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榕城之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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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及时扶住他的肩膀,“少爷,您先回车上,这里我来处理。”说着,便要扶着陆夕茗有点颤抖的身子往车后座走去。

这时,那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孩似乎感应到救星的来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陆夕茗的脚,陆夕茗吓得“啊啊”大叫,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中年男子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急忙去扳那男孩血迹斑斑的手,说也奇怪,那男孩虽然气若游丝,但抓着陆夕茗脚踝的手却如同鹰爪一般,中年男子扳了好几下,竟然还不能把他扳开。

陆夕茗渐渐冷静下来,见气得七窍生烟的中年男子正要用脚往那男孩身上踢去,大声喝道,“强叔,你要干嘛?你想踢死他吗?”

“哼,就那么一点钱,你们就将人打成这样?强叔,给他们钱,然后把他抬上车。”陆夕茗虽年少,但善恶的概念还是有的。

中年男子冷冷地扫了眼那十几条大汉,掏出一张支票,刷刷地写上数字,往地上一扔,“钱在这,拿着就快滚。”

陆夕茗重新上了车,黑色轿车又向西疾驰而去。

陆夕茗也是一时冲动才救了这男孩,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些赌气的成分,但他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这时候看着座位旁边这个满身是血的已经昏了过去的男孩子,一下子又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妈妈对自己是百依百顺,只要对她撒撒娇,肯定什么都依自己,但是爸爸那一关怎样过?想到爸爸那张严肃的总是板起的扑克脸,陆夕茗的小心脏禁不住一抖。

第3章

“嗯……”男孩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呻吟声,身子也轻微地颤抖起来,大概是痛得有点受不住了。陆夕茗将头探过去,同时小手慢慢地往上伸,想去擢男孩的脸,看他是否还昏迷着,就在要碰到时,那男孩蓦地睁开眼,目光锐利中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凶光。陆夕茗被惊到,手马上缩回来,心跳也不由加速。但是男孩很快又闭上了双眼,似乎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并没有发生过。

陆夕茗鼓着红彤彤的腮帮,刚才被那男孩睁眼吓到,又想起自己之前在路上被他抓住脚踝时的狼狈模样,连续两次都是自己吃亏,心情顿时不爽起来。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捧在手心哄着护着的娇贵少爷,哪个人不是百般地让着他、讨好他?一定要将这个可恶的家伙留下,等我欺负够了,再把他撵走,哼。陆夕茗下定了决心。

轿车一直开进陆氏的别墅才缓缓停住。

陆夕茗裹着华贵的大衣下了车,蹬蹬蹬地往别墅的大厅跑去,边跑边对泊车的中年男人喊道,“强叔,把他抬到大厅里来。”

大厅里灯火明亮,陆夫人李澜嫣正坐在米色的欧式沙发上和家里的仆人陈姨聊着天。

陆夕茗离老远就嚷了起来,“妈咪,我回来了。”

陆夫人急忙站起身来,循着声音跑出来,一把将他抱起。

“身子那么冷,车里没开空调吗?快进来,里面暖和。”陆夫人心疼地将儿子抱进大厅里,一面吩咐陈姨去准备暖胃的汤。

正说着,强叔从外面走进来了,像卸货物一样将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男孩放到地板上。

陆夫人一见,脸色霎时大变,盯着中年男子,不悦地问道,“强叔,这是怎么回事?”

被称为“强叔”的中年男子,四十岁上下,年轻时也是道上混的,后来在一次帮派纠纷中受了重伤,险些丧命,恰好被陆夕茗的父亲陆海晟救了。陆海晟见他功夫了得,便留在身边做保镖。每次陆夕茗外出,都是这强叔做司机,好保护陆家小少爷的安全。算起来,强叔在陆家做事也有十几年了,平时也是穿西装戴领带,一副文雅人的外相,只是骨子里还改不了流氓粗暴焦躁的习惯,昨天陪少爷去陆夫人娘家走亲,被一些纨绔子弟出言不逊奚落了一番,回来又遇到这晦气的垂死男孩,心里窝着一股气,却无处发泄。

这时见陆夫人问他,他也不好不回答,只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是少爷的意思,夫人还是问少爷吧。”

