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佛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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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陈广一动不动躺了半天,莫非是死了?

苟大富伸手探陈广鼻息,果然没有了呼吸。

他脸色忽阴忽晴,终究是贪欲占据了上风。

陈广刚刚睡下时,还能有一点对于外界地感知,整个人似乎以天地为母体,不需口鼻来呼吸,像极了武道中的胎息境界,躯体柔软,如同婴儿。

再后来浑浑噩噩,浑然不知身处何地,更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为何在此。四周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更没有时间的流逝,他似乎要在这片混沌中永远的沉沦。

就在他的灵智要泯灭的当口,窈窈冥冥中传来琴弦断裂的一声,如同洪钟大吕,一下子把他从那种境地中拉了出来。

眼前泛起一点温润的白光,四壁枯干皱缩、黯淡无光,这个地方他无数次的内视过,正是他自己的上丹田泥丸宫。

仿佛感应到他的‘注视’,光芒忽地缩为一点,随即猛然炸开,映照得泥丸宫中白茫茫一片。感觉中过了漫长的时间,其实只是一瞬,如同鸿蒙初开,清浊分判,白光散去后,在秦风的泥丸宫中竟出现了一颗小小的太阳,但说是太阳实在是有些过誉,这颗小小恒星将熄未熄、摇摇欲坠,表面裂开几道纹路,让人担心下一刻就会燃尽坍缩,偏撑着不肯熄灭,更像是一颗引火的火种。

陈广直觉火种旁边还有些什么,但是太微小了,他找不出来。

下一刻,他醒了过来。

头顶是灿烂的星河,鼻子闻到草木的清香和土腥气,草尖拂在脸上痒痒的,远方山间传来一声似虎又似熊的兽吼,激起远近一片虎啸狼嚎,震彻山林。

陈广伸出舌头舔了舔,咸咸的。

体内与生俱来的灼烧感,消失了。

他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一个能嗅能尝、能跑能跳的健康的人。

而他健康的生命,正受到把他劫来的歹徒的威胁。

陈广转向坐在石头上的断臂光头凶徒,露出讨好的笑脸:“大哥,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冲动。”

“我现在很生气,年轻人,我很生气!”光头虎着脸,右手托着一粒红豆子伸到陈广眼前。

“呃,这果子是您种下来的?”陈广手撑地半坐起来,往后退了退。

“这果子不是我的。”

既然不是他的,陈广就不明白了,他生的哪门子气。

他坐起来的时候瞄了周围两眼,自己是身在一处高山绝巅之上,月辉洒下,四野银白,群山林立,不知被这光头带到了哪里。

“您说一说,我为您排解排解?”陈广陪着小心。

要是刚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转眼就被人剁碎了喂野兽,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光头却不正面回答:“你没有灵根?”

“是的,生来就没有灵根。”

光头脸色阴沉,这似乎对他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所谓灵根,是人先天禀运命而生,按亲和力的不同,有风雷空光暗金木水火土等属相,凡人借此,可以沟通天地,调动灵气,起心动念改变现实,是修行之人登上仙路的阶石。

陈广看这人能问出灵根二字,无疑是修行人,眼睛一转,不妨拉一拉关系。

“你既然是修行界中人,想必听说过全蛋真人?”

光头问道:“倒是有个全一真人,天生道种,我是见过的。”

陈广一喜:“正是他。”

光头斜睨着眼:“看来你和他有些渊源?”

陈光笑道:“前辈有所不知,他以前说一就是道,因此号为全一。我就问他,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零和一孰先孰后,他被我说得心悦诚服,改名儿叫做全蛋。”

光头蹙眉问道:“这么说, 无就是道了?”

陈广摇头:“非也非也,有无相生,道在零和一之间,谁也不是。”

光头迷惑:“不对,那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蛋。”

“那鸡呢?”

陈广嘿嘿一笑,十分猥琐:“生活所迫。”

光头愕然,随即冷笑一声。

“年轻人,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和全蛋真人相识的?”

陈广知道不妙,干笑两声:“愿闻其详。”

“百年前他打上大阿含寺,仗着元婴修为,粉碎佛像,屠杀僧人,烧了寺院,从此世人再不知有佛。他的确是我生平仅见的天才,区区元婴修士,也能从我手中逃生,这百年来我遍寻天下,没有他的踪迹,少年人,你怎么说?”光头似笑非笑。

“哈哈,大师有所不知…”陈广想违心诋毁师傅两句,实在有所不能,垂头丧气,静等和尚发判。

他在这世上从来也没见过和尚尼姑,哪想到不是没有这个教派,而是被人灭了,自己的师傅,还去点了最后一把火。

独臂和尚看样貌也才二三十岁,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是一尊活过了许多岁月的大能。他脸色转为柔和,托着红豆子问道:“这颗相思红豆子,你是怎么得来?”

