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

阮岱音莞尔一笑，上扬的嘴角绽放出优美的弧线，“怎么会介意，方队长言重了，我抽烟不过是为了排解心里的沉闷和烦恼罢了，没那么多理由，只是原来的我因为孤寂落寞而抽烟，这么多年过去，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抽烟，还是抽落寞了。”

寻常的一句话，此时却显示出几分凉薄之意。

其实原来她的烟瘾不重，或者说，没那么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开始抽烟。

但即使是那样的工作，阮岱音也做的尽心尽力，同班级的女生们还都在商量着什么时候去帝国大厦拍照，什么时候去看刚刚上映的电影，而她却在辛辛苦苦的工作和生活。

生活的压力强大到让人喘不过气来，最好的放松方式便是抽烟，因为她觉得只有在白色的烟雾吐出的那一瞬间，自己才有一丝愉快可言。

也挣扎过，也思考过，明明自己是可以选择另外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的，但是自己却用辛苦和劳累占据了生活的一大部分，可以说这和她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关系，过早的成熟，让她了解到了同龄的其他人了解不到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在每次困境中涅槃而生，所以当时杨美玉被赶出何家的时候，她并不意外。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烟瘾也开始变得越发严重，姜卓言曾经与她谈论过这件事，只是她的固执让他退了步，也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所以在方牧心提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但是当他完整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用一种极为悲怆的语气叙述出来的时候，阮岱音的心里这才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抽烟的确不好，尤其是对女孩子来说。”方牧心看着她的笑容，轻声的回应。

他平时是个极为淡泊的人，用队员们的话来说，就算是个古板的性冷淡，没有七情六欲，也不表现自己的爱慕与心酸。

只是在阮岱音面前，他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极为自然流露自己的感情，毫不掩饰的表现自己的关心，方牧心完成了那样看似不可跨越的转变，究其原因，可能就是因为阮岱音吧。

他开始越来越好奇眼前这个女子身上的故事，越来越想要进一步了解她这个人，缓缓地抬头，温柔的望向阮岱音的脸，心脏在身体里咚咚直跳，这样的感觉，好像也很久没有过了吧。

阮岱音听到方牧心对自己的关心，自然是欣喜若狂的，只是这样的氛围下，她没有办法表现出来，只是偷偷的一笑，随后轻声说：“好的，谢谢关心。”

正准备转移话题聊一聊别的事情的时候，阮岱音的手机突然想了起来，她一脸不耐烦的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美国的高中空闲时间很多，完成自己的作业之后就可自由支配课余时间，那时候她为了保证自己每个月的开销，总会在傍晚去一家名叫马卡瑞纳的咖啡馆做服务生。

老板是个极为吝啬的多米尼加人，批评和指责自然是少不了的，每天五个小时的工作，只付给阮岱音二十刀，就连客人赏给她的小费，也都会要求上交，唯一让人暖心的行为就是在每天完成工作之后打包一份店里剩下的起司三明治。

大公司的老总，出手不会含糊，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地下情人，也要显示出过人的财力和势力，那时候的何国清每个月都会给杨美玉一笔钱，专门作为阮岱音的生活费。

纽约是个充斥着疯狂和迷幻的城市，肤色不同，信仰不同的人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歧视自然是免不了的。

阮岱音是清楚何国清与杨美玉之间的关系的，所以即使那笔生活费能够让她大手大脚的购物生活，她也从来没有用过，都存在自己的卡里。

阮岱音望着方牧心紧锁的眉头，完完全全的体会到了他心里那份隐忍已久的悲伤和愧疚。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没有再点燃过任何一根香烟，即使它就含在我的嘴唇里。”方牧心闭眼，把自己眼中隐忍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随后抬头轻声说。

没有等阮岱音回答，他指了指嘴边的香烟，“我们没有办法选择不受伤害，但是我们有能力选择不去伤害别人，就算这是危险的可燃品，但是只要我们不赋予它伤害别人的能力，那它就不会伤害别人。”

父亲的早亡让她比同龄的女孩都成熟许多，从小便懂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永垂不朽的，从小便要求自己自力更生，不依附别人而存活，这一点，阮岱音做的极为出色。

即使是在后来杨美玉成了何国清的秘密情人，她也依旧坚持着这样的做法。

为了方牧心，也为那些曾经因为火灾而流离失所的人民。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惹你伤感的，只是每次看到你抽烟，我就有种莫名的心疼，心想着这姑娘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有这么严重的烟瘾，希望你不要介意。”方牧心轻声回应。

阮岱音这才明白了刚才方牧心引出这个话题的用意，她盯着他的唇，没有半分□□，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原来，她曾经距离伤害别人那么近。

自从认识方牧心以来，她从未见过她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

人面前，他是保卫国家的英雄，消防队的队长，固有的形象和沉重的职责让他必须选择坚强，就算是心里受到再大的冲击，也要表现出一副强大的模样，只是世界兵荒马乱，就连怪兽的心里都已一块柔软的地方，更何况是对于方牧心，这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

“我明白了。”她低声的答。

并不是什么矫情的教育或者是私有目的的引导，这只是来自与一个亲自参与过救援行动的消防官兵内心最深处的感悟。

或许别人会觉得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地球每天都在转，六十多亿人，少了你一个抽烟的人又会有什么不同，但是在阮岱音心里，她懂得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她也心疼方牧心所承受的这一切，所以即使是大环境下没有办法改变的状况，但是她做到了，尽了自己的微薄之力，那就足够。

方牧心继续说着，握紧的拳头依旧没有丝毫的放松，深邃的眸子里透漏出无尽的苍凉与悲伤。

“你能想象吗？造成这些惨剧的原因，只是因为一根香烟。”他回过头来静静地望着阮岱音，眼眶中若隐若现的泪花不停的打转，但就是不肯落下。

听到这里，阮岱音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一些莫名的愧疚开始在心底滋生，缓缓的拿下含在唇里面的香烟，随后轻声说：“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场面，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会伤害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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