一点通呀。”金发糕挤挤眼。“镇子里万中方,还有个叫土也灵的,搁楼下百草堂呆着,凡是要动手的事儿,都可信赖。”

“另外,那个龙娃,”张绘妹犹豫一下,把话又吞进肚子里。“…也带上路。”

门被关上。张绘妹一下板起脸,“今儿开门见山的说吧,死老头,你们可给老娘闯大祸了!”金老头像个被训话的学生,不敢回嘴。“不等老娘过来,擅自出头,还把人给杀了,你看看,现在咋整!”“我…”老头刚想说话,又被张绘妹打断,“好差不多了就赶紧收拾东西麻利滚蛋,不用老娘教了吧。要想老娘帮你们把这屁股擦干净了,就躲的远远的,要是被人揪出来打死,可没人给你俩收尸去。”“嘿嘿,知道知道。不过这躲,可不想躲太远。”金发糕眼珠贼溜溜一转。

张绘妹鄙夷的看着他,“你看看你,都被人打成什么样儿了,还想整幺蛾子?老老实实找个安全的地儿,把自个儿猫好了。”她摊开金老头的手心,轻轻写下两个字。

铜山。

“青扇子在张集镇折了,详情听说…”

张春附耳倾听,脸上并无表情。

“棍子呢?”“也掉了…”“知道了。”

“阿妹,还是那么美。”金老头主动招呼。

“发糕哥,还是那么精壮。”张绘妹笑着回应。她瞥了眼乐乐跟万中方,“你俩先出去呆着,我跟发糕说点事。”

乐乐被好一通抢白,不服气的小声嘟囔,“那龙满跟我一般岁数,怎么就这样厉害。”

“想不明白?告你这世上你小子想不明白的事儿多了去了,有的人就天才,上天眷顾,有的人就蠢材,得从头踏踏实实练。不公平?人啊,打从娘胎里开始掐架,就没有公平的事儿!不服?不服就干!”

来人又多问一句,“需向堂主禀报吗?”

“不必。”张春答道,他原地踱了几步,伸出两只手指,正反翻覆。

“我早晚要进坟墓。”张春笑着说。

“坐堂!”屋外有人。妻子知趣离开,退到屏风之后。张春起身。

来人已明白他的意思,两天,两个人头。

“根基,什么是根基咧?那可是要经历无数个日子头,严寒酷暑,日以继夜,勤学苦练,不间断,不走歪路,再加上一点运气,一点灵性,才能略有小成啊。”金发糕抽了口烟枪。

“速成?这么说吧,你小子现在就是想抱孙子,一天的功夫上哪给你找老婆、儿媳?怀胎十月给你生个儿子、孙子?毛都没长齐,还谈毛根基。”

书房烛光昏昏沉沉,张春端坐榻上,仔细阅读着文案。有风吹过,灯下的卷影摇摆,他抬起头,看了眼敞开的门。门外是庭院,庭院里铺着月色。

妻子从身后给张春披上罩衣,又多点起一根红烛,“非要开着门,冷了不是。”她转身离开,张春一下握住了她的手,拉进怀中。“怎样啦。”妻子嗔怪道,又有几分亲近的欣喜。张春端详着妻子的面容,“今天没擦粉。”“是啦,今天又没出门。”这张脸,再熟悉不过,每次都距离极近的看,不厌倦的看,以至于几根眉毛,几个毛孔,几条皱纹,位置、分布,全部一清二楚。恐怕连自己都不会这么清楚吧,谁会特地来看呢?孩童时父母会看,但那时的脸是嫩滑的,饱满的。而之后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有陪你度过岁月的人,才能了如指掌。

“愣什么呢。”妻子见张春目不转睛的盯着,知道他又走神了。“看你。”张春回答。“说笑,在一起也有些年头了,可比不上最初时甜蜜。”妻子靠在张春胸前。“结了婚的人,就像被牵线的木偶,只能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一个又一个连着来。婚姻果然是人生的坟墓啊,扼杀了今后所有变数,遗憾呐。”“我当你今晚要说什么,怪我咯?不该带你进坟墓。”妻子不满的嘟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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