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奇遇记

李斯一听，突然用力甩袖，得意地说道：“既然如此，王将军和陈参谋就犯了两罪！陈参谋当众献计却不按计行事，可谓欺上，其罪一也！三十万秦军未扫灭燕国活捉燕丹，可谓抗命，其罪二也！”

众人一听，更是大惊失色，这可都是重罪呀！嬴政也有些慌乱，连忙说道：“李大人，此话太过严重，不可妄言。”

“大王，臣不敢妄言。”李斯说道，接着又双眼紧盯着王翦逼问道，“王将军，只可当众回答一个‘是’字或者‘不是’二字，在下所言是否属实？”

“是。”李信点头应答道，“但是……”

“追至代县城下而撤兵返回，杀到辽河西畔却止步不前，致使代军和燕军还有残留，是也不是？”李斯打断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信，甚是凌人。

李信无奈，只得依然点头肯定。

李斯放声一笑，说道：“李信将军作为先锋，本该继续追杀下去，却得到王将军和陈参谋撤军的命令，从而错失了一举消灭他们的大好时机。”

众人惊愕不已，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李信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不得不如实回答。听着李斯的问话，陈睿没有觉得惧怕，反而愈加轻松，即使是要给自己扣上这些罪名，但也应该问问原因吧。本来在陈睿眼里的李斯是阴险狡诈，此刻又多了一丝轻率，或许是急于压制自己，而未能考虑周全，所以才极力渲染眼前的事实，而不深究背后的真相。陈睿不由得扬起嘴角笑了。

嬴政看着不慌不惊的陈睿竟然笑了，却没说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更是惊诧，问道：“陈参谋为何发笑？”

“大王，臣笑臣与王将军之罪，确实属实。”陈睿说道。

“大王，陈参谋适才已然当场认罪。”李斯抓住时机，连忙说道。

“李大人费心了，在下话还没说完，有劳李大人动嘴皮子。”陈睿冷笑一声，说道，“事实上似乎臣与王将军有罪，但还有另一个真相！”

“另一个真相？说来听听。”嬴政并非偏听之君，也急于想了解另外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禀告大王，之前臣确实说过要突袭燕军，但臣从未说过要马上突袭。首先，既然燕丹派荆轲和秦舞阳行刺大王，那燕军就必然想到了成功与失败的结局，对秦军早有防范，若是当即突袭定然不成。其次，之所以休整三个月后才进军，是以此麻痹燕代联军，从而为我军真正突袭争取更大的机会。最后的事实也说明了，南面秦军的佯攻确实吸引了燕代联军主力的注意，所以才有了李信将军北面出其不意突袭燕代联军的大胜。这算是突袭吗？”陈睿冷静地说道。

嬴政一听，连连点头，说道：“当然算了，而且非常成功！”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陈参谋能够因势而变，兵法运用得娴熟得当，本将军虽行军作战多年，也不及陈参谋一半。”蒙武说道，更多的武将都支持蒙武的说法。

看着众人极力倒向陈睿一边，况且有大王的支持，李斯不好在此事上再做争论，于是将话题转向另一个问题上，问道：“那追军半路而返又作何解释？”李斯虽是先败一局，但气势上毫不示弱，语气依然凌冽。

“命李信将军率领十万秦军伏击代军，我军本已取得大胜，也有损兵折将，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轻装兵若是再去强攻代县，恐怕损失更大，何况燕军还未消灭，不可继续追击。代县守军只有区区几千人马，根本就不值得秦军付出更大的代价去攻占。”陈睿说道，“至于追至辽河而撤兵，那是因为燕军主力已全部消灭，只剩下两万燕军屯守辽河东畔，我军若是继续东进，就算攻占了襄平也得不偿失。”

“说得轻巧，全是辩解之词！行军作战本人不在行，但放虎归山是不争的事实，何况燕军还有两万人马，依然是东北方的一个隐患！”李斯冷笑一声，反驳道。

嬴政似乎也觉得李斯之言不为过，毕竟燕国还有辽河东畔的大片土地没有征服，两万多燕军没有消灭，对于秦国来说确实是一个隐患，嬴政有些不满地看着陈睿，等着陈睿的答复。陈睿早已料到这般情况，于是反问道：“大王，各位大人，相比一个基本亡国的燕国来说，东北方的东胡难道不是更应该防范吗？”

