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兵痞
不经意间，岳离瞥到连长平袖中紧握的拳头，抬头看他，他剑眉皱起，那幽深的眸子里似染着火焰。
京城繁华安定，士兵大都懒散，更别说那些只是在军中历练的公子哥了，加上皇上对军事的不重视，终造成如今局面。
正如古人所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突然想起，年少时，先皇曾对他说，称霸天下是很多皇帝终其一生的梦想，而他的梦想，不是称霸天下，而是护一国百姓安定。
身为一国之君，应万事以百姓为先，以百姓之福为福。
而现在，朝中暗波汹涌，大臣明争暗斗，朝堂之外，民不聊生，有谁是真正为民谋福。
“本王想起，入京那日，你曾说百姓不会在乎谁当皇帝，他们只在乎谁能给他们安宁生活？”
岳离点点头，她的确是说过这话。
“你怎么能确定，本王重登帝位后，就能给百姓那样的生活？”
在边境三年，他看到无数百姓被无辜杀害，尽管他们拼命抵抗，但百姓却依然每日担惊受怕。
他，还没有能力护一方百姓平安，何谈天下？
岳离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默了一会，岳离答道：“荣登圣位是王爷的命数，天命不可违。”
唇边溢出一抹嘲弄，更多的是无奈：“若真有天命，当初为何父皇留下遗旨，贬降本王？”
“或许。”岳离低下头，语气中带着开玩笑的意味：“王爷命数出了错，所以天上的神君才让在下来助王爷。”
唇角上弯的弧度加大，连长平只当岳离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岳离知道他不信，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其实，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她也不信，但事实如此，又容不得她不信。
官兵打死无辜老人的风波越传越凶，百姓平时积攒的怨气彻底爆发，京兆府几日都不敢开门，那门口都是百姓丢的烂菜叶和臭鸡蛋。
虽然派官兵镇压了几次，也抓了不少百姓，但都只加剧了百姓的暴动。
无奈，皇上亲自下旨，将那官兵斩首示众，青防营从上到下不论官衔各打五十大板，罚一年俸禄，这才平息了众怒。
朝堂上，这件事闹的百官人心惶惶，他们中好些子孙都在青防营，此事一出，都难免惴惴不安。
“众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皇上阴沉着脸，语气更是不善。
百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来说什么以免触了皇上的霉头。
“皇上，臣有事启奏。”
站出来的是侯爷齐柏臻，这时候，也只有他敢站出来了。
皇上不耐的摆摆手：“说。”
齐柏臻向前一步，禀告道：“臣知皇上因青防营官兵杀人之事烦忧。”
此话一出，百官心中一惊，这档口侯爷怎么能在朝堂上公然提这件丢人之事。
果然，皇上面色一沉，但却没有责令齐柏臻住口，而是让他继续说：
“臣以为，此事的缘由是因为军中军纪涣散，为防类似这种事件的发生，杀鸡儆猴并不能治本。”
“侯爷有何高见？”
“回皇上，军中应树立表率，请在军中德高望重者于军中重振军威。”齐柏臻继续说：“皇上，安平王三年定边境，得天下人敬重，臣以为，称之为‘战神’也不为过，若王爷亲训，必能清除军中涣散之局面。”
眉峰轻挑，连长平心中冷笑，他还真以为齐柏臻这只贼狐狸突然有了爱民之心，原来又是拐弯抹角的算计他。
皇上稍稍沉默；“侯爷言之有理，三弟天生将才，有他训练，朕的确放心，不知三弟意下如何？”
这两人一唱一和，现在又将这球踢给了连长平，既然皇上开了金口，连长平哪有拒绝的份，只能上前一步，道：“臣领旨。”
王府
岳离听了薛晟的描述，手中折扇收起，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手心。
“齐柏臻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连长平回京一月有余，依照惯例早该安排职位，但皇上从未提起过。
如今，下旨让连长平训练青防营，一没官衔，二没官职，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口谕。
若是王爷训练后军风没有起色，天下百姓，朝中百官，就会觉得边境雄风只是浪得虚名，若王爷果真重振军威，也只会得到皇上几句赞赏。
而青防营的将领，还是齐柏臻家中旁系，齐嵩。
这件事，若只是吃力不讨好倒也罢了，但军营刀光剑影，齐嵩很有可能受齐柏臻之命，暗中对连长平下手。
更何况，青防营大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若训练重了，很有可能引起朝臣不满。
许是齐嵩就是担心这点，所以才会任由青防营士兵胡作非为。
“王爷，皇上可是给了你一块烫手山芋啊！”
连长平抬头看她一眼，缓缓道：“这些人都是以后要承袭军位的人，若任由其这样发展，南陵岌岌可危。”
“王爷贤德，可青防营将军齐嵩可不会这样想，他必会想法设法阻挠王爷。”
她可不信齐柏臻只是单纯的让连长平去训兵。
起身，连长平掸了掸衣服的褶皱，学着岳离的口吻开玩笑道：“本王身边有你，何惧一个齐嵩？”
唇角上弯，岳离轻摇折扇，点点头，此话在理。
现如今，岳离只愿这一切，待连长平重登帝位，都能恢复如初。
紧握的拳头松开，连长平脸色恢复如初，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走吧。”
“王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犯人已被押走，熙攘的人群也已散去，连长平却依然一动不动，岳离只好开口提醒他。
这就是一国之君命数脱轨的后果吧！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民。”
老人旁边，一个身穿军装的士兵，他被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摁在地上，嘴里不住的谩骂着。
这个官兵是青防营的，青防营是巡防营的一个分支，由南陵先祖创立，里面都是些达官贵人或父辈有军衔的公子哥。
先皇在世时，法律先明，军纪严明，而如今，先皇不过仙逝三年，曾经的盛世，一落千丈。
可叹！可恨！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又把青防营之前的劣迹说了个遍，个个都面露怒色。
天子之都，巡防官兵本该带给一方百姓安定，保护，但如今，这些官兵却成了百姓心中的毒瘤，恶霸。
南陵军位是世袭制，当家中子嗣满十五岁，需入青防营，守卫京城五年，方可承袭父辈官职。
而近些年，青防营却成了百姓口中人人嫌恶的存在。
街拐角处，一个摆摊卖菜的老头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柄大刀，地上是一堆被人踩的惨不忍睹的菜叶。
慕兰轩伸手遮住小薰的眼，不让她看这样血腥的事。
这个士兵，就是一例。
听围观百姓说，这人巡防时，从酒楼出来，走路摇摇晃晃的，拐弯时，把老人卖的菜给踩的稀巴烂，老人家中清苦，只靠着每日卖的一点菜钱养活一家人，如今菜都被踩烂，老人自是要讨个说法，但那士兵骄纵的很，许是被老人缠的烦了，又仗着酒气，竟一刀杀了老人。
旁边的人本想劝老人不要再纠缠，毕竟这些人他们惹不起，但话还没说，士兵就已经抽出了刀。
人越来越多，岳离等人站的远，丝毫看不到那团团的包围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开，让开。”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京兆尹府的官兵举着长矛就赶到了，疏散开人群，岳离等人终于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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