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春浅（七）
何涛点点头，说声：“好。”
然后，何涛骑上车就先行离开了。
周一有升国旗仪式，唐纯玉站在队伍里东张西望，咦，怎么不见“惠好”呢？
秦雨循着唐纯玉的目光看去，她的心顿时一沉：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走向教学楼，那模样和身影好像是林慧。
唐纯玉转身便朝左边楼梯口走去，他们的教室在四楼，他一口气冲到二楼，在走廊徘徊片刻，等听到脚步声，他才装作从二楼走出来，想和林慧来个偶遇。
“唐纯玉！”
唐纯玉愕然回头，怎么是文老师？再探头去看文老师身后，再无他人，难道林慧走了右手边楼梯口？
“正好，帮老师把作业搬去初二1班，三楼左手边第二间办公室。”文老师抱着一大沓作业。
“文老师，要上课了！”唐纯玉想着，现在跑过去还来得及遇到林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会担心迟到！”文老师笑他。
“……”
唐纯玉从文老师手中接过作业，道：“文老师，我先帮您把作业放到班上去，您慢慢走！”
说完，唐纯玉大长腿一抬，两个台阶并做一个，瞬间就消失在楼梯口转角。
等着唐纯玉冲到三楼右边楼梯口，刚好看到林慧上到四楼，他赶忙追上去。
“林慧！”唐纯玉追上林慧，已累得不行，弯着腰气喘吁吁。
林慧停下脚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地看着唐纯玉。
唐纯玉本想关切地问下：你今天怎么了？生病了吗？可不知为何，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睛，他慌乱了一阵，说出口的话变成：“你今天睡过头啦？怎么这会才来学校？”
林慧不悦地皱起眉头，想回他一句：要你管啊！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林慧懒得理会唐纯玉，甩头抬脚走向教室，唐纯玉郁闷地跟在后面。
林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转头朝何涛低声问道：“何涛，你帮我和老师请假了吗？”
何涛抬起头，道：“都请过假了。”
“谢谢！”林慧微微一笑，笑意深深抵达眼底，再透过弯弯的眼，表达出她的真诚。
何涛急忙转开视线，低下头，耳朵根微微泛红，轻声道：“不用谢。”
哼，居然对他笑了，还笑得得那么……暖！唐纯玉眉头紧紧拧在一块，胸口起伏着，忍不住狠狠地踢了林慧的凳子一脚。
林慧不悦，但在心里安慰自己：这鸡窝头又犯病了，没必要和个病人计较！她把凳子朝前挪了挪，整个身子都贴在桌子上。
中午放学，林慧借了何涛前两节课的笔记本和课本，将笔记抄下，又将课本看过一遍，课上布置的习题做过一遍，方才放松下来。
林慧看看手表，快一点了，去学校附近小餐馆吃点东西吧。
她早上去了医院，并打了电话给妈妈，让妈妈帮送了一套干净衣服给她换上，顺便把自行车骑了回去。
妈妈本说要给她送饭来，但林慧坚决不让，最近天气时有阵雨，她不想妈妈折腾受罪。
林慧起身背好书包，前方座位上还有几个不回去的同学趴在桌子上睡觉，她担心吵到她们，便往后面走。
冷不丁地一只大长腿伸了出来，林慧没注意脚下，被绊倒在地，左腿膝盖跪在地上。
“嘶！”林慧疼得倒抽一口气。
“你干什么？”林慧抬起头，瞪着唐纯玉，眼睛里隐有泪光闪过。
唐纯玉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林慧没来的时候，他心神不宁，来了以后，他又烦躁不安，无论他在林慧后面搞什么小动作，她都不理他。
于是，看到林慧一直没走，他也不想走，看到她起身，他便起了恶作剧的念头，伸脚绊她一下，其实只是想引起她注意而已。
可没想到，林慧那么容易就被绊倒在地，看起来还摔得不轻。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唐纯玉想去扶起林慧。
林慧推开他：“走开！不要你扶！”
“啊！”唐纯玉突然大叫起来。
林慧被吓一大跳，赶忙转头看看那些在睡觉的同学有没有被吵醒。
“你，你流血了！啊，怎么办，怎么会流血啊？”唐纯玉指着林慧的膝盖，伤口裂开，血透过纱布染红了裤子。
看着唐纯玉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林慧觉得有点好笑，道：“你能不能小声点？还有同学在睡觉呢！”
唐纯玉蹲了下去，想要撩起林慧的裤脚，嘴里道：“怎么会这样，被绊一下，摔下去也不至于会这样吧！”
林慧真想一脚把他踹开，压低声音骂道：“你干什么啊？我没事，不就出点血嘛！大惊小怪！起开，别在这吵到别人！”
唐纯玉站了起来，林慧急忙走出教室，唐纯玉追了上去。
“走，去医院看看吧！”唐纯玉叫住林慧。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去！”林慧头也不回，继续朝前走。
唐纯玉两步上前，拉住林慧的胳膊，不依不饶地道：“不行！我就得管！怎么也是因我而起！”
“你别拉我，快放手！”林慧紧张地四处张望，若被老师和同学看见，男女同学拉拉扯扯的，可就说不清楚了。
“你答应我，让我带你去医院，我就放开手！”
林慧无奈，只好点头，心里把唐纯玉骂了个透：真是个无赖！
到了社区医院，林慧在诊室里，要将裤腿挽起来给医生看，给唐纯玉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出去。