陆夫人皱起柳眉看向儿子,陆夕茗恨狠地瞪了强叔一眼,嘟起嘴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遍,末了,还撒娇地滚进陆夫人的怀里,揽着她的手臂摇着,“妈咪,你看他多可怜,我们收留他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陆夫人在听儿子的解释时,皱起的眉头已经松了下来,心里还有点高兴,自己的儿子虽然娇生惯养,但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不像其他纨绔子弟一样,专横跋扈。听到儿子要将这血淋淋的男孩留下,陆夫人不禁觉得有些为难,陆家财大势大,要养一个人易于反掌,但是这男孩来路不明,收留了也不知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况且,自己的丈夫应该不会答应。

第4章

陆夕茗岁的思维可不会想到那么深的层面,只一门心思要留下这男孩,见母亲不说话,他摇得更起劲了,“妈咪,你留下他吧。你和爹地平时那么忙,都没有人陪我玩。”说着,声音里似有哽咽,好像就要哭出来,“妈咪,求你了……”

“好,好,宝贝别哭。”陆夫人马上投降,低下头在陆夕茗的面猪敦上亲了一下,她最见不得自己的心头肉受一丁点的委屈。

“耶,耶……”陆夕茗马上跳出陆夫人的怀抱,大喊着,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看你高兴的。”陆夫人揽着儿子的腰,重新将他抱在怀中,“要收留他,也要问一下他同不同意呀,对不对?”

“我……我愿意……谢谢……夫人的收留。”这时那男孩突然抬起头,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句话,然后又跌回到地面上,好像说这句话是拼了他最后的一口气。

陆夫人看到他如此坚韧,不禁动容,看他样子也只是十三四岁,个子不矮就是瘦得有点畸形,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陆夫人马上吩咐强叔打电话叫家庭医生火速赶来,这男孩受伤那么重,不及时医治恐怕不行。

这时,陈姨捧了碗暖胃汤过来,“夫人,先给少爷暖暖胃吧。”陆夫人一听,倒把这事给忘了,马上接过汤,哄着陆夕茗喝下,又吩咐陈姨喂这男孩喝一碗。

陆夕茗闹腾了一整天,喝了汤,困意也袭了上来,偎依在陆夫人的怀中,沉沉睡去。

不一会,医生来了,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英俊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有着高学历精英的儒雅。作为陆家多年的家庭医生,医术自然十分了得,那男孩的伤表面看起来虽然严重,但幸好还没有伤筋动骨。医生看了看被打得脸青鼻肿的瘦弱男孩,心中不禁疑惑,陆家虽然是市首屈一指的富豪,却不是那种仗财欺人的人,为何会有这种伤患?

“救的。”一旁的强叔冷冷的插了一句,碍于陆夫人的吩咐,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表面上发泄不满。而那男孩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陆夫人起身离开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陆夫人怀中熟睡的小小人儿。

“孩子啊,你叫啥?”医生走后,强叔也走了,陈姨好心地给受伤的男孩涂上跌打膏药,一边慢声细语地问着。

那男孩满身青紫裂开的伤痕,看的人都觉得有种战栗的疼痛,但男孩还是不说话,既不喊痛,也不回答陈姨的问话,低垂着头盯着地面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姨轻轻叹了一声,“怕是被打傻了吧,可怜的孩子。”

药膏涂完了,陈姨给男孩拉上衣服,见他呆呆地盯着那只盛汤的空碗出神,才想到这男孩怕也饿极了,赶忙带男孩到厨房,大厅一般是主人一家用餐的地方,作为仆人,陈姨自然是不敢和主人平起平坐的,所以吃饭一般是在厨房中或者在自己的房间里。

男孩捧着碗,拿着筷子,一头扎进碗里就吃,狼吞虎咽,那样子就跟饿了十几天的饥民似的,陈姨在一旁看得心酸。嘱咐了几声“慢点吃,还有很多”后,陈姨上楼去向陆夫人报告。

第5章

轻轻敲了敲门,虚掩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陆夫人正坐在床边注视着熟睡中的爱儿,陈姨识趣地站在门口等待,陆夫人转过头看了眼陈姨,给儿子掖了液被子,才慢慢走出来。轻轻合上门,陈姨跟着陆夫人走到另一间房中,陆夫人在梳妆台前坐下,“先把那孩子留下吧,其他的你自行安排就好了。”陈姨答应着,转身离开。

