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至上

永伤，永伤。该死的未死。不该亡的却先亡。

桃夭盛时令人惊艳，败时花瓣枯萎凋落泥中却有几人知？知者又是何其悲怆？

“对不起……”袁天罡对着玉佩吐出了三个字。他心中千年的悔恨都凝成了他这三个字与两行泪。

“哦？你不怨我抹除了你一部分记忆？”

“前辈这样做自然有前辈的道理。更何况我这不也是因祸得福？”

“你这妮子，倒是会说话。这股机灵劲不输阿婧当年。”袁天罡笑到，可提到阿婧时他还是不免脸色一变流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逝者已逝，前辈不必太伤心了。”苏媚雪安慰道。

“我知道……谢谢……对了，想请你帮我个忙好吗？”

“前辈但说无妨。”

“这枚玉佩就交给你保管了……”袁天罡摊开手掌那枚青色大玉佩飞起悬停在了苏媚雪面前。

“这……这是前辈与娘娘的定情信物，晚辈受不起！请前辈收回。”苏媚雪看着面前的玉佩大惊道。

“你是她的弟子，自然受的起。拿着吧，以后会有用到的一天的。”袁天罡微微一笑，不可捉摸。

“这……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还不知前辈名讳……”苏媚雪闻言便不再推辞，伸手接过了玉佩。

“聪明如你，你肯定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吧。”袁天罡反问道。

“您就是天机老祖？”苏媚雪瞪大了水灵的眼睛。

“不错。”袁天罡点头。

苏媚雪恍然，她之前就有听过天狐娘娘与天机老祖的爱情故事，本来她还把这当成绯闻传说，不曾想竟是真的。

“你即是她的弟子，我不能对你吝啬。这道灵符我赐予你。这道符可以帮你消除化形草的弊端可以自在化形自如切换。这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符，但厉害在可以助你随心化形，并且压制你的妖气。催动此符则炼虚境以下无人能察觉你是妖。”袁天罡以指为笔，以魂力做符纸在虚空中画符。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符，由“化”和“隐”两个字重叠交织组成，最后还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落款：青阳敕令。这张符书写完后竟直接由虚凝实化成了一张金色的符纸自虚空中脱胎向苏媚雪飘去。这般化虚为实，无中生有的手段令苏媚雪震惊。她欣喜的接过了符纸，对这有神奇效果的符纸爱不释手。这个符纸她倒是挺钟意。她又忍不住问道：“前辈，这张符能用几次？”

“我袁天罡画的符，永久都有效，除非——我彻底死透了。”袁天罡道。

“彻底死透？”苏媚雪没有明白袁天罡的意思，彻底死透是指他现在没死还是说他现在真的是死了，但又没有完全死？苏媚雪觉得眼前的老道士更加深不可测。

“好了，我该走了。你好好修炼阿婧的功法吧。希望你不要让阿婧失望。”

“嗯。不过前辈这次不用抹除我记忆了？”苏媚雪打趣道。

“妖族里还是没有胆子大到敢对天狐娘娘的传人搜魂的吧。”袁天罡摇头笑了笑。

恭送前辈！”苏媚雪一抱拳道。

袁天罡点了点头，随即身影涣散。这只是他留在玉佩中的一缕魂识而已。

苏媚雪收好了玉佩和符纸，盘腿坐下打算开始修炼《九转天狐不死术》。她刚刚坐下却是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站起身来。

“哎呀，我竟然忘问了洛神和天机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

少女跺了跺脚，她的八卦心落空了。可现在的她绝对想不到天狐娘娘所谓诅咒在未来将会给她带来多大的痛苦与抉择……

“符前辈，前面就是永昌城了？”凌涛一行人马不停蹄，终于在黄昏时刻赶到了永昌城外。

凌涛三人望着生平第一次见到的宏伟巨城不由得惊叹。他们从前只去过荒镇附近的一座小城宣城。哪里见过这般规模的巨城？这座巨城傍山而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城后是华州西北最巍峨的飞来峰，直插云霄。天堑已构成了强大的屏障，而城墙也是高达数十丈，用特殊材质制成的青色石砖垒出，城墙上有一队士兵一字排开，身穿铠甲，手持长矛神情肃穆，凝视远方。再看那城门似乎是黄金铸成，中间雕有饕餮面纹很是威武。城门两侧又各有一排士兵立守盘查。队伍排头者各握一杆大旗，左边印的是华州专有徽章，右边则印是“永昌”二字。永昌城也算是华州西北的重镇，是华州西北最大的城镇。之前凌涛三人自然也有所耳闻，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凡！

