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云记

天下众所周知的神医，妙手回春，可在阎罗手下抢人；行医数十载，什么疑难杂症到他手中都可迎刃而解，他制作的药，更是重金难求。

施谷先生行踪飘忽不定，无人寻其踪迹，救人全随机缘；所以，想求施谷先生救人，难上加难呐。

现在居然有施谷先生的百毒丹，对于莫莫公主而言，那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啊。

一听说对方是郑国子民，莫莫公主心里的戒备顿时降下许多，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再仔细一想，对方的话不无道理，况且对方跟自己差不多大，能有什么阴谋呢。

“那好，我信你了，”放下戒备了，莫莫公主就不那么拘谨了吗，话也说得随意多了，拿过药，仔细端详，“倘若此药有用，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得到救命良药，莫莫公主恨不得立刻飞到郑国皇宫，马上给十哥服用。

眼下不出几里路就是莅高，往东再行几里路，就到郑国了。

公主也不再耽搁，将药收好，抱拳对竹若告别，“竹若是吧，我记住了，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说完，上马飞奔而去。

“这莫莫公主一点也没有皇宫里的矫揉做作，反倒是有一股江湖的豪迈之气，”木苓摇头晃脑故作深沉评点道，

竹若转身往马车方向而去，“你倒是学会看人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木苓洋洋得意的跟上。“不过，这莫莫公主是不是也太孤陋寡闻了，小姐的身份虽然不是家喻户晓，但天下权贵又有几人没有听说过郑国竹家，她好歹也是郑国公主，怎的对竹家一无所知。”

“莫莫公主在巫山剑宗学艺，一心崇尚武林绝学，哪会关心身外事，要不是这次十皇子病危，莫莫公主也不见得回国。”

木苓扶着竹若上马车，一旁的掀帘的忠叔很是担心的说：“小姐，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竹若对忠叔笑了一笑，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这不是有忠叔您嘛，”

又是这一招，每次竹若做错事了，只要对忠叔这样露出小女儿般的姿态，忠叔就舍不得说重话了。

马车在林荫道上缓缓而行，良久，竹若才慢悠悠的说道：“忠叔，这还没开始呢。”

驾驶马车的忠叔一震，无奈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彭城，是卫国最为繁荣的城池。

地处淮河平原，西临横穿卫国的淮河，东临流跨卫郑两国的浔江，四相钩连，八方呼应，水陆交通畅达。

正是这得天独厚的便利交通条件，让彭城成为卫国经济中心，跃入天下名城。

入得城来很是热闹，街上，满目璀璨，道路经纬纵横，商号鳞次栉比，一派繁荣景象。

木苓是一个闲不住的主，戴着面纱，一进城，就下了马车，东边瞧瞧，西边凑凑，这也想买，那也想吃，活像饿了好几天一样。

这几日，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就连马匹都显得比几日之前消瘦许多。

这进了城，自然是要找一个好的客栈住宿下来。

忠叔驾着马车小心翼翼的行驶着，到了客栈，眼尖的小伙计立马上来招呼，眼睛贼精贼精的，一看就头脑灵光手脚勤快的好伙计。

木苓扶着都头戴幂离的竹若，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忠叔要了三间上等客房，一出手就是一大锭银子，掌柜双眼立马放光，知道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富贵主，笑的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安排伙计把马匹牵到后院好生照顾，然后亲自带人上了楼。

夜晚，即使是彭成这样繁华无比的经济大城，也被夜色掩盖住了喧嚣，这有一些声色场所的街道，华灯还亮着。

几个黑衣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在各房顶街道穿梭，几掠几起，便已消失踪影。

“是这家客栈吗？”几个黑衣人停在一家客栈前，一位黑衣人问另一位黑衣人。

被问道的黑衣人点了点头，确信答道：“没错，就是这家，我亲眼看见她们入住的这家客栈，只是，那个竹家主一直带着幂离，看不清相貌，但是那老仆人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一定没错。”

“那竹家主在哪一间房？”

“三楼天字号西边第二间。”

