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葬礼
“难怪。”
中年汉子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点点头，终于露出了一抹不那么呆板的和善笑意，“你不知道我师傅以前的性子，不求人也从不帮人，一辈子就没对人给过好脸色，更别提像今天这样安心陪你下棋还跟你念叨了那么多句话，在以往都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如果你听我一句，就将今天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对你以后一辈子都大有益处，外面的某些人就算是想听都没资格听。”
杨青帝轻轻嗯了一声，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声道：“齐老头...”
等到集齐整整三十多种药材后再用独特的手法精心调制到一起，到今日才算彻底大功告成。
至于为什么尽心尽力做这些，杨青帝并不是图什么回报，也不是想要什么东西，只是单纯的觉得老人跟上一世因护他而死的J博士很像。
对J博士之死一直心怀歉意的杨青帝下意识就将这份歉意转移到了老人身上，总想着对他好点，再好点。
“多谢。”
中年男人不拘小节的坐在一边台阶上，望着远方叹气道：“本来是我该做的事情，却让你帮我做了一些。”
“没有人能帮你做什么，我也不是在帮你，既然觉得遗憾，为什么不自己来做？”青帝面无表情道：“住了四合院十几年，我可从没见过你，现在假惺惺？”
男人敏锐感受到了对方突生的怒气，没有在意也没有反驳，只是眯起眼睛道：“师傅年轻的时候很强，也就是你们年轻人所说的...很牛逼，并且是那种受万人敬仰的牛逼。可如果说师傅是一个英雄的话，那我就相当于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蛋了。”
汉子挠了挠头，自嘲笑道：“一个英雄师傅教出了一个坏蛋徒弟，是不是很有趣？估摸着师傅现在看见我就来气吧，后悔当初教会我武功，后悔教会了我这么一个没出息的...”
“这就是你十几年来都不看他的理由？你本来就是他的徒弟，他教了你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什么英雄坏蛋狗屁东西，两人的关系就断了？放你的屁!”
杨青帝愤怒着径直打断了对方，顿了顿语气，反问道“齐老头在下棋的时候其实跟我说了一些琐事，有关于一个徒弟的，想不想知道？”
“怎么说？”男人闻言瞬间抬起了脑袋，坚毅的面庞上竟有着一丝紧张神色。
“早在一个月前，当齐老头发现身体不如以往的时候话就多了起来，但是下棋的时候他从来就没说过什么坏蛋徒弟，并且...”
杨青帝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他还对我炫耀说他有一个很出息的徒弟，如今在外面混的挺好，叫李夸海。不过就是没良心，这么多年就没来看过他，也不知道死的时候他还来不来，李夸海，是你吗？”
一直尽力保持着淡然的中年男人听到那个名字，木纳呆板的脸庞上满脸的不敢置信。下一刻，这个一米八个子的男人，几十年来挨过刀子枪子无数阴谋诡计从来没哼过一声的大男人突然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开始哽咽痛哭起来。
....
三日后。
齐老头死了，走的很安详。
杨青帝和李夸海站在小院一旁，老人临终前就在坐了十几年的藤椅上轻轻哼了一首古曲。
名字叫太平年，旋律老旧，声音低沉，只有杨青帝和李夸海听得到。
太平年，谁高雅哪个三俗大伙心里明白哦。
太平年，长江水后浪就把那前浪推起来哦。
太平年。
子时两三更一世繁华尽散。
大梦醒前后百年荣辱已过。
太平年。
别说下里巴人茶馆的小舞台，
哪怕你帝王将相也得来点痛快喂。
语调怪而不妖，哀而不伤。别有一番大气磅礴。
曲音落下，老人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齐老头的屋内，杨青帝也终于知道了齐老头临终送给自己的“礼物”是什么。
两本书，以及一个黑色戒指。
两本书之间有一张纸条，杨青帝看了看是老人亲手所写的临终赠言，没多少字，仅仅一句话。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今日将这两本古武秘籍赠与你，望日后走上正道。”
杨青帝没有去翻那两本书，有些难过，那三盘棋到最后其实他还是没能赢过齐老头。
“我特想知道齐老头这样的一个人老了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你应该知道缘由吧？”杨青帝拿着包裹坐在屋内问道。