陈姨下楼到厨房里,见那男孩还在吃,之前电饭锅里的半锅饭几乎见了底,桌子上的菜倒是没有动过。陈姨心里一酸,差点落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到男孩的碗中,男孩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又低下头扒饭。陈姨也有一个女儿,和这男孩年纪相当,在老家的乡下读书,这时看到这男孩,不免触景生情,想到几年见不了一次面的女儿,想到自己年轻时刚来到这大城市时候的落魄。陈姨在陆家当好几年的仆人,负责打扫卫生和煮饭,老伴也是陆家的园丁,前几天回了老家看望女儿。

男孩吃完饭,肚子都突了起来,鼓鼓的,有点像是怀孕十月,陈姨在一边看得心惊,这孩子,小小肚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陈姨找了一套老伴的衣服给男孩,他满身是伤,不方便洗澡,只洗了脸和手脚,躺在一张空置的床上,不一会的功夫,便沉入梦乡。

陆夕茗睁开眼睛,还有点迷糊。窗外阳光灿烂,雨后初霁,天空湛蓝得像海洋,已经接近中午了。

陆夕茗重新闭上眼睛,蹭了蹭被窝,想继续睡。陆夫人怜爱地推了推他,温柔地说,“夕儿,小睡猪,起床了,一会你姨妈就到了,嘉豪表哥也来喔。”

陆夕茗一激灵,睡意全无,想到那个像黑熊一样的表哥,心里又怕又恨。

陆夕茗不情不愿地从被窝中钻出来,陆夫人有点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他骨碌碌乱转的眼珠,一定又是在想什么鬼主意了,小孩子间的调皮打闹,陆夫人不会放在心上。

精心打扮了一番,陆夕茗刚走出房间,便听到楼下轿车的喇叭声。

“姐,来了。”陆夫人迎上去,两姐妹亲热地拥抱在一起。

“这是夕茗啊,一年不见,越长越可爱了。”姨妈捏了捏他红扑扑的小脸,语气中不掩饰惊叹。

“姨妈好!”陆夕茗礼貌地问好,目光转向姨妈身边的黑熊,见他更高了,去年自己踮起脚尖还能和他平头,现在怕只能到他的耳际了。

“阿姨好,表弟好。”

连声音也像黑熊的,陆夕茗在心中补了一句。

“好!好!嘉豪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陆夫人笑道。

陈姨端上泡好的香茶,姐妹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聊着陆夕茗听不懂的也不感兴趣的话题。

陆夕茗正在一旁无聊着,刚醒来的脑瓜不够灵光,现在还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对付表哥。

“表弟。”

眼中闯入了一团高大的黑影,陆夕茗转过脸,不理他。

“表弟,”黑熊表哥跟着转个身来,挡着他的视线,“怪兽小表弟,你的超人表哥又来了。”

第6章

该死的表哥,长得像怪兽,却硬要做超人。陆夕茗还清楚地记得,去年春节,这个又黑又肥又壮的表哥,不仅把自己心爱的奥特曼超人玩具摔坏了,还说自己是怪兽,他是超人,代表宇宙来消灭自己,把自己摁倒在地上。事后,还相当恶劣地嘲讽自己是只会流鼻涕的怪兽,只会哭着喊着向妈咪告状。所以,当时,陆夕茗一时气不过,立下豪言壮语,要武力解决屈辱,看谁才是超人,谁才是只能默默挨打的怪兽。

这时,听到那黑熊又自称是超人,陆夕茗忍不住低低声骂了句,“呸,超人?你连咸蛋都不配。”看到表哥想发作又拼命忍住的黑脸,陆夕茗知道自己赢了一回,脸上不免得意一笑。自然,有大人在身边,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用两只眼珠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阿姨,表弟说,想和我到花园里逛逛。”表哥突然站起来,对陆夫人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的?陆夕茗没想到自己会被黑熊表哥摆了一道,到外面肯定不会有好事,但又不能说出来,心里憋着难受。

黑熊表哥还火上添油地对他比了比小指。“胆小鬼。”大黑熊用嘴型向他喊道,陆夕茗顿时气得涨红了脸。

“妈咪,我要和表哥到花园里玩……”陆夕茗拉着陆夫人的衣袖,撒娇道。

“外面那么冷,有什么好玩的?”陆夫人捏了捏他的小脸颊。

“就要嘛,我就要去。”陆夫人无法,叫陈姨拿了件羽绒棉袄来给路夕茗穿上,嘱咐了一番,这才放心让陆夕茗出去。

两人心照不宣往花园的偏僻角落走去,大冬天,但南国的树依然保持了一份稀零的绿,经过绵绵冷雨的洗礼,透着冰冷的绿意。

两人并肩走,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还没有等黑熊表哥停下脚步,陆夕茗猛地扑上去,手脚并用,朝着黑熊表哥就是一阵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