这声音中似乎蕴含莫大法力,令人无法升起抗拒之心,听他此言,陈广一五一十,将自己从看到光束到吃下果子的过程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竟然把这些事记得这么清楚,小到咬了几口、呼吸几下都无遗漏,这和尚有如此神通,跑得又快,去当记者再好不过。

和尚又问几处细节,沉默下来。

陈广惴惴不安,窥觑他神色。

和尚盯他一眼,神色一肃,翻掌向陈广额头拍来。

这一掌好大威势,直让陈广生起了天地倾覆之感,空间凝固,他连动用师傅留下保命手段的机会都没有。

这只手掌一动,四野炸起紫电,风雷大作,万山俱寂,群兽雌伏,方圆千里的妖兽精怪,尽皆瑟瑟发抖。

似慢实快,这一掌神威如狱,落在陈广额头。

“我命休矣。”陈广心里叫苦。

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陈广睁眼再看,自己浮在夜空之中,身下千丈高山摧折,烟尘漫天,一头翼展十丈有余的火翼金雕哀叫连连,摇晃着勉强逃生。

他转向凭风而立的和尚,嘴皮子发抖:“从天而降的掌法,如来神掌!”

和尚意外的看他一眼,提着陈广一跃,两人降在又一处孤峰之顶,和尚往地上一盘:“我饿了,你去打头老虎来。”

陈广蹲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脑袋,山风彻骨之寒,他体内却是暖意洋洋。

“我头尚在?”陈广又惊又喜。

“你再磨蹭的话,头还在不在就得两说了。”和尚冷言威胁。

要杀自己这么个小角色,也不用刚才那么大阵仗。陈广站起来抹一抹脸,梗着脖子说道:“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杀得猛虎?”

和尚摆手闭眼。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陈广悻悻然拨开草木,往下去了。

等到陈广离去,和尚睁开眼,食指指向天上明月,仿佛有某种神秘的连接,月色一黯,在他指尖凝成一点月华。

这么一个动作似乎比刚才的一掌更耗他心力,和尚收回手指时,面色变得灰黄暗淡,全身发颤。

他手指一点,让月华在空中停住,欲要合十,才省起自己少了一臂。

“诸佛灭度、佛法灭尽,人间界都是些邪宗伪僧,这少年怎么会知道如来之名?”

和尚幽幽轻叹一声,望向天河星宿,流星经天,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到。

夜风吹寒,让他想起了师父的遗言。

“佛垂死!”

他已是人间最后一个和尚。

“好重的业力,竟然能引动地狱业火。”

他看向大梓树:“这棵树生意已尽了。”

也不知陈广肚里装了什么,肚腹受击,张嘴喷出一道烟气,里面夹杂几点火星,粘在苟大富身上,眨眼间燃起紫火,将其烧得灰烬不存,苟大富叫也来不及叫一声,就尔魂飞魄散。

旁边闪出一个古铜肤色俊秀和尚,身穿缁衣,右手抓住锄头,另一手收拢了四散的火星。

熊熊紫炎无风而燃,和尚眼睁睁看着自己整只左臂被烧成虚无,目瞪口呆。

白天时他跟在后面,看得真切,那世家少爷可是丢了一口袋钱呐,整整一百万,他要是有这些钱,天天都可以过上吃肉喝酒的好日子,娶他妈三五房婆娘,住在白帝城里,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黑夜中不知道有没有潜伏着的其他人,偶尔一声狗吠,都惊起苟大富一身冷汗。

可恨向强被那李洛打断了骨头,林磊林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偏装着看不懂,叫人把那口皮包收回了兵营里,说是要等李洛回来再交给她。

“反正也是死了,受我一锄,算你做件好事。”

他又要动手,听得旁边一叹,三魂吓掉了两魂,锄头松手,杵在陈广肚子上。

这个傻子倒是生得眉清目秀,怪就怪他挡了林少的路,自己这一锄头下去,也算是帮他解脱。

默念霸秦大帝尊号,举起锄头正欲下手,忽然省起一事。

苟大富暗骂了一声向强多事,想起李洛仙子样的面容,下腹又是一热,冲淡了几分将要杀人的恐惧。

是的,他搭上了林少的关系,只要为林少办成这事,他就能拿到一百万,更别说还能跟林少去到白帝城,从此吃香喝辣。

“娘的,干了!”

苟大富吐了口唾沫在掌上,搓搓手,提起从刘能家摸来的锄头,一步一步,摸向了陈广的所在。

这路他是熟惯了的,一路尽量不发出声音,猫着腰贴着墙根绕过去。

树下没有其他人,今天这满树黄花摇落,发出浓郁的怪异气味,闻之心生烦闷,往日夜里在树下乘凉的人一个也没有,只剩下熟睡的陈广。

苟大富拿出浸湿了的抹布系在口鼻上,稍做遮挡,碎步走到了陈广身前。

苟大富是这青牛镇上的地头蛇,说是地头蛇,其实只是一个地痞。他爹娘没给他起好名字,眼见人到了四十岁,别说大富了,连老婆都没有,前年妖兽入侵,父母兄弟一家都被吃了,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一条。

光棍也有光棍的烦恼,苟大富看着远处树下横躺着的陈广的影子,陷入了深思。

此时已经入夜,无星无月,乌云密布。路灯也早早熄了,耳中只闻虫鸣蛙唱,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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