为首的黑衣人运气提声，掠上客栈屋檐，其他几人紧随而上，纷纷朝三楼进发，几人猫着腰，朝目标房间慢慢挺近。

突然一股危险的凛冽气息袭来，为首的那位虽然意识到了危险，但也为时已晚，左肩被击中，瞬时便被打下一楼，发出沉闷的一声，那人口吐鲜血，立即毙命。

白云轻飘飘的立在走廊栏杆上，面如冰霜。

余下几人，见为首的就被对方一掌毙命，面面相觑，顿时害怕起来，身体抖入筛糠。

“滚。”白云冷冷吐出一个字，

几人如临大赦，慌不择路逃走了。

次日巳时时刻，竹若与木苓带着面纱上了街，仿佛什么事没发生。

刚出客栈，两人立即感觉到了暗中的十几道视线，这种被人暗中观察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木苓正要朝那几个方向望去，竹若不动声色的拉了木苓一把，用眼神示意木苓稍安勿躁。

然后若无其事毫无察觉的随街走去。

现如今，天下对女子的束缚，不再苛刻，自从第一大国的腾国有了第一位女相之后，民风就更为开放了，许多女子也不再是困于深闺，但是街上还是有不少女子出门带面纱的习惯，所以竹若和木苓戴面纱也不足奇怪，没有特别的引人注目。

竹若和木苓不再管暗中的视线，好像真的就是在逛街，两人在一家店铺前驻足，那店铺与别处也无甚异样，只不过没有店铺名，而且门面上还挂着一小坨洁白如雪的羽毛。

竹若提群进入店铺，店铺里前方和右侧都有柜台，柜台前都有好几个顾客。

木苓上前，将一大淀银子放在柜台，“有一笔生意，数额巨大，不知贵阁能不能帮忙？”

那伙计认真打量眼前女子一眼，又望向竹若，恭敬道：“不知姑娘做的什么生意，估约几筹？”

“做的是挣钱的生意，估约百城。”竹若不疾不徐说道。

伙计面上一阵惊讶，出了柜台，躬身向竹若行了一礼，“姑娘，这小的做不了主，还请与掌柜面谈，楼上请。”

到了楼上一雅间，伙计敲了敲门，恭敬道：“付掌柜，有一笔大生意，小的做不了主。”

门开了，一位中年妇人出现在门口，妇人穿着宽松，珠钗绾发，虽然人已中年，但是面貌极是不错，想必平时保养得好。

付掌柜朝竹若这方向望了一眼，见是两位女子，并没有露出轻视之意，挥手支退了伙计，迎上前来，侧身道：“贵客里面请。”

竹若和木苓进了房间，房内布局简单整洁，窗户吹进来的凉风，清爽宜人。

付掌柜抬手邀请竹若入座，“请坐。”自己端坐在主位，待竹若坐定后，木苓侧坐在竹若身旁。

“没想到飞羽阁在彭城的掌柜居然是一位夫人，夫人巾帼，佩服至极。”竹若微微点头见礼，

付掌柜笑了笑道：“我不过是飞羽阁区区的一个小掌柜，何来巾帼之说，贵客厚举了。伙计说，小姐想要与飞羽阁做一笔大生意······”

这位付掌柜倒是直接，开门见山便就进入正题。

竹若微微一笑，“既然付掌柜如此爽快，推诚相见，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鄙家不才，区区商贾，此行到卫国乃是为了一桩生意，但是路途遥远，且劫匪横生，为求安生，只得让贵阁帮忙了。”

“小姐，既然您来到了飞羽阁，那么飞羽阁的规矩肯定是清楚的，不知小姐做的什么生意？何处起镖，护至何处？”付掌柜毫不拖泥带水。

“做的是瓷器、茶叶以及娟稠生意，郑国起镖，护至…”竹若顿了顿，

“护至何处？”付掌柜又问了遍，

竹若双眸深邃不见底，面纱掩盖下的朱唇微启：“护至天下各处。”

吐出的气息使光洁的面纱微起波澜。

付掌柜微眯着眼，精光乍现，“小姐您这生意做得不可畏不大，不知…小姐是郑国哪家千金，令尊放心得下吗？”

竹若面不改色的与之对视，轻声道：“郑国竹家，您说呢！”