黑熊表哥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在挨了陆夕茗好几个拳头后,终于爆发了,气愤地边扯着嗓门大骂,边举着拳头舞着粗腿还击。

两个人你来我往,胡乱纠结地厮打了好一阵,陆夕茗到底人小力气更小,渐渐败在下风。突然,表哥双手抓着陆夕茗的肩膀,往上一使劲,把陆夕茗托了起来,眼看就要向前扔出去。陆夕茗身体凌空,吓得呱呱大叫,四肢由于本能的恐惧而颤抖着摇摆着,大声喊着“表哥,表哥,放我下来。”这时的表哥早已经陷在打架的混乱中,理智也早就抛在九天云外。随着陆夕茗惊恐的喊叫,身体划过抛物线的弧形向不远处的大树狠狠地摔撞过去。

“啊”匆匆赶过来的陆夫人和姨妈惊叫一声,陆夫人当场就吓晕了过去,被姨妈扶着。她们正聊着天,不一会陈姨来说,少爷和表哥在后花园里打架,两人便急忙忙地赶来,正好看到陆夕茗被凌空抛出去的那一幕。清醒过来的表哥也吓蒙了。

陆夕茗声嘶力竭地喊着妈咪,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在他正要和树木相撞的瞬间,突然从树木后面窜出了一条人影,瘦弱的人影动作异常灵活,他接住了陆夕茗凌空的身体,两人由于惯性,双双跌倒在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那人始终紧紧地将陆夕茗护在怀中。

惊魂过后的陆夕茗睁开眼睛,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便映入眼帘,是他?陆夕茗认出这是他昨天救回来的那个男孩,此时他紧闭双眼,可能是晕过去了,但是双手仍然是死死箍着陆夕茗。

第7章

苏醒过来的陆夫人见自己宝贝儿子没事,急忙奔过去,揽着陆夕茗,哆嗦着嘴唇,“我的夕儿,吓死妈咪了。”陆夫人说着,泪流满面。

“妈咪,妈咪,”陆夕茗是被捧在手掌心长大,娇宠惯了,这时伏在母亲的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我好痛。”

姨妈和表哥也围在一侧,姨妈只是关切地看着,不言语表哥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家庭医生来了,先是给陆夕茗诊断,陆夕茗只是受了点惊吓和挨了黑熊表哥几个无关紧要的拳头,并没有大碍,只是那男孩就惨了,原本就是一身伤,现在无疑是雪上加霜。

陆夕茗在被窝中躺了一下午,迷迷糊糊睡着后又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如此这般好几次,陆夫人寸步不离在床边守着,看着儿子梦中痛苦的神色,她心中更痛。医生给的镇静止惊药只能使陆夕茗勉强入睡,但并不能阻止噩梦的来袭。又喂了儿子一碗压惊的心汤,才看到他痛苦皱起的眉毛慢慢地舒展开来。

“没事了,没事了。”陆夫人轻轻拍着儿子的心口,柔声安慰着。

陆夕茗在傍晚才睡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看到妈咪红着双眼坐在床边。

“妈咪。”他喊了一声。

陆夫人伸手将他的小手握在手中,“饿吗?”

陆夕茗点点头,陆夫人想叫陈姨将饭菜端上来,但是陆夕茗硬要到客厅中吃。

无法,陆夫人可不敢逆这个小祖宗的意,给儿子套了件貂皮绒服,陆夫人抱着儿子下楼。陆夕茗东瞧瞧西看看,寻找那男孩的身影。

“他还在床上躺着。”陆夫人知道儿子的心思,赶忙说道,“吃晚饭后,妈咪陪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陆夕茗点点头,把头搁在陆夫人的肩上,心里觉得难受。

“他没什么大碍。”陆夫人拍拍儿子的后背,“以后,不要再和别人打架了,知道吗?不要再吓唬妈咪了,好吗?”