“师傅没有告诉你，我自然不能多此一举。”李夸海看到那两本书的时候神情没有变化，倒是看到了那枚古朴戒指后闪过了一丝惊讶神色，但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李夸海处理老人的身后事，杨青帝在学校请了几天假，毕竟对方不是本地人，有些事情他自己熟门熟路。
在最后的选择上李夸海还是选择了火葬，扬言要将老人的骨灰带回家乡厚葬。
在殡仪馆的时候杜泪泪和沈允儿都来了，杨青帝如以往般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而平日里两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此时异常的乖巧，安静的站在一旁。
一切都尘埃落定。
“师傅将八极传给你，这是我李家老祖宗创造的拳谱，如今我也同意。而太极则是师傅的师门个人传承，而他也传给了你，所以于情于理来讲你都应该是我的小师弟。”
男人提着骨灰盒站在殡仪馆大门外，平静道：“但是师傅直到死都没有说这件事，我也不好画蛇添足。”
“所以？” 杨青帝露出了一抹笑容，这几日的接触他对李夸海的印象不错，脾气性格其实都挺对他的胃口。
“所以，以后出了事记得来金三角。说你认识李夸海。“
男人望了眼杨青帝已经戴在手上的戒指，点了点头，平静道：无论何事，我保你不死。”
所以这些日子他连夜调制好了治疗身子的秘方，希望能让老人多活些时日，或者说能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安宁舒服一点。
一些名贵的药材山海市没有货源，他便只能从网上花了高价在远处购买，还有一些极为偏门甚至连名字都说不出的中草药，自己就到处摸索寻找，为此杨青帝还特意翻遍了山海市附近所有的小山。
杨青帝哦了一声，低下头看不见表情，握着瓶子的手紧了紧。
纵然他猜到了齐老头今天的异常是一个老人知天命后的回光返照，可确定了这个消息依然还是压抑不住的低落。
其实从那晚探查齐老头的脉象开始，他就知晓老人的身体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中年平头男人蹲下身拿起锤子又开始对那木门缝缝补补，对少年视若无物。
杨青帝犹豫了会走到他身旁两米外的草地，弯腰捡起一个从自家带出来的瓶子。
由于先前遭到对方攻击时第一时间将瓶子丢在一旁，此时瓶盖已经掉落，一股稍显刺鼻的气味隐隐散发了出来。
“肝癌，晚期。”男人望着他，神色很平静。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周围的夜色似乎都更加暗淡了些。
“院里那些提神醒脑的花草想必也都是你摆弄的吧。”男人似乎是终于将院门修理好了，拍了拍手。
“差不多，虽然对身体没太大的益处，但是总能让人的心情变好一点，风水格局其实说透了也就是这么个回事。”杨青帝对这个男人没有心情说些烂白话，纵然齐老头已经挑明了眼前这个家伙单挑可谓是如今世上一等一的牛人，但猛然的就被对方武力碾压还是免不了有些沮丧，杨青帝心想要是面对面硬抗，只有前世巅峰时期加上依满的全力增幅才有机会。
“天麻，卜芥 ，毛姜，木莲，人参，还有一些我闻不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倒猜得出是对人体大补之物，可是以蜂蜜为源，这些中药药效最少损失大半，这一点你不知道？”男人沉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杨青帝有些惊讶对方竟靠嗅觉都能闻出瓶中的大半药材，抬起头发现对方依然是背对他的样子，正全神贯注的不停“蹂躏”着那块木板，
老人微弯着身子走在铺满水泥破砖的地面上，四合院外的昏黄街灯光影如同夕阳的一缕余晖，照亮了远处的小路。他就缓缓前行在这条依稀可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僻静的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两人。
杨青帝想了想解释道：“ 药效虽流逝大半但一些精华还在，用蜂蜜调节缓和这些大补之物的药性，可以让一些底子薄的人更快吸收。”
“给我师傅的？” 男人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停下手中动作望了眼杨青帝。
杨青帝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明月当空，已是深夜。
似乎是那三局棋耗费了齐老头大半的精神，老人的脸色相比先前略显暗淡，似乎是有些累了，闭目养神会后便从藤椅上站起，拿起已经磨掉大半红漆的拐棍，没有回房休息，反而说要去小巷外面再看上一眼。
杨青帝和中年男人下意识想要跟随，背对着他们的齐老头却轻轻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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