“现在是在说燕国，不是谈东胡，陈参谋请不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李斯极力说道，言语中透着几分斥责。

“大王，臣并未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反而是要大家重视燕国存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陈睿力排众议，竭力说道。

“此话怎讲？”嬴政异常诧异。

“若是完全灭了燕国，则秦国东北地界就与东胡直接相连，到时战事难免。但是现在中间隔着一个燕国，秦国完全可以将精力放在南方的诸侯国上，等平定了南方诸侯，再派兵剿灭燕国余部也不迟。”陈睿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嬴政知道陈睿话还没说完，于是说道：“陈参谋，继续说下去。”

“当李信率军追至辽河西畔时，燕军献上燕丹的首级并以此请和，但我军并未答应，同时也没继续追击，而是西撤，这就会让燕军以为秦国接受讲和，我们何不趁势利用此事？”陈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王可以手书讲和信一封，派人送给燕王，直接言明秦国接受燕王请求，让他们好好防范东北方的外族入侵，秦国每年还可以帮他们承受部分粮草军饷。如若这样，秦国可谓是一举两得，一来可以无忧东胡外患，二来能够缓住燕国。”

嬴政听完，一阵大喜，连连称赞，众人也都纷纷赞许，李斯哑口无言，面色煞白，可陈睿还未道尽计划的全部。陈睿接着说道：“大王，这只是前期的计划。”说着，陈睿便看了一眼李斯，李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还有？”嬴政惊喜万分，大呼道，“陈参谋果然足智多谋，快快道来！”

“大王，燕国最终还是要被灭掉的。匈奴和东胡一直征战不断，一旦匈奴彻底吞并东胡，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南下侵袭秦国。东胡势弱，燕国尚可与之相峙。可匈奴势强，时间长了，燕国为了苟安或许会投靠匈奴，这反而对秦国来说是一个威胁。防范外族，唯有我秦国军士能够胜任，所以燕国余部必定是会被扫灭的。”陈睿说道，“所以这计划的下半部分就是利用扫灭燕国作为跳板，从而南下进军齐国，至于代县残兵，到时一并歼灭，具体如何实施，还请大王定夺。”

“如此甚好！”嬴政赞道。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侧目，一举多得的计策实在高妙。嬴政呼来赵高，命令道：“传寡人敕令，即刻派人送去请和书，并捎上一些粮草军饷。”

“喏。”赵高虽然心里不甘，但是永远一副祥和的笑脸。

“至于未能活捉燕丹之失，事发突然，秦军本是想活捉燕丹，奈何燕丹被燕王赐死，虽属偶然，但臣与王将军确实有罪。”陈睿谦恭地说道，还特意看向李斯，那李斯脸色铁青，缄默不语。

“这人要是想死，拦都拦不住，何况是被燕王赐死，并非王将军和陈参谋故意纵容，臣以为他们二人无罪。”尉缭上前一步，说道。

王绾、冯劫也上前附议，他们不是求情，而是尊重事实讲明原因。嬴政明辨是非，当然清楚陈睿和王翦的无心之失，也不做追究，望着李斯问道：“李大人，可有异议？”

李斯被这突然一问惊住了，稍稍缓和了一下心绪后怯怯地回答道：“臣无异议，全凭大王决断。”

几番你来我往的争论后，众人意见终于趋于统一，嬴政欣喜不已。

李信看看陈睿和王翦，有些迟疑，又望着满堂百官，点头应允。

“去年五月就已抵达中山，但直到九月你才接到作为先锋出兵，是也不是？”李斯问道。

“众人不必诧异，事情本就属实，王将军只是实话实说。”李斯心里暗喜，说道，“去年四五月时就已全军待发，但是直到九月才开始进攻，这怎么可能是突袭呢？大王命令扫灭燕国，但是秦军只进攻到辽河西畔就回退，燕王和两万燕军依然在襄平城里享受着大好时光。荆轲行刺大王是受燕丹之命，大王为此命令秦军活捉燕丹以泄仇恨，而他们却带回燕丹已经腐臭的头颅！敢问各位，这些是否足以说明王将军和陈参谋之罪呢？”