“嗯。”陆夕茗应了声,但心里想的是:如果是别人先欺负我,自己不双倍奉还才怪呢。

晚饭过后,陆夫人陪着陆夕茗去看还在昏迷中的男孩,见他全身裹在棉被里面,只露出头部,脸颊潮红,像是发烧,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像是在痛苦挣扎着。陆夫人见着,心里愧疚,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受了如此重的伤,以后就留他在家里,对他好一点,作为补偿吧。陆夫人之前问过医生,知道这男孩并无大碍,好好休息几天便能完全康复。

陆夕茗盯着床上的男孩看,双手紧紧抓着妈咪的衣角。

陆夫人感觉到儿子的紧张,将他抱起来,“他还在睡觉呢,我们明天再来看,好不好?”边轻声说着,边向外走。

陆夕茗趴在陆夫人的肩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还是盯着床上躺着的男孩,突然,男孩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对上。

陆夕茗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脑海中全是那男孩的眼睛,那眼神叫他害怕,但又想去靠近。可恶,敢瞪我,陆夕茗猛地坐起来,狠狠地将枕头摔到床尾。还装睡来骗我,实在是太可恶了,陆夕茗越想越气。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连鞋子也不穿,直奔男孩的房间。

第8章

男孩有点错愕地看着跌跌撞撞闯进门来的小小人儿,着双脚,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一双水润的大眼圆瞪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说不出来的可爱。

陆夕茗原想着下来找男孩算账,具体是算什么帐,这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等他推开门,见男孩坐在床边,抬头,有点错愕地看着自己。陆夕茗先前的想法顿时找不着边,他也木木地看着男孩发了一会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向着男孩大吼,“看什么看,不许看。”

男孩忍不住笑了一声,目光还是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小孩子,快回你房间去吧,地上凉。”说着,男孩的目光落在陆夕茗的赤脚上,意思是说,大冬天的,你还不穿鞋子。

“要你管。”陆夕茗不满地嚷道,突然,咧嘴一笑,一看到他的笑容,男孩就猜想到,这个爱闹腾的少爷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搞怪的法子了。果然,陆夕茗蹬蹬蹬地跑到床边,麻利爬上床,对着被子就是一阵乱踩,在干净的被子上留下了一串串粘着灰尘的小脚印。看着自己的杰作,陆夕茗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感觉自己赢了一回。

男孩有点好笑地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少爷,一点小事也能让他笑得那么开心,像小天使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陆夕茗自己踩了一会,见男孩不搭理他,自己无趣,便停下来问男孩。

男孩不言语。

“我问你话,你竟然不回答我?”陆夕茗愤愤地走到男孩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

“我没有名字。”好一会,男孩才回答。

“那你爹地妈咪叫你什么呀?”陆夕茗好奇地问。

“我没有父母。”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有父母百般呵护。男孩看着陆夕茗,他是温室里的一朵娇花,而他是一个被世人唾弃的乞丐,自小便被父母抛弃,记忆里有的全是难熬的饥饿,被打的疼痛,冬天来临时只能缩在墙角的寒冷。为了生存,他学会了偷,学会了抢,然后招来更多的挨打和疼痛,然后他学会了怎样逃跑,怎样咬着牙关挺过那些无情的棍棒。

陆夕茗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喔,我知道了,就像小蝌蚪一样找不到爸爸妈妈了。你要去找爸爸妈妈吗?”

男孩咬着嘴唇,一瞬间他很想哭,在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小男孩面前哭,但还是忍住,“找不到了,永远都找不到了。”

陆夕茗坐了下来,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氛围,“为什么会找不到?小蝌蚪最后都找到了。”

男孩抬眼看着他,突然伸手箍着陆夕茗细小的双肩,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有话要说,但只是嘴唇动了动。

“你……”陆夕茗一时懵了,但并害怕,可能感觉到这男孩并不会伤害他,“有了,你叫小狼君吧。”陆夕茗呼喊起来,想起了他最喜欢的一部动漫,眼前的男孩和动漫中的男主角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

“你以后就是我的跟班,我走到哪里,你就要跟到哪里。”陆夕茗马上补充道,“如果遇到大黑熊,你就要狠狠地揍他,听到了吗?”现在表哥在陆夕茗的心目中完全蜕化成了黑熊,连表哥两字都省了。虽然姨妈和大黑熊早就回去了,但陆夕茗心中的那股气还没有消,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啊。

就这样,桀骜不训的男孩小郎君成了娇贵少爷陆夕茗的跟班,也注定了两人牵扯一生的理不清剪不断的纠缠。

第9章

第二天一早,陆夕茗就迫不及待向陆夫人、陈姨和强叔宣布,小郎君已经正式成为我陆夕茗陆少爷的贴身跟班。

陆夫人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一个闹腾还不够,还要拉一个人来呀。”