付掌柜心里大惊，面色也有些不稳，居然是郑国竹家！

飞羽阁的掌柜，又岂是普通人，震惊之余，随即便镇定下来。

“没想到小姐就是鼎鼎大名竹家的家主，失敬失敬。”起身躬身郑重行了一礼。

“付掌柜多礼了，”竹若纤手轻抬。

付掌柜重新坐定后，言辞间恭敬了许多，“竹家主，实在是抱歉，此等大事恐不是我区区一个掌柜能做得了主的，我需得禀报阁主才行。”

“无妨，不急一时。

我还要去一趟卫国皇城乐阳，到时我返回时，再来与付掌柜细谈。

飞羽阁生意做遍天下，何处都能见到贵阁的踪影，在彭城谈还是在郑国谈不都是一样的吗。”

付掌柜本来还担心自己这一时做不了主，白白错过这么一桩好生意，闻言倒是放心了许多，爽快的笑了笑，道：“飞羽阁开门做生意，定然没有推拒的道理，更何况还是郑国竹家的镖，阁主肯定非常感兴趣。”

“那好，付掌柜，我就静候贵阁的消息了。”木苓扶着竹若起身，点头告别。

“竹家主，您客气了。”

付掌柜起身亲自相送。

念及此处，莫莫公主迟疑了。

竹若仿佛知道公主心中所想，解释道：“公主尽请安心，在下竹若，郑国子民，此药有用否，尚不可知，但绝不会对十皇子不利。在给十皇子服用前，公主可派人检查一番。”

竹若双手恭敬呈上木盒，“公主，此药便是施谷先生所制的百毒丹，可解百毒。在下是刚才在饭馆才听说十皇子一事，正打算去前面县城，找飞羽阁帮忙护送此药，没想到，在这里便碰到公主殿下。正好，借花献佛，献给公主殿下，”

莫莫公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竟然真的就把药献给自己了。

莫莫公主伸过手，脑子一闪，突然想到：施谷先生的百毒丹，世上不过几粒，如此珍贵的药丹，毫不客气的就送人，是这女子不识货呢还是别有用心？

“紫英渊剑乃是天下武器排行榜上十五，观之画像，其剑鞘精美无比，给在下的印象格外深刻，”竹若徐徐说道。

莫莫公主愤恨的看了眼手中的紫英渊剑，原来是这柄剑出卖了自己，莫莫公主有些哭笑不得。

不料，竹若却一转话题问道:“公主马不停蹄，人不歇足，想必是因为十皇子吧，”

莫莫公主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木苓，木苓拿出一个黝黑雕花小方盒，莫莫公主的眼睛又立即被小方盒吸引。

竹若接过盒子，与公主的视线交汇在一块，莫莫公主这才发觉自己表现得太过炽烈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小姐，”木苓乖乖巧巧的转身去马车拿药。

施谷先生，人称‘医手菩萨’。

莫莫公主讶然，没想到女子会有此一问，转念一想，皇兄性命垂危也不是秘密，她知晓也无甚奇怪。一念到十皇子，莫莫公主神情瞬时忧切不已，长叹一声哀婉道:“没错，本公主此时回国正是因为十哥。”

莫莫公主与十皇子虽然不是一奶同胞，但是两人前后天出生，从小关系就很要好，现在十皇子出事，莫莫公主此时担忧之情可想而知。

竹若两句话不离‘在下’这个江湖称谓，就表明自己此时就是一个江湖人士，既然是江湖人士，那就用江湖的规矩，免了参见公主的跪拜大礼。

莫莫公主心想，你既然指出我公主的身份，却偏偏要用江湖的规矩，明摆着不想给我见礼，真是狡猾。

“公主，实不相瞒，在下有幸，曾偶然得一施谷先生百毒丹，不知能否为公主分忧，”

“真的？”语气甚是惊喜，公主一连上前好几步，但想到对方只是和自己萍水相逢，又赶紧停下脚步，期待的望着竹若。

“木苓，把药拿来，”竹若侧身向木苓吩咐，

两个护卫立即做出了防备姿势，莫莫公主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马车上有高人，如欲不利，自己这方，断然不是对手，防与不防，无甚区别，徒增他人笑料罢了。

莫莫公主大大方方的承认道：“看来，本公主还是资历尚欠啊，刚入江湖就被识破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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