“走吧，进城。”符云叟看三人瞠目结舌的样子笑了笑，向他们招了招手。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了前面的老人与女孩。

一行五人来到了城门下，此时正值黄昏，城门将闭，入城的人已经不多了。

“站住！”五人正想入城，一位士兵却突然大喝一声。

“你，把斗笠和面纱给我摘了！”士兵指着陆嫣晗道。

原来陆嫣晗怕自己的媚体再给众人带来不便这次是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听闻到此言，她微微蹙眉，有些犹豫。

“快点，听到没有！”士兵催促到。

陆嫣晗还是没有动，她无论如何都不再愿意让自己在外人面前轻易显露真容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天知道这些兵会不会起歹念。到时候动起手来又会很难看了。

“你聋了吗？不想活了！”士兵手中长矛对准了陆嫣晗，其余士兵也横起了手中的长矛，立马进入了战斗状态随时准备进攻。

“慢！”就在此时，符云叟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亮给那盘查的士兵看。那令牌上只有两个字：天机！

“天机……天机玄门！”那士兵一脸惊恐。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小人不知道是天机玄门的大人外出办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散了散了，都给我归位！”那士兵诚惶诚恐道。

闻言众士兵立刻散了回到了原位。他们好奇的打量着一行五人，这五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最近有一胆大包天的大盗在丹器界竟然盗走了铸剑峰的纯阳天火！听说是逃到我们华州附近了。铸剑峰要求我们华州全面通缉这个人呢！所以最近才查的这么严。铸剑峰的面子不得不给啊。”那士兵解释道。

“哦？是何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连铸剑峰的天火都敢盗？”符云叟闻言有些惊奇，这铸剑峰可是天下第一炼器大宗，丹器界的半个主人！九州不比十界，十界可是更加藏龙卧虎啊！

“还能有谁？还不是咱九州那位无影盗圣叶陵韫嘛！”士兵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画像。凌涛三人看去，那是一位相貌平平的老者。

“十绝之末，无影盗圣叶陵韫。神出鬼没，手段通天。千古第一大盗。凭他的手段，这也许不是他的真容，只是他易容后的样子而已。”看了看画像符云叟道。

“谁说不是呢。可这次铸剑峰是真的被逼急了。这纯阳天火可是他们老祖铸圣欧冶子留下来的宝贝。谁成想他们山主一闭关就被盗了……唉，这等事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能议论的了。大人您要是要投宿我这就给您引路去全城最好的客栈！”

“不必了。我们此行是秘密行动切莫声张，你就当没有看见过我们。”符云叟摆了摆手道。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大人慢走！”那士兵点头哈腰的送走了凌涛五人。凌涛看着因为一块令牌态度巨变的士兵也不由得有些惊奇。

“头儿，天机玄门是啥呀？没听说过啊。”待五人走后一位士兵切切私语到。

“笨蛋！人家是云州的坐镇大宗！名头上也是和邪天教、我们华州的西凉府媲美的大宗了！”

“媲美西凉府？原来如此，那也是庞然大物了！他们来这里干吗？莫非……他们也是来找温神医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明天温神医就要来永昌城了，别让歹人混进来，到时候伤了神医大人！”

“是！”

………………

一行五人走入城中，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匆匆，偌大的城池四通八达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一股寒风迎面吹来，就是血气充沛的凌涛都抖了一抖。李沄与洛华平当即是牙齿打颤。

“这是哪里来的冷风？今儿个才刚立秋啊。”李沄疑惑到。

他之前还担心洛华平，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冷气上身，这阵冷风已经不输华州冬天的寒潮了。