“是他自己答应的。”陆夕茗鼓着腮帮,不服气地说道,“他心甘情愿做我跟班的,是不是呀,小郎君。”

小郎君点了点头,“夫人,我想跟在少爷身边。”

陆夫人叹了口气,既然儿子需要一个玩伴,那就让他吧,自己虽然疼他疼到心肝里面,但毕竟不是同龄人,再怎样呵护都不能像玩伴一样给他童年的快乐。

这下可乐坏了陆夕茗,心想,以后出门,再也不用让那个凶巴巴的强叔跟着了,当下决定要出去逛逛,但被陆夫人软声软语劝住,说你的小跟班现在还重伤在身呢,你要让他好好休息,他才能好起来跟你玩喔。

陆夕茗一整天闷闷不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跟班,却只能看不能用。夜里,陆夕茗趴在床上反过来掉过去地折腾半天,就是心里不爽。凭什么我的伤都好了,他的却不好?

陆夕茗轻轻拉开房门,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这时夜已经很深,别墅里面静悄悄的,只有这个精力充沛的小少爷,像只小老鼠般探头探脑。周围没人,妈咪和陈姨都睡下了,强叔的卧室在外间。大厅里的水晶吊灯还亮着,陆夕茗轻手轻脚地走下楼。

小狼君正睡得舒服,可口的食物,关键是能吃饱,柔软的床,暖和的被子,这种不用挨饿挨冻的生活,对他来说就是天堂般的享受。一沾到床,他便沉沉睡去,平时的警觉早已抛却九霄云外。正做着好梦,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拼命地喘了几口气,一下子从好梦中扎醒过来,猛地弹坐起来,一睁眼,便看到床头站着一个人影,本能的自我保护,小郎君一拳头就像对方的面门挥过去。门半掩着,大厅中明亮的灯光照进来,小郎君很快便看清楚站在床边的那人竟然是小少爷,但挥出去的拳头已经很难收回了,只能马上改变方向,“砰”的一声,重重地打在墙壁上。

“你想打我?”陆夕茗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虎着小脸儿大喊,心里觉得憋屈,连新收的跟班也像大黑熊一样想打他,鼻子抽了两下,哇的哭开了,但马上意识到自己是避开妈咪和陈姨来的,不能把妈咪和陈姨引来,又压低声音,呜呜地抽噎着,一下子扑上去,伸开两只小手,像疯猴子一样直往小郎君的身上乱抓乱打。

小狼君也不还手,任他在自己的身上发泄怒气,其实他自从就在拳脚上混日子,连刀都挨过好几次,这些软绵绵的小拳头实在是小儿科,对他来说感觉就是在抓痒痒。不一会,陆夕茗便上气不接下气了,“你说,你刚才,是不是,想打我。”

“少爷,我刚才没有看清楚是你。”小狼君答道,心想,这小少爷三更半夜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的床边,任谁都会做出这种反应吧。刚才梦中觉得呼吸困难,怕也是这少爷做的恶作剧了。

第10章

“谅你也不敢。”陆夕茗觉得心里舒畅了一点,这时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于是迅速地爬到床上,瞪着小狼君,“把衣服给我脱了。”他要看看他的跟班伤到底好了没有。

小狼君无奈地看着这个闹腾的少爷,不知他又在想什么法子整自己,“少爷,你看现在天气那么冷,我能不能不脱呀?”

“不行,去把门关了再脱。”想蒙混过关?想都别想,陆夕茗为自己的精明暗暗得意了一番。

小狼君没有法子,起身,下了床,先把房间的灯开了,才过去把门关了,回到床上,坐在陆夕茗的身边,他想问,小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刁难他,但当他看到陆夕茗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好像在兴奋地期盼什么时,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只能顺从地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这还是昨天陆家给他买的新衣服,既然陆家要留下他,穿着当然要体面。小狼君第一次能那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些漂亮的衣服,当陈姨把衣服放到他手中时,他几乎爱不惜手,舍不得穿上,又恨不得全把它们穿在身上,为此,他洗澡都洗了很长时间,为的就是不弄脏这些新衣服。现在他穿在身上的是一套冬天的深色睡衣,要脱下来当然没有任何麻烦,只是他舍不得那种衣服紧贴身体的暖和感觉,脱的速度很慢,陆夕茗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好不容易脱下了上衣,陆夕茗便看到他身上满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有些已经结了疤。看来他的伤真的没有好,没有骗自己。