唐纯玉当做没看见，还在催促：“快弄起来，给医生看看啊！”
医生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满头银丝，一脸的古板严肃。
这唐纯玉，死鸡窝头，无赖，死无赖！
林慧在心里又将唐纯玉骂个透，当着医生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挽起裤脚，露出被纱布包裹的膝盖和小腿。
林慧和医生解释道：“医生，我早上的时候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和小腿都摔破了，之前到医院已经处理包扎好了，刚才不小心又摔到了，所以可能是伤口裂开了吧。”
唐纯玉听了，心被揪了一下，原来是早上就摔了一跤，怎么不早说呢！
“原来是这样，那我再帮你重新上点药，再包扎一下吧！”医生把林慧腿上的纱布解开。
“看来你摔得可不轻啊，怎么都肿起来了？”
“早上包扎的时候还没肿啊？”林慧疑惑道。
“你这伤口及周边有没有别的感觉？”
“感觉有点痒。”
“这里吗？”
“嗯，就是肿起来的这些地方有点痒。”
“你这大概是胶布过敏了，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再包一天，你这腿啊膝盖啊，能肿得比馒头还大！”
唐纯玉凑过来：“医生，那么后来这一摔，还是好事楼？”
“可以算是吧。”医生道。
唐纯玉的愧疚散去许多，有种雨过天晴的感觉。
“我给你换上这种透气性较好的医用胶布，再给你开些抗过敏的药膏以及纱布。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别包着了，拆开透气，早上起来，擦伤药和抗过敏药，再自行包扎起来。注意别再摔着了，多来几下，可能就要留疤了！知道了吗？”老医生很耐心地道。
“嗯，知道了，谢谢医生！”林慧感激地道。
“谢谢！谢谢您！”唐纯玉也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老医生抬起眼皮，看眼唐纯玉：“照顾好你的小女朋友。”
唐纯玉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像个傻子，连连道：“好，好的。”
林慧脸红得像蒸熟的虾，急得想哭：“不是，医生，我们就是同学。”
秦雨慢慢地靠近唐纯玉，在距离他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酝酿着该开口和他说些什么。
“那个……”秦雨刚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看见唐纯玉眼睛一亮，一反刚才生无可恋的模样，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秦雨刚好也出来透气，一眼便看到了唐纯玉，自从那天之后，她便再没有和唐纯玉说过话，见到他，便假装一副漠然的样子。
可气的是，唐纯玉比她更漠然，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不过他肯定也很煎熬吧，不然，他此刻怎会如此失落。
一阵火辣辣的疼从膝盖处传来，林慧低头一看，右腿膝盖及膝盖下方小腿被扎进了很多碎石子，鲜血淋淋。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铛铛啷啷声，何涛骑着车从林慧身边穿过。
林慧没有抬头，那自行车的声响太过熟悉，她猜到是何涛，但她不想麻烦任何人。
直到第二节课下课，唐纯玉前排的位置依旧空空，林慧还没来。
唐纯玉心不在焉地和四眼等人笑闹了一阵，借口说去上厕所，却来到1班教室的走廊上，双手趴在走廊的石栏杆上，看向校门口的方向。
她和别的女孩有点不一样，摔得这么严重，居然没掉眼泪。何涛暗想着。
“那个，何涛，能不能麻烦你，到学校后帮我和班主任，还有第一二节的任课老师请下假。我先去趟医院，处理好伤口，我再来上课。”林慧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林慧先将腿上膝盖上的碎石子取下，但还有一些嵌入到了肉里，没法取下来，看来得先去趟医院了，可得先去学校请假才成。
那阵远去的铛铛声又渐渐清晰起来，林慧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何涛调转了车头，迎着自己骑来。
不少花儿落了一地，有的零落在泥土上，有的飘零在水洼中，林慧见了，有点感伤，这个年纪的少女，愿意把所有美好都涂抹上一点儿淡蓝色。
林慧一时分心，车轮子即将要驶进一个大泥坑里，她急忙急刹车，后车轮子一打滑，人连车子翻倒在地。
何涛下了车，站在林慧一米远的地方，问：“你没事吧？”
林慧忍着钻心的剧痛，站了起来，摇摇头道：“我没事，谢谢你！”
何涛看向林慧，她穿着铁三中的夏装校服，白色的衬衣，黄色的裙裤，裙裤长到膝盖处。此时的她，狼狈极了，上身满是泥污，从右腿膝盖处蜿蜒而下几道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周一清晨，林慧依旧沿着老路骑着车去学校。
昨夜下了一场雨，那条羊肠小径上，路面泥泞湿滑，满是坑坑洼洼。
但林慧惦记着小路墙头上那些蓝紫的花，她没有改变路线，依旧固执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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