符云叟微微皱眉：“这城里好重的阴气。”他向四周看去，终于看到了一个拄着拐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老人。

“老人家，你们这里都是这么冷的吗？”符云叟问。

那老人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外地人吧。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一到夜里就冷的不行，跟冬天似的。不和你说了，我急着回家呢……”

“一到夜里就冷？”符云叟捋了捋胡须，自言自语到。

“师傅这地方有问题？”陆嫣晗见符云叟若有所思，立即问到。

“不急，待我看一看。”

言罢，符云叟抬起头来向四方张望。

当他看到城池后高耸的飞来峰时视线突然停住了。

“莫非……”符云叟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块白色的石头。只见那石头在一瞬间就变成了黑色。

凌涛等人看着符云叟手中石头很是好奇，他究竟在干什么？

“看来错不了了……”符云叟看着手中变黑的石头道。

“如何？知道什么了？”陆嫣晗连忙问。

“我手中这块石头是用来测验阳气和阴气的。阴阳气不同于灵气。阴阳气说白了就是死气与生气。天下万物，皆含阴阳。《易经》有言：‘一阴一阳谓之道’阳主升腾，阴主肃降。阳化得生，阴疑则死，阳性气浮，阴性气沉。阳气重的地方，灵气活跃，相反阴气重的地方灵气萎靡。阳之极就是阴，阴之极就是阳。”

闻言凌涛三人一头雾水，这样的说法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三人都竖起了耳朵，努力的想听进去。

“这世间少有纯阳纯阴之物，每一件都是惊世骇俗。就比如守城门的士兵口中铸剑峰失窃的纯阳天火，再比如罕见的纯阳纯阴之体。”

“纯阳之体？”凌涛一愣，他上次似乎听到父母留下的残魂说过，他就是纯阳之体！只不过被废掉了，但还有修复涅槃的可能。

“怎么了师弟？”李沄见凌涛若有所思便问道。

“没什么。”凌涛摇了摇头，这件事还是先别告诉任何人的好，等有机会了单独去找符云叟问问。

“咳咳，师傅扯的有点远了。”陆嫣晗提醒到。

“也是。话又说回来。高则为阴，低则为阳，动则为阳，静则为阴，以山为阴，以水为阳。华州西北缺水，少有河流流经，因此阳气不足。此处飞来峰又是如巍峨，阴气更盛。但西北山脉以飞来峰为首，这西北山脉又是一处龙脉。虽然整体偏阴但阴脉必有阳穴。有了阳穴也能勉强做到阴阳平衡。可是我听说二十几年前华州西北山脉中有人发现了一座至尊古墓。这所至尊古墓，就处于这条龙脉最重要的阳穴上。墓府布局在这里应该是想镇压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人们为了探索古墓挖穿了那座大山破坏了那处阳穴。所以这处龙脉的阴阳就失衡了。怪不得前些日子有传华州西北山脉灵矿枯竭，看来传闻不假。此地阴气过盛也定是和二十几年前的事有关。”

“二十几年前……至尊古墓……华州西北……难道是？”凌涛、李沄、洛华平三人面面相觑。

三人异口同声道：“师傅！”

他们想起了王玖山。王玖山似乎二十多年前就是去了符云叟口中的古墓！

“你们的师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应该也经历过不少……只是，逝者已逝，生者还应自强。”见三个少年又想起了王玖山，符云叟安慰道。

“嗯。”三人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总有一天他们会为师傅报仇。唐风绝也好，沈禁也好，都会讨回来的！

“时候不早了，赶紧找客栈投宿吧……”

………………

夜，永昌城一客栈中。凌涛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思考，难以入眠。

这些天他一直忙于赶路，倒是疏于修炼了。他倒不觉得赶路辛苦该好好休息。他身上的担子还重着呢。寻找父母，为师傅报仇。太多太多的事情都压在了这个小小少年的肩膀上。他这几日的心情很复杂，一是刚刚经历了丧师的打击，师兄的背叛，还有些恍惚。二是离开了从小生活的荒镇去向了自己也不清楚的远方。古人云：“方觉苦上心，正是修行时。”他需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担起身上的担子，他身上还有太多太多人的期望不能辜负！