正在这时,门被轻轻敲了敲,陈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狼,睡了吗?有什么事吗?”肯定是刚才的声响惊醒了睡在隔壁房间的陈姨。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慌了,陆夕茗是怕陈姨告诉妈咪,自己夜半三更来吵闹别人睡觉,而小狼君慌,是因为少爷正在自己的房间中,现在还带着泪痕,自己却光着上半身,这叫人怎么解析呀。

陆夕茗急急地掀开被子,一头钻进被子里面,然后探出头,向小狼君招手,叫他也快点钻进来。小狼君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做并不能打消陈姨的疑虑,便快速地穿回自己的上衣,走过去,打开门,对着站在门口的陈姨说道,“多谢陈姨关心。刚才一觉醒来,觉得伤口发痛,便自己给自己涂了些药,现在已经没事了。”

“可怜的孩子,现在还疼吗?”陈姨说道,夫人和少爷都已经睡下了,这男孩也只是陆家收留的一个外人,现在要叫医生来也有点困难。

“已经好多了,睡一觉就会没事。”小狼君答道,陈姨对他的关心,他当然能感觉到,他也不想让陈姨担心。

“那就好。”陈姨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声,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小狼君舒了口气,顺手关了门,走回床边,想叫这个闹腾的少爷也回房睡觉,却看到他竟然窝在床上睡着了,被子斜着耷拉在他的颈脖上,遮着了后脑,只露出小半边脸蛋,想是刚才偷看自己和陈姨讲话的短短几分钟便睡着了。小狼君伸手将被子拉到他肩膀的位置,自己是不敢再躺在这张床上睡了,只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和少爷同床?小狼君自嘲地笑了笑,他是没有这个福分的。

第11章

熟睡中的少爷像只乖巧的波斯猫,圆圆滚滚的小脸蛋,还带着可爱的婴儿肥,小嘴儿粉红粉红的,微微嘟着,不时还砸吧两下,好像在梦中尝到了什么好吃的,长长的睫毛又黑又浓,覆盖在紧闭的眼睛上,还有那双白嫩胜雪的小手,此时握着小小的拳头放在胸前。

小狼君定定地看着熟睡的小人儿,似受了蛊惑般,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他白皙的脸颊,柔软嫩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陆夕茗嘤咛了一下,不舒服地挪了挪小脸,但还不能摆脱那恼人的骚扰。

“走开。”陆夕茗突然坐起来,恼怒地喊了声。小狼君被他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手指随着陆夕茗坐起身来的动作滑落在他的胸前。陆夕茗喊了一声,突地又跌回床上。敢情他一直都没有醒过,刚才那一喊,只是梦话。

小狼君有点哭笑不得,这少爷也真是太有趣。

大地春回,转眼,严寒的冬天过去了。

小狼君在陆家呆了也将近一个月,后来陆家当家、陆夕茗的父亲陆海晟从美国回来,正式认小狼君做养子,跟着陆家姓,叫陆夕宇。

“我是你哥哥了喔,来,叫一声哥哥。”陆海晟一离开,陆夕宇就调笑着跟陆夕茗说道。

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陆夕宇早已经摸清楚了这位小少爷的脾气,果然,一听见他这样说,陆夕茗的小嘴马上就嘟了起来,“谁要叫你哥哥呀!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人,你想做反吗?”

“小的不敢!王子殿下。”陆夕宇学着古装剧里的大臣摸样,给陆夕茗行了一个礼。

陆夕茗摆着皇帝的模样,装出十分严肃的表情,“爱卿,平身。”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两只可爱的小虎牙露了出来,显得更可爱了。

陆夕宇目光定定地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小人儿,他很爱笑,对一般人来说,只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一个小动作,都会让他绽放笑容,属于小孩子的纯真的笑容。陆夕茗笑着,感觉到陆夕宇灼灼的目光正盯着自己,马上就止住了笑,有点恼怒地喝道,“看什么看。”因为佯装的生气,小脸蛋鼓起来,更显得可爱了。

陆夕茗毕竟是一个小孩子,被这么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围着,心紧张地砰砰直跳,但还是摆出一副少爷的架势,“他欠你们多少钱?”

“5万。”那些人平时在道上混的,偷吃拐骗,无所不为,现下见有敲竹杆的机会,又岂会错过。

“啊?少爷,千万不可,这春节正是喜庆的日子,怎么能沾上晦气的东西?”