“李大人并非随军出征，战场上瞬息万变，这些或许另有原因，还有待明查，此时定罪尚且太早。”蒙武为王翦和陈睿打抱不平。

“好，既然本人不在现场，那就问问随军出征的将军。”李斯说道。李斯走到李信跟前，用别样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李信将军，此次伐燕你一直作为先锋受命于王将军和陈参谋，本人问你问题，你尽管如实回答便是。”

“蒙将军多虑了，是否有罪，一问便知。”李斯轻笑一声说道。

“是啊，李大人，朝堂之上不可胡乱言语，何况对方是寡人爱将秦国功臣。”听着李斯之言，似乎有十足的证据，嬴政愈发困惑。

“大王，大殿之上，纵然臣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意污蔑朝中重臣。但即使是大王爱将秦国功臣，只要犯了错，臣也要冒死揭发！”李斯坚定地说道，“是否有罪，当面对质便可知晓，只看王将军和陈参谋敢不敢了！”

王翦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心里清楚自己所作所为，相信大王也是明辨是非之人，于是平静地回答道：“是。”

众人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嬴政也是一阵惊慌。陈睿没有料到李斯一直对着向来直言的王翦发问，而不是询问自己，况且不是直接问王翦是否知罪，而是问他是否属实。从实际情况看，表面上确实属实，但李斯并不提及深层原因及突发状况，看来李斯的用意是想坐实我们的罪名，实在狠毒。虽然李斯气势凌人，步步紧逼，但陈睿依然不动声色，稳如泰山。

“陈参谋献计出其不意突袭燕军，而大王之命是扫灭燕国活捉燕丹。”李斯威风八面，语气凌人，走到王翦身前，接着说道，“王将军，是也不是？”

“是，确实如此。”王翦点头回答道。

句句指向王翦和陈睿，似乎李斯手里有着充分的证据，要不然语气也不会如此肯定，态度也不会这般强硬。陈睿心里始终想不出来李斯会给自己定什么罪行，自己问心无愧，便只能坦然待之。王翦本想质疑李斯，但看到陈睿不动声色，也保持着沉稳，一言不发。

嬴政看着沉默的王翦和陈睿轻声问道：“王将军，陈参谋，可敢与李大人当众对质？”

李斯邪笑着不屑地看着王翦和陈睿，轻哼一声，说道：“大王，王将军和陈参谋灭燕有功，但与战功相比，他们的罪行更大，应当先行定罪！”

满堂文臣武将惊诧不已，议论纷纷，蒙武更是愤愤不平地质问道：“李大人，本将军也是行军打仗之人，对于李大人的此番说法颇有疑虑，还请李大人指教。”

“有何不敢？”陈睿上前一步，平静地说道，“臣有自知之明，问心无愧，李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随意发问便是，臣自当有答必问。”

嬴政微微点头。李斯并未急着向陈睿和王翦发问，而是望着众人说道：“之所以众人对本人所言有些异议，是因为大家都被胜利遮盖了双眼，而没有看到事情的另一面。今天，我李斯就要当众揭开它！”望着众人惊异的脸色，李斯轻笑一声，接着问道：“各位臣僚，可还记得去年春天大殿之上陈参谋献计灭燕吗？可还记得大王之命吗？”

众人一听，又是互相观望，嘴里碎碎念念，嬴政也是诧异地看看赵高，赵高回之一副笑脸。陈睿却显得十分从容，他倒要看看李斯到底想弄些什么名堂。

六月，骄阳似火，王翦率领大军终于回师咸阳，满堂文武皆大欢喜，李斯和赵高亦是倍加欢欣，只是他们的欢乐与众不同，笑容中藏着几分别样的得意，甚至显得比其他人更为开心。旁人的高兴是庆贺王翦和陈睿凯旋回师，而李斯和赵高却别有用心，似乎是抓住了陈睿的把柄一样，乐此不疲，二人四目相望，眼神中透着玄机。嬴政亦是分外欢畅，笑得合不拢嘴，示意众卿安静后，喜悦地说道：“此次攻伐燕国，大胜而归，寡人要论功行赏……”

“大王，且慢！”李斯上前一步，打断道，“大王，在论功之前，应当先行定罪！”

嬴政一惊，笑容瞬间消失了，满脸疑惑地问道：“李大人，此话何意？何人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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