想到此处，凌涛一扫迷茫，盘腿坐下内视自己的丹田。

一粒血红色的丹药正在徐徐运转，那丹药上已有四条小金龙。这也代表他的境界进入了力元境初期。他因血脉觉醒和父亲留下的功法已经接连突破，速度可谓神速。但他知道这样的神速不一定是好事，很可能造成境界虚浮根基不稳。就像建一座高塔一样，若是地基没打好，这座塔迟早会倒塌。这几日的赶路停止了修行倒也是算缓下了境界，但还需稳固。

“稳固境界的方法，除了战斗和丹药，不知有没有功法类的？说不定父亲留下的《玄阳造化体》里也附有。”凌涛想到。他必须得感谢父亲的苦心，这一卷《玄阳造化体》不仅有修炼的功法，还附有一些修炼的窍门和武学。

“我找找看。”凌涛心想到。解下了腰间的布袋，并打开，打算翻出《玄阳造化体》的羊皮卷。

但是他突然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布袋里多了两样东西。

“咦？这是……”凌涛拿起了一枚玉简和一枚戒指。那玉简上纹的是一只虎，而那戒指上也有血色的虎纹！

“这是师傅的戒指还有武馆匾额里藏的玉简！怎么会在我这里？是什么时候……难道是那时？”

凌涛想起了自己挡在王玖山身前的那一幕，可能就是在那时王玖山悄悄将这两样东西塞入了凌涛的布袋！

“师傅……”凌涛看着手中的两样东西眼眶有些湿润。

“放心，徒儿定会你清理门户，报仇雪恨！”凌涛戴上了那枚戒指。他知道，那是血虎武馆馆主的身份象征。他戴上这枚戒指意味着血虎武馆还没有亡，他将把它延续下去！

至于那枚玉简凌涛暂时不能使用，他向其中注入了血气却毫无作用。他推测大概是没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只好先小心收好。这是他身上除了自己的玉佩以外第二件无法摸透的物件。来历应该很不简单。

收好玉简后，凌涛打开了《玄阳造化体》的羊皮卷，他翻看了良久终于是看到了一篇特殊的功法。

“《缓息》？”

“不必多谢。你确实天资卓越，这也是你应得的。你是我除了阿婧以外，见过狐族中资质最高者了。只是我也了解阿婧的性子，她一向是眼高于顶。若不是那种万年不遇的、超越了她的绝世天才她绝对不会选择传人。但实际上你已经有当她弟子的资质了。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助你一臂之力。”袁天罡摆了摆手道。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前辈了！”

“我们……见过？”苏媚雪眉头一皱，她对于眼前和天狐娘娘有情愫的老道士很是陌生，应该是初见才对。

“果然吗？对不住了，上次见面我抹除了你关于我的记忆。我怕被妖族中人察觉到，我的身份还不能暴露。那三枚铜钱就是我留给你的……也算是一种补偿。”

“原来是您留的铜钱？我这次能得到天狐娘娘赏识也全是您的功劳。苏媚雪这厢多谢了！”苏媚雪惊愕道，连忙施了个狐族的大礼。

待到繁华落尽时，

方知尽是虚妄事。

纵有风情千万种，

“唉。”他又是一声悠悠的长叹。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这不过让你见笑了，见识到我这狼狈丑陋的哭相……”袁天罡擦了擦眼泪，看着一旁的苏媚雪道。

而今魂飞魄散，好似落叶飘零。

萚兮，萚兮。逝者已逝，而痴情未尽。

怎敌岁月不曾饶？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他年少女颜如玉，

而今空留粉红骨。

却道天凉好个秋。

佳人已逝，而玉佩犹在。望着手中青色的玉佩，袁天罡双眼垂泪。他至今都不能忘记那红衣狐仙在将这枚玉佩送给自己时难得的娇羞神态。

那日她双颊绯红，宛若三月桃花。

诗曰：

他年桃夭盛如火，

而今空余焦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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