“我就要把他抬上车。”陆夕茗瞪了中年男子一眼,发起少爷的脾气来。

那几个出手打人的大汉之前为了躲开飞奔而来的轿车,都纷纷往四周散去,及至见这车这人,一眼就能猜到眼前的人非富即贵,也不想惹上麻烦,但此时见那粉嫩嫩的少爷要将人带走,那怎么行?他们也不管不顾地围拢上了来,其中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说道,“朋友,这人你不能带走,他欠了我们一大笔钱。”

所幸轿车在离那孩子还差不到1米处刹住了,急速的刹车声比尖锐的噪音更刺耳。车门忽的被打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怒气腾腾地走下来。

“妈的,你想找死啊”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看了看地上不知还有没有气的男孩,正在考虑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就听到后座的车窗打开。一个稚气青嫩的童声问道,“强叔,怎么突然停车了?”

中年男子马上收住脚,讪讪地笑了笑,以掩饰刚才的失态,“少爷,您看该怎么办?这已经耽误了好些时候了,老爷和夫人怕在家等着着急了呢!”

陆夕茗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把他抬上车。”

“回少爷,他是被那十几个大汉打的。”在中年男子说话的空儿,被称为“少爷”的小孩已经下了车,看他的样子也只有岁左右,生得粉雕玉琢,比洋娃娃还要玲珑可爱。原来他就是陆氏集团董事长陆海晟的独子,陆夕茗。

陆夕茗不顾中年男子的劝阻,直走到轿车的前面,扫了地上躺着的男孩一眼。映如眼帘的,是一具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躯体,那血淋淋的惨状让未经世事的陆家小少爷不由惊吓得连连后退。

那中年男子立刻换上和蔼恭敬的表情,走到车窗前,弯腰低声说道,“少爷,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浑身是血,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车窗里探出一个细皮嫩肉的小脑袋,他眨了眨大眼睛往前猛瞧,也看不到前面的景象,于是一努嘴,伸手就想推开车门下来。

前面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抱着头拼命地跑着,可他哪里能跑得过那些腿长的大汉?刚到街上就被一顿棍棒给打趴在地上。这顿打可真够狠的,湿漉漉的地面很快便血迹斑斑。偶尔有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路人经过,但他们都会装作没看见,急急忙忙地走开,就算有人看不过眼,但也没胆出面和这几个外貌粗悍的人理论。那孩子被打得缩成一团,但依然死咬着牙忍着不叫出声。

这时候,从路的东面驶来了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闪亮的光泽,即使不懂汽车的人也能看出这辆车的豪华,想必这车的主人来头不少。轿车一路狂飙,势不可挡。围攻那男孩子的十几条大汉听到急速的喇叭声,呼啦一声往两边散开。可怜那男孩子还在大路中间趴着,一动不动。

中年男子连忙阻止,“少爷,外面天冷,小心着凉。”

“你撞的?”车内的少爷不服气地瞪了中年男子一眼,裹着厚厚的毛衣,硬要从车里出来。

第2章

一到春节,原本喧嚣吵闹的市反倒变得冷清,很多从外地涌来市工作的人群都随着春运的浪潮匆匆忙忙地赶回家乡。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关了门,贴上告示,要等到号才正常营运。当然,市作为一个繁华到没有几个城市能媲美的大都会,无论任何时候,人气总是有的。有钱的人腰缠万贯,根本不把高昂的房价放在眼里,很多已经在这里落了地生了根,自然不用受那春运的颠簸之苦。至于那些穷不啦叽的人,要么舍不得春运期间倍涨的车费,要么为了抓住时间来改善未来的生活,在春节期间也得做些小本买卖。明明都是人,命运却是天壤之别,只是任你怎么感叹世界的不公平,事实也总是残酷地摆在眼前。

冬天冷,即使是南国的冬天也不例外。刚下了场冷雨,又赶上北风从西伯利亚咆哮而来。暖和的被窝,舒适的空调房,成了人们的天堂,谁愿意没事到冷飕飕的室外找罪受呀。都过了正午,路上还是冷冷清清。

“妈的,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一声声粗暴的吆喝突兀地就打破了路少有的冷清,紧接着十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骂咧咧地从一家饭馆中冲出来,这家饭馆明地里做的是餐饮生意,暗地里却是一家黑市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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