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界英雄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女子的手指刚碰到戒指，就在这一瞬间——

“嘭！”的一声巨响，戒指上的青色光团猛地向外扩张，圆球状的光幕像是壁障一样把女子推出十几米远。

黑衣女子仰面躺在地上，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用大锤子捶了一下似的。她用右手撑着地，身子往右边侧过去，嘴里含着的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鲜血在红色的面具下，顺着她的下巴拐进了耳根下面的脖子里。

无名指越来越涨，罗天桥看着这跟通红的手指，突然想到了过年时候玩的炮仗。罗天桥赶紧去取戒指，他相信没了戒指，自己就能保住手指了。

罗天桥左手紧握右手无名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把这枚土灰色的戒指拔下来。可是戒指被卡在了变粗的无名指中间，任由他怎么拔，也拔不出来。罗天桥不肯放弃，呲着牙，两排大白牙咬得死死的，左手使劲，恨不得把手指扒下来一层皮。

“啊！”

左手手掌突然一张灼烫感。罗天桥赶忙松开左手，翻过手掌一瞧，手心里已经被烫出了血。再看右手无名指时，通红的颜色更加红艳，而且红里透白，像极了刚出炉的铁水。

手指越来越红、越亮、越粗。这根炮仗随时都可能爆炸。

右手已经没了感觉，罗天桥已经不知道那根手指到底有多高的温度，但他不敢用左手去试探。

罗天桥把右手举到自己的面前，看着它变得越来越吓人。

手指变得更红，罗天桥呼吸开始急促。手指变得更亮，罗天桥心跳开始剧增。手指变得更粗，罗天桥眼睛睁得更大，心里仿佛悬了一把剑。

终于——“嘭！”的一声。罗天桥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手指爆炸喷出来的红色液体便弥漫了自己的眼睛。

……

罗天桥趴在地上，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前方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人好像在吐什么东西。

罗天桥努力抬动胳膊。他仰起头，看见了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女人正坐在地上，侧着身子往外吐血。

罗天桥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敢肯定，绝对与自己的戒指有关。罗天桥也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站起来，站起来之后必须马上逃跑。

罗天桥颤着身子勉强站起。他盯着女子，时刻警惕着。

黑衣女子坐在地上，两只手撑着身子，转过头，看着罗天桥。面具下面两只黑色的瞳孔像是两个黑洞，稍不留神就能吞了罗天桥。

罗天桥盯着女子，左脚往左侧挪了一下。女子坐在地上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罗天桥右脚跟着动，然后身子趔趔趄趄地向道路的另一头跑去。

罗天桥不知道身后的女子会不会追上来，他不知道身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只盯着道路向林子外延伸的那头，渴求着，一瘸一拐地，竭尽了全力地，跑！

“叮铃铃——”

铃声响起。罗天桥的眼前一黑，脚下突然一软，再次摔倒。

“叮铃铃——”

罗天桥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

“叮铃铃——”

罗天桥想把胸腔里滚烫的脏腑全都吐出来，吐得一干二净。

“叮铃铃——”

罗天桥想把自己的耳朵戳烂，把自己的眼睛戳烂，把自己身上任何可以戳进的洞都戳烂。

“叮铃铃——”

罗天桥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叮铃铃——”

罗天桥快受不了了。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啊！！！”——“啊！！！”

罗天桥再也忍不住了，他要把脑子给喊空，要把自己身体给喊空，他要把自己胸腔里的一团火歇斯底里地给喊空。

罗天桥要喊！

他要喊！

我要喊——

“啊！！！”

罗天桥昂着头，歇斯底里地喊。他只想喊，把自己身体里的那股热烘的劲都喊出来，喊得一点不剩。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这阵喊声会有多么惊人。

罗天桥的吼声成了有形的吼声，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嘴里吼出来的时候，一团红色中夹杂着少许青色的气体一样的东西，成圆球形，迅速向四周扩散。仿佛一阵能摧枯拉朽的狂风，疯狂地向周围肆虐而去。

“叮铃铃——叮铃铃！”

这阵铃铛的响声不是黑衣女子故意摇晃出来的，而是被这阵红色的狂风吹出来的。铃铛被站起来的的黑衣女子握在手里，在这阵狂风下，失了控地乱摇，拼了命地乱摇，自我摧毁式地乱摇。

“叮铃铃——叮铃铃——叮！”

铃铛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便是四分五裂的一阵杂乱无章的响动。

在狂风的肆虐下，铃铛彻底报废，成了地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

“噗！”女子再也受不了的这阵狂乱的呼喊声，她想捂住耳朵不听，但是她没办法从这阵狂风中脱离。女子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血色的面具带起一阵血雾，在狂风里飘摇而去。

女子头上的簪子被绑缚面具的绳子扯掉了。一头的黑发在狂风里像海草一样招摇。

罗天桥没了力气。吼声终于停下，红色的狂风也随之而停。

黑衣女子抬起了头，绝美的容颜比春日里阳光还要让人感到柔和，仿佛能在一瞬间让百花齐开。如果女子脸颊左侧时隐时现的红色骷髅头能够消失的话，她肯定能成为当世的绝美之人。

罗天桥没了力气，这次是连最后的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他真的想要好好睡一觉，真想安安稳稳地把眼睛闭上。

“踏踏踏！”

罗天桥的听觉已经所剩无几，但是贴在地上的耳朵还是让他听见了一阵马蹄声。

“天桥！”

张鸿楷骑着那匹拉车的大马飞快地冲来。他在心里经过了一阵挣扎后，还是决定撤回去救罗天桥。他留下一匹马负责把车拉到镇阳城。他骑着另一匹马，原路返回。

“天桥！”

罗天桥听见了张鸿楷的声音，但是他睁不开眼睛。他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然后张鸿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天桥，上马，你先走，我拖住她！”

罗天桥连挣扎拒绝的力气都没了。他感觉自己趴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然后便是张鸿楷扯着嗓门大吼了一声：

“驾！”

罗天桥想起来，他不想要这样的结局，他不能让自己的朋友这样做。他想挣扎，可是他连说“不”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用仅有的最后一丝力气，听见了远处女人发了疯的一声嘶吼：

“不！！”

要死了……

就在他再次看见那个矮人武士，再次看见那道散发着强烈光芒的门时，他感觉到自己右手无名指在发烫。他在自己的意识中抬起自己的右手，他看见那根无名指变成了两倍粗，像是烧得通红的金属一样散发着红光。

罗天桥趴在地上，他已经没了力气动弹，连活动思维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他的脑子里模模糊糊的闪过了他前世和今生的记忆片段，先是养父露着微黄牙齿的笑容以及身上的烟草味，再到姑姑的训斥、铁哥们的玩笑、暗恋的女神的惊鸿一瞥……这些记忆在他脑子里连成串的交替出现。

罗天桥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听说人在死之前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要死了？

女子的手指划过了罗天桥的脑勺，顺着脖子往下走，到了他肩胛骨的地方。

“咦？”

女子的目光越过了罗天桥的肩膀，顺着肩膀来到了他的右手无名指上。一枚毫不起眼的土灰色戒指引起了她极大的关注。

红色面具上有两个洞，女子的眼睛在这两个小洞下面眨动。黑衣女子的眼睛里透露着不可思议，以及对这个土灰色戒指深深的忌惮。

……

戒指像变成了一只萤火虫，不过它的光芒更亮，青色的光像是一颗半透明的圆珠套在了罗天桥的手指上。

黑衣女子左手握住罗天桥的手腕，右手手指再次靠近戒指，想把这至宝给取下来。

“这戒指……”

女子拿起罗天桥的右手，仔细地端详着他无名指上的这枚土灰色戒指。然后，她心念一动，纤长白皙的右手食指便发出了青色的光芒。灵气隐隐缠绕其上。

女子继续在他头上拿手指乱画。

“你既可以让黑角犀牛屈服，又能让二鬼身死，更重要的是，你还会使用三昧火，你说说，我可能不对你感兴趣吗？不如……我带你回家，让我好好研究研究怎么样？”

女子慢慢地将右手食指落到戒指上时，散发着微弱青光的灵气也渐渐进入到了戒指之中。

随后，戒指好像被引动了似的，突然散发出一整强烈的青光。

“果然没错！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这种至宝！嘻嘻！”女子笑声朗朗，“真是一不注意就被要被你瞒了过去呢！”

土黄色的土路上，乱躺着三具尸体，尸体的旁边，站着一位黑衣女人。

戴着血红色面具的女人往前走了几步。笑声依旧，在笑声中，她说了话：

“小朋友，原本这种事情我是绝不会插手的。可谁让你太特殊了呢？”女人走到罗天桥的身边，蹲下来，紧握木管的右手伸出食指在他头上胡乱画着，“青山门入门测试的石板你举起了二十块，灵石阵也在你爆发出来的灵气里被摧毁，心路一关你用了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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